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向南睁开眼,瞥了一眼屋子,发现天光已经大亮,隔壁的凉床上,张敬阳早就起床了,只有一个李朝东还在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房里并没有座钟,他也不知道几点了,不忍叫李朝东这个放暑假的孩子起床,草草把衬衫穿了,汲着拖鞋就走了出去。
“南南起床啦?”
三婶吉庆芳正在给院子当中一颗种在缸里的松柏盆景浇水,瞧见他出门,笑着打了个招呼。
“三婶,几点了?”揉了揉眼睛,他一边去往厨房一边问。
“还早,七点半的样子!你怎么不睡会儿?”
吉庆芳过来把装了牙刷毛巾的脸盆从屋檐下拿了递过来:“甭去厨房了,你妈下地了,待会儿才回来,你把脸洗洗,我让你大妈去给你下饺子!”
李向南点点头,来到院里的水井边,飞速的把牙刷了脸洗了,在屋门口换了双解放鞋,直接把衬衫脱了,穿了个背心就去杂屋里找锄头。
吉庆芳从厨房里出来,瞧见他戴着个草帽就往外走,赶紧把他拉住,“南南,哎哟,你可别去帮忙了!你饭还没吃呢!你妈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李向南挠挠头。
吉庆芳把他拉进厨房按在板凳上,把饺子端给他,“你吃完了饺子,跟村里那几个同龄的出去玩玩去!人家都等你一早上了!”
李向南无奈点头,一边吃饺子一边问道:“我爸也去了?”
“那没有!”佟玉摇头,“你爸兄弟三个去给祠堂捡瓦去了,最近总下暴雨,有些瓦碎了,索性趁这次祭祖一起拾掇拾掇,族里不少他们同辈这次也都回来了,一家出一个人,大家一起花两天时间给弄好了,省的以后烦心!”
李向南点点头,几人正聊着天,李富强李富贵李富勤三人擦着汗就进屋了。
“南南起来了啊!嘿,热死我了,天刚亮就去上房揭瓦了,把我饿够呛!”
李富勤拿大瓷碗狠狠喝了一大口凉茶。
“大伯,爸,三叔,那正好一起吃饺子!”李向南起身帮着一起去盛饺子,给他们端过来。
几人落座后,李向南就问道:“大伯,我档案调出来应该不费多少时间吧?田伯父那边……”
闻言,李富强摆了摆手:“甭担心!你田伯父办事利索的很!
昨天你在教育局签完了字,局里把你介绍信、转接手续、学籍手续都给你办好了!
你上大学的事儿由你田伯父把关,你啥都不用操心!”
听到这话,李向南松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办手续这事儿自己至少得前前后后忙碌个一两天呢,结果昨天一回来,县教育局的人比他还要重视。
那他还真就什么都不需担心了。
“我也是托你的福,这些年都没给自己放过假,过年我都在县城值班!这次姜书记说什么也要我在家陪你几天!我也得难得放松!哈哈!”
李富强笑了笑,心情很是愉悦。
几人迅速吃完了饭,李向南穿过天井,就看到了等在这里的发小们。
“王二狗!李建设!李团结!”
“庞卫农!你怎么还在这呢?!没回城?”
几个以前的小伙伴都在,以前关系很好的插队知青庞卫农竟也在这里。
“向南!”
几个人兴冲冲的冲过来把他抱住,庞卫农也有些腼腆的过来跟他碰了碰拳头。
“狗屎啊,你走狗屎大运了!你怎么考上状元了?我听人说你要去燕大读书啊?”
“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去县里参加高考了,村里人都说你跟林楚乔跑路了!去了燕京再也不回来了,我还哭了有一阵呢!”
几个不着调的家伙一说话,李向南狠狠的把哥几个脖子箍住,开心的笑了。
庞卫农眼里也是神采奕奕,“向南,我们在老基地准备好家伙事了,游泳野炊去?”
“走着!”李向南闻言一笑,纵身就跳到了王二狗的身上,大喊道:“兄弟们,你们知道二狗这狗东西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吗?李冬梅!哈哈哈!李冬梅!”
王二狗:“……”
兄弟们:“???”
“向南,你咋知道我喜欢冬梅的?”
听到这话,王二狗脖子一缩,当即就将李向南从背上给撸了下来。
“哈哈哈!二狗,你不是说这辈子你从没喜欢过姑娘吗?”
“草,搁我们这装蒜呢!得,被人家向南戳穿了吧?”
“老李,要不是你,我们还真就被蒙在鼓里了,这小子以前在村里那装的叫一个厉害啊!”
王二狗被发小们调笑,脸憋的通红,梗着脖子道:“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你们不喜欢女人!”
“哈哈哈!”一群人又笑翻了。
就连一向腼腆的庞卫农都笑的快岔气。
李向南领着他们往河边走,笑道:“说来还真是巧了,我在红山县参加高考的时候,就是二狗以前坐的位子,这小子把李冬梅的名字刻桌上了!还说爱人家,太流氓了!”
“哈哈哈!”
听着周围人的笑声,王二狗索性不装了,也不脱衣服,跳进了河里,从岸边的树下掏出一根绳子往怀里捋了捋,拽出一个塑料皮袋子,里面装了鼓鼓囊囊的东西。
他笑道:“反正我就是特喜欢冬梅,我承认!”
几人相继跳下河,从相连的树根底下往外掏塑料袋,提着回到岸上。
王二狗三人在岸边欢呼雀跃的摇手呐喊,就像过去一样。
他们的年纪在逐年的长大,可情谊却反而越显深厚了。
十几分钟之后。
几个人已经在岸边老地方把以前的土灶重新糊了泥,正在里面烤红薯,上面的出火处摆了好些石斑鱼、红翅膀、白条串起来的竹签子。
李建设踢了一脚庞卫农,把一块红薯掏出来,“卫农,尝尝熟了没?”
庞卫农这才嘿嘿笑了笑,小心翼翼的坐过来,道了声谢。
期间,庞卫农还从塑料袋里掏出来小两斤的知了猴,也就是蝉蛹,刚刚从地里爬到树上的知了幼虫,几个人拿竹签串了,烤上一会儿,拿细盐一撒,香的没边儿了。
李向南这才知道,昨晚上几人特意跑林子里去抓的,不禁多吃了几只。
一晃就来到了中午,五人在树下阴凉处眯着眼睛,还在吹牛呢,就听到远处哼哧哼哧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众人纷纷坐起身,看到李朝东上气不接下气的跑的飞快,脸上急的那叫一个忧心。
“咋了朝东?”李向南心里咯噔一声,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进山的父亲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其余几人也很是急迫,“小东,你赶紧说,出什么事儿了?”
李朝东哼哧哼哧的喘了两口粗气,吞着口水道:“哥,是张哥……张哥他被毒蛇咬了!是土八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