人一旦情绪激动的时候，就容易攥着拳头。自打我遇到沈留白，时至今日，不曾见到他攥过拳头，原因很简单，以沈留白的谋略与实力，很难遇到可以让他躁动不安的事情。而今天，他的两个拳头紧紧攥着，连这只千年白狐的心竟然也浮躁了起来。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沈留白数次欲言又止，直到我的手搭在门把手，已经出现了关门的欲望时，沈留白才终于开口。
“纳兰庄园一战，虽然那位大人未曾露面，但是黑百合解除封印，吕柯死而复生，这一切都已经彰显出那位大人的强大与恐怖。这一次，我们所面临的危险，将是以前所无法比拟的。若是不小心行事，必然会招致杀身之祸。”
人在纠结的时候，很多话都无法说出口，可一旦豁出去了，所有话都会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倾泻而出。见我沉默不语，沈留白便继续说道：“我本以为你会理解我，会等我，千年何乌一事待到时机成熟之际，再去取也不晚。现在我们太弱了，甚至弱到了飞蛾扑火的地步。若是不……”
不等沈留白把话说完，我便抬起手打断了他：“抱歉，我不想听这些了。”
沈留白的嘴巴还保持着说话的状态，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难道你真的要弃我而去？”
“不是我弃你而去，而是你松开了我的手。我们之间的感情，与常人的不同，本身就如同水晶球一般脆弱，需要我们两个人伸出手将它捧在手心，精心呵护。你一次放手，我可以自己捧住它。两次放手，依旧能，可是你要明白，感情会变得深刻，而水晶球也会越来越大，终究会到我捧不住的那一天。”
“放开你的手，不代表我就不爱你了。”沈留白眼神惆怅的说道。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否认你爱我。你以前也曾不声不响的离开，也曾为了对付那些敌人，用演戏的方式将我推开。可是，明明办法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最能伤我心的办法呢？”
我看着沈留白，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问你一个问题，我们自交往以来，我有没有向你提过分手？”
沈留白沉默。
我轻哼了一声，继续问道：“那你向我提出过几次分手？”
沈留白依旧沉默，只是眼神痛苦的看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情不至于变得太过激动，语气也趋于缓和，伤感道：“你是狐狸，是精灵，拥有千年沉淀下来的智谋，这些都不假。问题在于，我不是狐狸，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有血有肉。若是你一而再的用伤害我的办法来保护我，对不起，恕我不能接受这种保护。”
我曾向吕柯解释过爱情是什么，虽然都是我自己的浅见，但至少对我来说是适用的。吕柯自始至终都没有明白爱情这两个字的含义，否则他就不会因为我而杀身成仁。用生命的代价来换取爱，是最冷血，也最残酷的方式。
韩星或许懂得爱情，但他的爱太过极端，并不适合大众，甚至已经有些畸形。
我本以为沈留白会懂，现在看来，这个我曾经的挚爱，在爱情面前也迷失了自我。或许他所理解的爱，是精灵的爱，狐狸的爱，但绝不是人类的爱。至少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三番五次的将自己的爱人丢弃在冰冷的世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都说人鬼殊途，其实在我看来，殊途的并非是种族，而是对爱情的见解不同。
“我们的爱情水晶球已经摔在了地上，上面出现了裂缝，无论如何修补，都无法将水晶球恢复如初。疤痕这种东西一旦出现，就会遗留一生。”我深吸了口气，看着沈留白，歉意道：“对不起，我们回不去了。”
在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如撕扯般剧烈疼痛，我不断的做着深呼吸，却无法减弱丝毫痛感。虽然我看不见我自己的脸色，但我敢肯定，此刻我的脸颊必然是惨白一片的。
我抓着门把手，抬头看着沈留白的眼睛，他深邃的瞳孔透着悲伤，我又何尝不痛苦？只是，一味的忍耐永远都无法解决任何事情，只会让痛者更痛，迷者更迷。我感谢沈留白曾经的保护，只是，这种保护我已经受够了。
“你还想说些什么吗？”我轻声问道。
沈留白只是看着我，眼神流露着复杂的神色，似是懊恼，似是悲痛，更多的是悔恨。
“如果没什么想说的，那我就关门了。”我尝试着拉动门把手。
沈留白的手砰的一下按在房门上，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若是那晚我没有说那些话，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我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先，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并不是我造成的。其次，就算那天在狐墓花田你没有说那些话，但是在你的心底深处，你从没有理解过爱情究竟是什么。你只是将你认为对的爱情一味的强加给我，就算是那天不说，你也早晚会故技重施。我们的问题，究根揭底出在我们的观念不同。”
“我们相爱了千年，现在才生不同？”沈留白不甘心的质问。
“或许从我转世为人的时候开始的吧。”
沈留白按着房门的手松了一下，眼神出现了强烈的悲哀，他高傲的头颅微微下垂，苦涩道：“对不起，你明明已经转世为人，我却仍旧用曾经的方式爱你。”
“谢谢你让我懂了很多道理。”
“什么？”
“没有任何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还想着当女强人，女人终究是要有一个依靠的。可是，我却越活越坚强。”我看着沈留白，黯然说道。
假如哭的时候，没有人来哄，别怕，正好学会坚强。假如怕的时候没有人陪，别忧，正好学会勇敢。假如烦恼的时候没有人问津，别愁，正好学习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