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被出嫁二字疯狂刷屏的女人,宛如石化般愣在原地,脑海里不期然出现穿着红嫁衣坐在软轿上等着他来踢门的场景。
心登时乱了节奏。
“谁……谁嫁给你了!”唐芯面红耳赤的反驳道,忽地,腰身一紧,属于他的气息似潮水将她包围着。
耳畔低沉的声线轻轻落下,含着几分危险:“爱妃想赖账?”
可恶!这货竟然又在撩她!
唐芯羞恼地瞪着一双眼睛,爪子捂住被热气吹得滚烫的耳朵,咬牙道:“反正我不去!”
“哦?”一抹幽芒掠过眼底,“那便随你吧,只是可惜了今夜精心备置的膳食。”
说完,他没再看唐芯一眼,松开手,优雅地理着衣袖,径直转身。
切,想用美食诱惑她?她是那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唐芯翻了个白眼,拒绝上钩。
楚国使臣的车列已抵达临虞城门处,在五千精锐的护送下,有序进城,守城的副将收缴了使臣的随身佩刀,然后才肯放行。
一路上,随楚庭前来和谈的两名楚国武将,皆是一副隐忍怒意的模样。
这里是楚国的国土,可他们竟被当作外客遭受盘查缴械,别提心里有多憋屈了。
“诸位请稍后,本将先行通传一声。”龙威抱拳后,利落地翻身下马,先一步进入前厅,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礼貌地邀请楚庭及两位将领入堂,其余人则被士兵带往别处安置。
“你们竟将衙门弄成这样!”一入公堂,武将就怒了,指着已然大变样的厅子,斥责道,“楚国的公堂是用来审案的,不是客栈!更非民宅!你们擅自将这儿改建,分明是不把楚国放在眼里!”
楚庭微微蹙眉,道:“周将军,不得无理。”
闻言,武将面露不甘,终是碍于他的身份,只愤愤地哼了一声,没再多话。
“这位将军记性似乎不太好,”龙威脸色一沉,中气十足的说,“阁下现在所站的地方,乃是我永腾领土,由我军驻扎把守,如何改建,自然是永腾说了算。”
“你!”周将军差点没被这强盗逻辑气吐血,一双眼瞪如铜铃。
楚庭面色微冷,警告地睨着他,随后向龙威拱手致歉:“周将军心直口快,若有得罪之处,望将军见谅,我等已如约前来,且附上文书,将军请过目。”
另一名武将当即将手中的锦盒呈上。
龙威却没接,以统帅未到为由,请他们先行入席就坐。
“永腾根本没有诚意,要与我们和谈。”看着龙威嚣张背影消失在门口,周将军重重拍了下木椅扶手,怒斥道。
“永腾占领我楚国两座城池,兵马充足,粮草不缺,占据先机,有此作态并不奇怪。”楚庭轻叹口气,师弟这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啊。
他摇头苦笑:“且忍忍吧,莫要因一时意气,坏了大事。”
周将军只得点头,但心里却第一次对摄政王有了几丝怨言,若非王爷不肯兵反击,答应与永腾议和,他们岂会坐在这儿看尽永腾的脸色?
“三皇子倒是明理之人。”话音初落,门外就传来了沈濯日冷冽之音,黑靴迈门而进,深潭般幽冷的眸子轻扫过面色不愉的将领,悠悠然走至上。
大堂的确改建过,主次分明,厅中长案皆尽撤去,放置着待客用的木椅、木桌,下方是红木小圆桌,主位则是长桌,原本悬挂的正大光明匾,已然不知去向。
乍一见他以主人身份自居,周将军刚摁下的火气再次升到顶点。
“诸位久等了。”沈濯日不紧不慢的说道,虽然是致歉的话,可那架势,却分明是告知,“听说各位已备好文书?”
楚庭含笑起身,将锦盒亲自奉上。
“我国与永腾多年来一直交好,如今因误会,使两国兵戎相见,实乃憾事,我国欲与贵国议和,重修旧好。”
沈濯日面色不变,打开文书匆匆一览,冷嗤道:“区区十万白银,便想赎回失地?这就是贵国的诚意?”
文书啪嗒一声扔到旁侧。
楚庭眉心一皱,苦笑道:“那依贵国之意呢?”
“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军备消耗,以及战俘赎金,三皇子认为十万两可够?”沈濯日挑眉反问。
“我楚国不是战败国!”周将军拍案而起,“你休想得寸进尺,坐地起价!当真以为楚国怕你们这些蛮人吗?”
双目气得红,若当真答应他提出的种种条件,往后楚国颜面何在!传出去,岂不是让世人误以为,楚国怕了永腾?
“朕从不喜强人所难。”声线蓦地一沉,“倘若尔等不愿接受,大可一走了之,城中无一人会阻拦。”
“走就……”周将军怒不可遏,当即就要翻脸走人。
“站住!”楚庭低喝道,“我们是为平息战事而来,不是来逞意气!百姓们至今还在盼着重回家园!”
“三皇子!”周将军不可置信,他莫不是真要答应永腾的无理条件?
楚庭抿唇不语,但凝视他的眼神却透着威严。
沈濯日对下方的闹剧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耳廓微微动了动,已感知到有一抹熟悉的气息,就在门外。
杯沿后,薄唇微微翘起,搁下茶盏,启唇道:“天色不早了,诸位不妨先用膳,再做定夺。”
闻言,楚庭猛松一口气:“那就有劳了。”
“传膳!”
美酒先至,接着,就有士兵抬着一张长案进门,红布一抖,利落铺在桌面上,一只金红乳猪由两人扛着放置在长案正中。
门口投射进来的夕阳辉光,投射在乳猪表皮上,似为它度了层金,皮光泽亮丽,眼睛处,以小番茄点缀,身下白盘内放有一圈绿白相接的生菜叶,极具美感。
唐芯誓,她真有听见楚国那两名将领出的惊叹声。
再没有比食客天然的反应,更让一个厨师感到骄傲自豪的了。
双手一拉裤腰带,昂挺胸走了进去。
“咳咳咳!”楚庭刚入口的茶水,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不由得捂唇重咳。
沈濯日眸中亦闪过一丝惊诧,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身厨工扮相,布帽明显不合身,几乎悬在她眉毛处,盖住大半张脸的女人。
“永腾的军厨真是与众不同啊。”周将军好似抓住破绽,不阴不阳的笑道,“如此穿着,难不成是永腾军费过于紧张?连合身的衣物也未下?”
从来到临虞城,他就吃了无数闷亏,如今揪到错处,自然想找回场子,搬回些颜面。
唐芯瘪了瘪嘴,刚才离得老远,她就听到了这人大嗓门的咆哮,现在,他居然还想找茬,简直是欠抽!
人都把脸主动送上来了,不打,多对不起他呀。
她吸了吸气,特恭敬地朝着周将军俯身行礼:“回这位将军的话,您身在楚国,有所不知,在我国,迎接贵客时,下人们皆要戴帽,且要是料子、做工最好的,以此彰显对贵客的欢迎,小的这帽子虽然不太合身,却是质地最上乘的一顶,平日里,可是小的压箱底的宝贝啊,”唐芯故意顿了一下,又道,“只是在外征战太辛苦了,小的这段时日清瘦了许多,故而,体形有所改变,导致帽子大了些,若将军觉得小的衣冠不整,小的这就下去换一身。”
如果他真做了这样的要求,岂不就是不领情?不懂礼数?
被反将一军,周将军一张脸胀得通红,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
“既是永腾的规矩,我等自该入乡随俗。”楚庭笑着出言解围,但心里却倍感无奈。
永腾军中几时有了这等规矩?和师弟相交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见。
“谢三皇子,三皇子果真心胸宽阔,谦逊友善啊。”唐芯笑眯眯给他戴高帽。
这话落在周将军耳中,字字句句皆藏着指桑骂槐之意,胸口剧烈起伏着,膝盖上的拳头更是出咯咯的碎响。
沈濯日好整以暇看着唐芯,眼神里布满纵容。
唐芯假装没现,回身来到案前,拾起桌上摆放的小刀,肉嘟嘟的左手轻摁上猪背,右手手腕一翻,刀刃旋转间,众人眼前只见白光闪过,而后,刀贴皮而过,一块块大小均匀的薄脆外皮整齐罗列在盘中,与备好的酱料一起,呈到御前。
沈濯日眸光轻闪,睨着仍在继续切片的唐芯,目光不经意扫过猪腔附近那明显缺失了一块的地方,暗自一笑。
这丫头倒是机灵,为了不被人现乳猪上桌前,曾被人偷吃过,竟主动担下当众切皮的重任,意图瞒天过海。
成功将缺口完美的掩盖住,待脆皮切完,唐芯立刻开始鲜美的猪肉。
“皮薄酥脆,确是上品,没想到永腾军中,竟有厨艺如此高超之人。”楚庭扬唇赞许道,话虽是冲着沈濯日说的,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紧随唐芯。
废话!她亲自做的,能是次品嘛?
唐芯得意地想到,尾巴还没翘起来,就听见一声冷哼:“三皇子喜在外游历,甚少在帝都滞留,像这等食物在帝都不过是寻常之物而已。”
唐芯脸色一黑,妈蛋!很寻常?就这口感,这酥脆的程度,除了宫里的御厨,普通厨子能做到么?当她刚进城,很好骗?
“将军觉得此物平平?”沈濯日眸光一转,落在挑刺的周将军身上,凉凉讽刺道,“若当真如此,将军盘子里的食物,怎会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