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回 靠山王怒杀程老虎
靠山王杨林活捉了程咬金、尤俊达。这两人往杨林宝帐里一站是立而不跪!甭管人往后面踹,踹也不跪。不但不跪,程咬金是破口大骂,把当年骂地主老财的本事全给杨林用上了。
杨林这一辈子哪见过这个呀?他是上层人物啊,老在上层社会混。程咬金当年那是卷遍街、骂遍巷啊。但咱可说过,程咬金的卷遍街、骂遍巷,卷骂的是地主老财,一般老百姓人,程咬金不欺负,堵着地主老财的门儿,程咬金能骂三天三夜不带重样的。今天杨林倒霉,给他用上了。祖宗奶奶骂呀。哎哟,嘴里的那个脏啊,咱就不能学了。
但,程咬金的骂可不是言之无物,人家这些脏字儿是带在正义里面出来的。哦,正义也能带脏字啊?那当然了,人到急了,什么话不说呀?
程咬金的意思:“杨林!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们老杨家那是一群王八蛋!你们光顾得自己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吃尽穿绝。完全不顾山东老百姓疾苦啊!你瞪着你的狗眼看看吧!老百姓,饿殍遍野呀。那么多百姓吃不上饭,卖儿卖女,甚至易子相食!可是,你们那粮仓里的粮食都发了霉了,你们也不肯发给老百姓啊!而且可劲儿搜刮山东百姓,刮地三尺啊!老百姓恨得你们牙长四尺,恨不能食尔之肉,喝尔之血!你们还有良心吗?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就冲这一点,这大隋王朝就该推翻!就该另立明君!另立明主!拯老百姓于倒悬之中!”那位说:“这是程咬金的语言吗?”这是我翻译过来的。程咬金是用朴素的带脏字的语言就把这些话全说出去了,词能达意就行了。那他有他的语言,咱不能把他的语言完全翻译出来,那就没法听了。什么叫语言艺术?该给大家说的给大家说到,大家明白了,这就行了。那不能够完全还原。
哎哟!把这杨林骂得火冒八丈啊,把旁边的十二位太保都给吓坏了,一看这老爷子,坏了!就看这模样,本来这个脸就红,现在的脸是通红了,估计血压得三百六,得爆了表了!马上得脑溢血!这玩意儿,你听它干嘛呀?
哎,靠山王杨林的脾气也怪,他越听虽然越生气,但是呢,也觉得确实大隋王朝这两年有点不像话,自己搜刮山东民脂民膏这事儿也一直是块心病。但没办法,上支下派,朝廷需要,那我就得尽忠啊。要是我当了朝廷的主,我就不搜这玩意儿了。那么今天,我马上入朝廷,见到我的侄儿,我要好好地规劝规劝他当一个好皇帝呀,再不要搜刮什么皇杠了。这杨林还来一个批评与自我批评。听见骂,他是又恨又舒服。您看这人也贱!
但等程咬金开始骂罗圈儿话的时候,杨林不听了。什么叫罗圈儿话呀?骂架就这样,开始有理,“哒哒哒哒……”骂个十分钟,你就这点理,你再说多了说不上来了,那就翻过来调过去开始骂这一点。这个时候就是骂罗圈儿架了。杨林一听,我听你一遍就行了呗,我为什么听两遍呢?“啪!”“别说了!”
杨林突然一拍虎威,把程咬金还吓一跳:“啊!你干嘛你啊?!老程还没骂完呢,你为什么一惊一乍的?!”
杨林说:“程咬金,我来问你,你还有没有同党?你的匪穴在哪里?现在我那四十八万两皇杠银子,你藏在了何处?说!”
杨林一问,旁边十二家太保跟着喊号子:“说!说!赶紧说!不说,撬下你的牙!”
“咋呼什么!啊?!老王八叫唤,哪有你们这一群小王八蛋叫唤的份儿?!都给我闭嘴!”嚯,程咬金成了这里最大的了,他挺横。
他一说这话,站在旁边的齐州刺史唐弼站不住了。唐弼也一直提心吊胆,一直怕靠山王杨林找自己麻烦。一看,哎呀,我的天呐,终于抓住劫皇杠银子的响马了,谢天谢地呀!这下,我这官帽算保住了!一看程咬金如此猖狂,唐弼也想在杨林面前买好,用手一指:“你这恶响马休得无礼!”往前一闯,伸手“乒!乓!”就给程咬金左右开弓来了两个重重的大耳雷子。把程咬金扇得眼前是金星一晃。咱说过,唐弼文武双全,那可不是一个文官,手有劲着呢。俩巴掌,程咬金嘴角就破了,顺着嘴角血就流下来了。
“嗯!”老程一卜楞脑袋一瞪眼,一看是唐弼,程咬金认识唐弼,齐州刺史啊,程咬金曾经在路上见过唐弼的仪仗队。而且,由打他身上穿的官服,程咬金也认得。咱再说一遍,程咬金不是一个大老粗,精细得很,一看就明白了面前这位是谁。再往旁边看了看,一眼瞅见徐有德了,徐有德是一身绿袍,程咬金也见过徐有德。怎么见过徐有德呢?咱说过,程咬金曾经在东阿和历城县两县交界之处打死过来护尔的兄弟来卫尔。当时,是秦琼把这来卫尔的尸体踹到了东阿县。这么一来,打了一场扯皮的官司。在打这个扯皮的官司的时候,有好几次东阿县县令和历城县县令一起审理此案。所以,程咬金见过徐有德。一看,哦……这是历城县县令徐有德。那甭问了,这位一定是齐州刺史唐弼了。“嗯……”大老程心说话:“唐弼啊唐弼!咱俩可往日无忧,近日无仇啊。你当众买好,打俺老程两个嘴巴子。你以为这俩嘴巴子就那么好打吗?你等着,你非得倒霉不可!”程咬金冲他一瞪眼。
唐弼也瞪了瞪程咬金:“你这响马还猖狂吗?”
程咬金由打鼻子眼儿往外哼了一声,然后一甩发髻,看了看靠山王:“我说杨林!”程咬金可不骂了,“你是想知道我同党还有何人吗?”
“嗯,”杨林说:“你同党还有何人?”
“哼!俺同党多了去了,打死我也不说!”
杨林说:“你不说,你答应干嘛?我问你,你的匪巢现在何处?”
“那多了!别说山东了,大隋天下,俺老程的匪巢啊,一百八十五个!你查去吧!”
“嗯……我那四十八万两皇杠银子在哪儿?”
“皇杠银子呀?哎,被俺老程给花了!所以,今天特意过来再给你借点钱!杨林,你不是会搜刮老百姓吗?你这两天难道就没有再刮点地皮儿?把这点地皮儿啊,干脆给你程爷爷我吧,我好歹也是山东人呐。我说,孙子!既然你程爷爷劫了这笔皇杠,嘿!我就不怕死!我看你今天能奈我如何?”
杨林这个时候火冲顶梁门,实在忍不住了,一拍虎威,“啪!”来啊,把这两个既然不怕死的强盗给我推出辕门枭首示众!”
“是!”
有人“呼啦”一下子就上去了,把程咬金、尤俊达一扭,“走!走!”
程咬金乐了:“哎,各位、各位兄弟,我呀,先走一步了!老尤,咱哥俩一起赴黄泉去!咱一死,咱的兄弟就保全了!走!”
这些人推推搡搡把程咬金、尤俊达往外就推。
“且慢!”
突然间,由打旁边转出一人,拦住了刽子手,“且慢动手!”
“啊?嗯……”杨林偏脸一看,马上这个脸色又缓和过来了。怎么?他发现了喊“且慢”的非是别人,正是十三太保秦琼秦叔宝。“嗯,叔宝因何替响马说话呀?”
“启禀父王。”秦琼一直在旁边看着呢,哎哟,这心都揪揪着呀。心说话:“兄弟,兄弟,这下子你俩可跑不了了!这不掉头之罪吗?哎,这怎么办呢?”心里想不出主意来,但脸上还不能带出来。靠山王杨林眼中不揉沙子,秦琼真要变毛变色,“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你看这强盗你揪心呢?”这么一问,就坏了。所以,脸上还得带着跟这响马不认识,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一看两位兄弟被杨林命人往外推要砍,不知真杀假杀。但甭管真杀假杀,我得在这个时候先拦着,先不让死,人活着就有招,缓一步是一步。所以,秦琼这才站出来喊了一声“且慢”。然后说:“父王,这两个人,以孩儿之见,先不要杀为好啊。”
“哦?叔宝儿,你这是何意呀?”
“父王请想。您现在把这两个响马杀了,无非是痛快痛快而已。但是,那四十八万两皇杠银子可就从此再无线索了。咱们目的是把那四十八万两皇杠银子再重新起回来。另外,父王您久在朝廷,可不知道这山林蟊贼他们的伎俩。孩儿我在县里做工,经常与这些蟊贼草寇打交道,因为我要抓差捕盗啊。所以,我知道他们有一些手段伎俩。其实,他们今天给父王您玩儿的这一手叫丢车保帅呀!”
“嗯?何谓丢车保帅呀?”
“父王,您是会下象棋的,您也知道有这么一个词。当您的老将被将军了,或者是要出危险了。您为了救老将,都知道车这个子儿大、厉害,横走竖走都行啊,但这个时候,那也得舍车去保住您的帅呀。他们绿林经常如此。这两个人,虽然说他们俩就是程达尤金,还叫什么程咬金、尤俊达。但真的是他俩的真名吗?以孩儿我看,未必如此。像他们这种蟊贼,一眨巴眼儿就是一个假名。我觉得他们不是程达尤金。不信,可以问大哥、二哥。啊——大哥、二哥。”秦琼冲卢芳、薛亮一拱手,“请问两位兄长,这两个人可是那日在长叶林小孤山劫皇杠的程达尤金吗?你们二位能不能确认他们是啊,嗯?”秦琼这话就带着那意思:你们可想好了,你们之前认错好几回了。
“我这……这……”卢芳看看薛亮,薛亮瞅瞅卢芳。
“嗯……”杨林瞅着他们俩,“你们认得他们?可是程达尤金吗?确认吗?”
“哎……”卢芳、薛亮心说话:不行啊,我们之前认错好几回了。那秦琼假扮程达尤金,我们都给认错了。这、这……今天看着是他……不过那天就、就、就一个人呢,怎么出现了人呢?哎呀……这……哎呀……这、这、这……不好说,不好说,万一再认错了呢。“呃……呃……回禀父王,呃……似乎啊……呃……大概其……可能、也许……这个……哎呀……这个相似度啊……这、这有点……”这俩人就开始在这磨圈儿了。
靠山王杨林一看,“哼!”把袍袖一抖,“废物!给我退在一旁!”
“哎!哎!是……”
这俩人等于从侧面证明秦琼的话了,也就是说这俩人的意思:我们俩不太敢认。
“既然不太敢认,这两个响马就有可能不是程达尤金呢。父王,您想啊,这么大的案子,可能是俩人劫的吗,啊?大哥、二哥也说了,说有一千多号人呐,而且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呀。这些贼人做了这个惊天大案,父王您现在让孩儿我调查此案,又让山东所有的州县长官调查此案,布下了天罗地网,各地严查。他们觉得风声太紧了,躲不过去了。怎么办?于是他们就选出两个人,就是这两位——程咬金、尤俊达。可我不知道他们俩是真名还是假名,我们姑且这么叫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情愿的,还是这两个人是抽签得来的。总之,在绿林之上选择这样的替死鬼的方法有很多很多。比如抽签吧,谁抽中了,谁就要去。但是有一点,他们出来送死,他们的家小由所有贼人一同供给,哪怕未来就剩下一个贼人,也得给他们家的老人送终,也得把他们的子女养大成人,这是绿林规矩,因为他俩替大家伙死了。那么这个时候,如果父王您真的把他俩杀了,那就等于断了线索。您还会找别人吗?那四十八万的银子不就安全了吗?过个三年五载,咱们的风声一松,这些贼人还将继续出来作案。那四十八万的银子被他们化了,被他们分了,慢慢地化整为零就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俩人说白了就是替死鬼呀。所以,父王,您万万不可中蟊贼奸计啊!”
“嗯……”杨林手捻须髯,眼珠转了转,“叔宝,会是这样吗?”
“父王,绿林之人诡诈多变,这种伎俩时而有之啊。即便是他背后没有大人物了,那他还有同党,。杀了他们俩,那些同党不仍然逍遥法外吗?”
“嗯……嘶……”杨林牙缝往里一吸气,正在犹豫呢。
突然间,在帐外叽嘹有人喊了一嗓子。这嗓子太尖了,尤其是深夜,这一嗓子估计七八里地之外都能听见:“帐内的老王八蛋杨林!赶紧把我那两个哥哥给我放了!劫皇杠的程达尤金就在你帐外,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抓我!”哎呦,这声音刺人耳朵。
“嗡——”帐里人顿时大乱了。
“什么人?!”
杨林一问“什么人”,“哗——”十二家太保以及手下的偏将、牙将“呜”一下子全冲出去了。秦琼第一时间把杨林护在身后:“父王,小心!”
哎呀……杨林就觉得一股暖流由心生起——看我这十三太保儿啊,一旦有危险,把我挡在身后啊。“吾儿放心!待本王出帐观看!”
杨林迈虎步走出大帐外,借着火光一看,这边的几个刀斧手推着程咬金、尤俊达在那儿立着呢,没敢再往外推,因为秦琼喊了一声且慢,人家就不敢再往外推了,在大帐外停着。再往前大概有十步远的地方,黑漆漆地站着一个小个子,借着灯光能看出来是一个活物,瘦小枯干,到底是人还是猴?不知道。总之,有个东西在那儿动弹。手里头明晃晃映着灯光拿着一把二尺二寸长的小片儿刀,正在那儿晃刀呢,“吧啦啦啦……吧啦啦啦……”
杨林哈着腰往前探脑袋看了看,“你是何人?!”
秦琼就在杨林身边,他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小猴子侯君集吗?哎哟!秦琼心说:兄弟!这边俩就够呛了,你怎么也来了?如果你再被抓,那不更麻烦了?!但秦琼有苦说不出啊。
说:“侯君集怎么来了呢?”侯君集不能不来呀。程咬金、尤俊达负气而走,要找靠山王杨林算账。刚一走,贾柳楼就乱套了。“怎么办?这俩惹祸包过去了,这可怎么办?赶紧派人去拦!”
徐懋功手捻须髯说:“让他们去吧!他们不会有危险的!嗯……君集贤弟。”
侯君集急坏了。怎么?侯君集,你别看跟程咬金认识没两天。但是,俩人投脾气。私底下聊得挺嗨,喝酒的时候也喝挺美。他就喜欢他这位四哥,一看四哥要出危险,把小猴子急得抓耳挠腮呀。听三哥吩咐,赶紧一叉手:“啊,三哥!有什么吩咐?”
“你赶紧随着你四哥、六哥前去看看他们去哪儿了,看看他们有没有危险?如果没有危险,你护着他俩回来。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了,你附耳过来……”
小猴儿把耳朵附过去了。徐懋功趴在侯君集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你做了这些事之后,赶紧回来把虚实告诉我!不得有误!”
“啊,放心吧,三哥!”“噌!”答应一声,侯君集回屋里换上夜行衣,拿起小片儿刀,直奔东城而去。侯君集不绕城了?这城墙挡不住他呀。爬到东城墙上,由打东城墙直接往下跳。“嘣!”就跳到城外,那根本摔不着啊。然后一哈腰,“噌噌噌……”就来到靠山王杨林营盘之前。
到这里,正好看到靠山王杨林捉拿了程咬金、尤俊达,来晚一步。
侯君集一看,第一套方案落空了,那我只能按照我三哥吩咐的执行第二套方案!侯君集这才要大闹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