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远处尘土飞扬,沉重的马蹄声俨如闷雷滚滚,使大地为之颤抖。
两万薛延陀大军拉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在三里外停住了战马,旌旗招展,杀气滔天。
城头上长矛如林,大旗翻飞,士兵们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个个紧握刀柄矛杆,严阵以待。
郭宋站在高处注视着远方的敌军,他回头对身边众将道:“似乎没有看见攻城武器?”
旁边李季接口道:“斥候也没有现他们的辎重后勤队伍,莫说攻城武器,甚至连帐篷都没有携带。”
中受降城镇将鲁明博冷笑一声道:“估计他们的情报是两个月前拿到的,还以为城内只有五百守军,他们可以一鼓而胜,所以没必要携带辎重。”
郭宋对众人高声道:“各位,没有携带辎重,就意味着他们的粮食只能支持几天,这对我们来说是好消息,但也意味着攻城战会非常惨烈,只要我们熬过三天,那胜利就一定属于我们!”
说完,郭宋振臂高喊:“杀敌!”
城头上所有士兵都振臂高喊起来,“杀敌——”
喊声直冲天际,士兵们士气高涨,摩拳擦掌,期待着和敌军决一死战。
.........
薛延陀人没有动攻势,他们没有攻城武器,副将延陀漫山率领五千士兵在附近松林内采伐木头,他们特地选择又长又直的木头,砍掉枝蔓后便将树干拖回营地。
数百名士兵负责制造最简陋的攻城武器,他们做不出榫卯结构的梯子,也没有钉子,他们只能简单地用牛皮带将一段段木条捆绑在两根笔直的树干上,两根树干都截成三丈长,捆上十几根木条后,便造出了一架架最简陋的攻城梯,简陋到甚至连树皮都没有剥掉。
夜晚,薛延陀大营内灯火通明,军营没有大帐,甚至连围栅和长矛阵都没有,两万士兵裹着毛毯席地而睡,每个人都怨声载道,原本以为杀到九原县就能冲进县城抢财物抢女人,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要攻城。
他们的粮食也不多,每人只带了一袋面饼和干肉,就只能坚持十几天,去掉路上耗费的时间,他们在这里最多只能呆三四天。
薛察柯目光严峻地在造梯现场巡视,不时伸手拉了拉攻城梯的档子,他的原则就是粗糙可以,但一定要结实,不能让士兵踩断档子掉下来。
这时,他来到一根巨大的攻城槌面前,这是一棵长了至少三百年的大松树,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薛延陀人将它锯断,制成一根长达五丈长的尖头攻城槌,重达数千斤,上面钉满了铁抓手,至少需要一百名士兵抬着它撞击城门。
副将延陀漫山走到薛察柯身边忧心忡忡道:“我刚才调查了一下士兵手上的干粮,恐怕我们攻打城池的时间不多,最多三天后就必须撤离。”
薛察柯目光投向三里外的城墙,城墙的阴影在夜色中清晰可见,他半晌缓缓道:“我打算用两天时间,用最猛烈的攻势夺取九原城。”
“恐怕我们伤亡会很大。”延陀漫山担忧道。
“这不是伤亡的问题!”
薛察柯怒视身边的副将道:“这是我们的尊严,拿不下丰州,回去怎么向大酋长交代?会让草原其他部落耻笑我们!”
延陀漫山心中叹口气,他太了解薛察柯,性格暴烈,又认死理,想劝他放弃攻城几乎不可能了。
.........
次日天不亮,薛延陀军队宿地鼓声大作,士兵们纷纷起身列队,很快便排列成队伍,他们以千人为一队,一共有二十支千人队。
数十名骑兵举狼头旗在奔跑中高喊:“传主将命令,第一千人队到第五千人队攻城西城,第六千队到第十千人队攻打北城,天亮后开始攻城!”
第一天攻城,薛延陀人便出动了一万大军,但其他军队也没有闲着,而是继续去伐木造攻城梯。
一夜的时间,薛延陀人便打造出两百架攻城梯,主要集中攻打西城和北城,薛察柯也现了西城头要比北城高出五尺,唐军似乎用沙袋加高了城墙。
就是五尺高度却也大大增加了薛延陀军队攻城的难度,但西面攻城却又是最有利的,地面平坦,杂草极少,不像其他三面都地面坎坷不平,不是麦田就是杂草地。
所以薛察柯还是选择攻打西城,同时也攻打北城,分散城头上唐军的兵力。
晨曦破晓,进攻的战鼓便敲响了,‘咚!咚!咚!'激烈的战鼓震天动地。
一万薛延陀士兵一声呐喊,他们扛着攻城梯,俨如汹涌的海潮,从西、北两个方向向九原城狂奔而来。
城头上,郭宋平静地注视着敌军的冲锋,他作为主帅并不参与指挥某一处的防守,他需要统筹全局,并率领三百精锐士兵,准备随时支援危急之处。
他手执弓箭,两名士兵替他提着长戟,旁边一名士兵紧张地盯着冲上前的敌军道:“使君,他们要进入死亡线了!”
士兵所说的死亡线就是距离城墙三百步这个距离,唐军在三百步到一百五十步之间布下了大量的淬毒蒺藜刺和陷坑,南北两面最多,东西两面也有不少。
郭宋点点头,他没有重型守城武器,只能剑走偏锋。
北面士兵率先冲进了三百步线,这个距离唐军弓箭射不到,还是一个安全距离,薛延陀士兵没有任何担忧。
忽然,近百名冲在最前面的士兵纷纷摔倒,抱着脚哀嚎,他们大部分人都踩到了淬毒蒺藜刺,还有十几人踩到陷坑,一脚踩下去,下面的尖木刺瞬间刺穿了脚背,受伤之重甚至超过了踩中蒺藜刺,若不及时把木刺拔出来,一只脚就废了。
又奔跑出数十步,被淬毒蒺藜刺刺中以及踩中陷坑的士兵的越来越多,进攻的士兵一片片倒下,瞬间超过了五百人,薛延陀人恐惧了,前面士兵调头向回撤退,而后面的士兵却不知情,依旧向前猛冲,双方交错撞击在一起,战场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负责北面战场指挥作战的千夫长大惊,急令道:“收兵回撤!”
‘当!当!当!’收兵的钟声响起,北面攻城士兵如潮水般后撤了,数百名受伤士兵也在同伴的扶持下,一瘸一拐返回后方。
与此同时,西面攻城战场上也出现了异常,不少士兵踩中蒺藜刺和陷坑,造成了近百人受伤,不过西面撒布的蒺藜刺数量要比北面城外少得多,对士兵进攻影响不大,并没有阻挡住薛延陀军队进攻的狂潮,不过还是多少影响了一点士兵的战斗意志,很多士兵都担心脚下,唯恐自己也一脚踩空惨遭刺穿脚背的噩运。
这时,薛察柯忽然听到了北城方向撤军的钟声,他顿时大怒,“谁在下令撤军!”
不多时,负责北城指挥的千夫长奔来禀报道:“启禀主将,北城外的蒺藜刺太多,而且淬毒,已经超过一千士兵受伤,丧失了战斗力,卑职不得不撤回进攻军队。”
竟然超过了一千人,这么多人数就值得商榷了,薛察柯点点头,“既然北城进攻不利,那就集中兵力攻打西城!”
“卑职遵令!”
千夫长立刻奔去调兵,这时,西面的薛延陀大军已经攻到了百步线,负责指挥西城作战的大将正是李季,他手下有两千人,另外还有五百名冷枪手,冷枪手就是士兵的创新明,躲在泥袋下面,专门从瓦孔中冷刺攻城敌军的下三路。
李季大喊一声,“放箭!”
两千士兵先充当弓箭手,他们人人手执步弓,将兵箭搭弓上弦,步弓射击都是抛射,而且使用大型兵箭,兵箭要比一般箭更加粗重,从数十米高处落下,自身的重力加上锋利的箭矢,摧破力十分强大,一般的皮甲根本抵挡不住,薛延陀人的小木盾也同样难以抵挡。
两千支犀利的兵箭如雨点般落下,射入密集的士兵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近三百余人中箭倒地.......
城头的箭矢难以阻挡薛延陀军队进攻的势头,他们继续奔跑,在奔跑中不断有人摔倒,这是踩中了蒺藜刺和陷坑,第二轮两千支兵箭射出,数百名士兵倒下,但薛延陀大军已经攻到城下了。
一架架攻城梯搭上城头,数千薛延陀士兵疯狂地向上攀登.......
李季大喊道:“换长矛,所有士兵就位!”
两千士兵放下了弓箭,纷纷冲上泥袋上方,举起一块块滚木礌石向城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