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医生和道士前来,数量越积越多,转眼间已达两三百人。
地点也转移到延福宫,因为之前靠近秘书省,许多文臣都跑来围观。
宋徽宗脸色难看,坐在金交椅上。
内侍已经抬出桌案,巨型灵芝便放在上边,医生和道士轮番上前查看。
宋徽宗见众人都不言语,于是又说:“翰林医官院,所有医士全部喊来!”
太监应诺,连忙去翰林医官院传旨。
一直折腾了大半天,宋徽宗点名道:“杨爱卿,上个月朕食冰腹泻,你以冰水煎药使朕痊愈。爱卿医术高超,且说说此灵芝还有几多灵气?”
太医杨吉老硬着头皮上前:“官家容禀,臣只习得人间医术,此灵芝却是一仙物。人医……不解仙药。”
宋徽宗又问道士:“通妙先生,汝自称师承许真人(道教四大天师许逊)。许真人登仙之前,便医术高超,你也懂得炼丹配药,且观此芝还能否炼制不死药?”
王仔昔作揖道:“陛下,此芝确实如朱相公所言,已有九千九百九十七载,再过三年便可大成登仙。但提前采摘,坏了精灵道行,灵气自采摘之缺口狂泻。药效还有,但已大不如前,臣实在不敢保证能炼出不死药。”
不敢保证?
也就是还有可能!
宋徽宗猛地抓住一丝希望,问道:“有几分把握?”
王仔昔说道:“只有一分。”
宋徽宗再次泄气,又问:“灵芝的精灵投胎转世,是否带着许多灵气?”
王仔昔不明情况,更不想去找什么精灵转世,当即回答:“精灵转世,已为凡胎,灵气早就泄了太半。”
宋徽宗说:“唉,那便算了。”
朱国祥却脸色阴沉,死盯着狗皇帝看,他隐隐听出了某种意思。
宋徽宗看向林灵素:“元妙先生可有法子?”
林灵素说:“此芝虽灵气泄了大半,却依旧强于凡间药物。臣请担任炼药大使,召集天下精通炼药之士,为官家炼制延年益寿之灵药!”
这是趁机索要差遣,然后扩大自己的势力。
王仔昔立即醒悟,也跟着说:“臣请担任炼药大使,为官家长生尽一分心力!”
宋徽宗又看向薛道光、刘混康等道士。
薛道光说:“臣精于内丹,不擅炼制灵药。”
刘混康也说:“臣精于符箓风水,不擅炼制灵药。”
道士们对如今的情况看得清楚,王仔昔要与林灵素争宠,谁都不愿掺和进去。
宋徽宗仔细思量,觉得王仔昔炼药更专业,林灵素则是擅长科仪符箓,于是说道:“擢通妙真人王仔昔为炼药大使,天下各药局须全力配合其事。”
王仔昔大喜:“臣一定鞠躬尽瘁!”
林灵素低头,脸现阴狠之色,下定决心要把王仔昔弄死。
天色已晚,宋徽宗令医道退去,独留下朱国祥一人。
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面对身边的不世贤才,宋徽宗依旧提不起什么兴致,他抛下筷子自言自语:“造化弄人,仙路曲折,如之奈何?”
朱国祥拿出当年应付大领导视察的认真劲儿,安慰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或许是上天对陛下的考验。若官家就此一蹶不振,恐令上天失望。官家如果锲而不舍,一颗向道之心自可感天动地,仙人下凡亲赐灵药也未可知。”
“对了,还有仙人!”
宋徽宗终于有精神了,问道:“先生可在海外遇到仙人?”
朱国祥说:“只遇一异人,不知其是否登仙。”
宋徽宗急切道:“请详细道来。”
朱国祥说:“当时在海上遭遇大风浪,漂泊数月,不辨东西。至一小岛,有鹤发童颜之人,请我登岛宴饮。其酒甘冽,清澈透明,不知是什么粮食酿造。菜肴并无肉食,皆时蔬瓜果。临走之际,异人赠予玉米红薯种子,言说此两物可利天下。”
宋徽宗问道:“既然坐船归来,可记得海上路途?”
朱国祥摇头:“或许是喝了酒,登船之后,便一醉不醒。再次睁眼时,已到了海岸。就连那异人相貌,也已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其鹤发童颜。”
“身具大能,此真仙矣,”宋徽宗再问,“仙人可曾传授仙法?”
朱国祥说道:“我脑子里,确实多了些东西。却非什么修炼法,而是关于耕种、算术、物理之类。有时也记得一些道诗,但不解其意,且经常忘记。”
宋徽宗感慨:“仙法果然难求,便遇仙人亦无所获。”
朱国祥说:“让官家失望了。”
“命数如此,还当努力求仙,”宋徽宗问道,“令嫒刚刚降生,可有名字?”
朱国祥说:“小女诞下的次日,我便跟随皇差上路,还未来得及起名。”
宋徽宗说道:“既是精灵转世,当起名为苬。”
朱国祥道:“在下才疏学浅,不知这xiú字怎写。”
宋徽宗用手指蘸酒,写下一个“苬”,说道:“苬便是灵芝。”
朱国祥感觉真特么难听,而且还没任何美好含义,决定给女儿加一横叫朱茵:“多谢官家赐名。”
宋徽宗说道:“汝既逢仙踪,必是我道门中人,当封为六字先生。”
此时的道阶二十六等,六字先生已是最高等级,相当于从四品中大夫。
比如薛道光,就属于六字先生,封号为“紫贤圆明真人”。人家是从四品,朱铭仅从八品,工资待遇相差悬殊。
朱国祥婉拒道:“官家,犬子考取殿试第三人。依我大宋律法,僧道之子,不能科举做官。便是朝廷网开一面,也只允许工商杂类科举。我做了道官,犬子就不可做进士官。”
宋徽宗说道:“凡事皆可破例。且僧道之子不能科举,实在埋没了许多人才,朕改日便下旨,道士子孙亦能科举。”
规矩就这样随便打破了?
朱国祥心中感慨,这皇帝亡国,亡得不冤啊。
朱国祥说道:“可我不懂道法,也没学过道经。”
宋徽宗说道:“封汝为‘通算明道真人’,提举会灵观公事。再加‘算学博士’,传授仙人所赐之算术。”
会灵观是东京城南的一座道观,不是谁都能提举此观的。
首个拿到此差遣的人是李若谷,当时李若谷的职务是资政殿学士(此官多授予被罢免的宰相或重臣)!
想了想,宋徽宗又说:“令嫒也该授官,当封为‘通灵赤霞真人’。”
任由朱国祥见多识广,此刻也是瞠目结舌,他刚出生的女儿,居然做了从四品道官。
宋徽宗还没说完,又补上一句:“等令嫒及笄,朕欲收为义女,册封其为族姬(县主)。”
这皇帝,是真的疯了!
朱国祥甚至都不敢推辞,谁知已经疯狂的皇帝,会莫名其妙干出啥事儿来,当即作揖谢恩:“官家之赐,臣感激涕零。”
得找个机会离开京城,朱国祥有点恐惧,他不喜欢这种飘在云端的感觉。
踩不着地面,全都是虚的,跌下去会死得很惨。
当晚,朱国祥被留宿在延福宫,与宋徽宗秉烛夜谈。
次日,宋徽宗带着朱国祥游览延福宫,请教一些花木嫁接之术。
朱国祥指出一些植物栽种不得法,又教宋徽宗辨别土壤属性,以及各种花肥的分类和作用。
一番交谈,宋徽宗心服口服,竟下旨让朱勔从南方运来各色土壤。
于是,朱国祥被继续留在宫中,每天跟皇帝一起交流花木知识。
第五天,宋徽宗非常高兴的对朱国祥说:“先生在东京还没有宅邸,朕已派人物色好地方,拆了民居为先生建一大宅。”
朱国祥被吓了一跳,啥尊严都不顾了,当即跪下磕头:“请官家收回成命,若拆除民房为臣建屋,臣哪还有脸住在京城?陛下真要赐宅,在郊外择地建屋便可。”
宋徽宗感慨道:“先生真是仁义,朕亦不让先生为难。太学在南郊修建校舍,还剩下一些空地。再划拨一些土地,凑齐五顷(500亩),着令工部建一宅邸。先生且暂居城内,朕让官员腾出一个园子,等南郊宅邸建成再搬去。”
这次不强拆民宅了,而是要圈占数百亩耕地。
汴梁周边的耕地,多为老牌权贵所有。
估计要对某个没啥势力的贵族下手,不但拿出500亩给朱国祥建宅,还会把住在那里的佃户,以及周边土地和佃户都赏给朱国祥。
朱院长瞬间达成穿越之初的志向,他就快变成大地主了!
可皇帝越是这样,朱国祥就越感觉危险,迫不及待想要逃离东京。
朱国祥被留在延福宫,足足住了半个月。
消息传到宫外,文武百官震惊。
蔡京、郑居中、王黼、薛道光、王仔昔、林灵素等人,即便再受宠,留在宫中也不会超过五日。
这得多大的恩宠啊!
朱国祥离开延福宫的当天,又获赐紫袍紫绶,豪华马车一辆,女仆八人,男仆十二人,以及价值一千贯的金银。
“朱真人请上车。”一个太监卑躬屈膝讨好道。
不但让太监引其离开,还获准在宫内坐车,又让一队金瓜侍卫开道。
朱国祥看着那辆豪华马车,再看看马车旁的八个宫女,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御赐的八个女仆,全是宫女!
十二个男仆,则在宫外等着,竟是从禁军中挑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