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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那些年,绿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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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九十年代,在彭湃的记忆中,最快的火车时速还不到100公里,“出行难、出行慢”是他当时最大的感受。

所以后世每次出差,他都选择飞机这种出行方式,再不愿回想起那种绿色车皮的火车,不愿回想那种混合着厕所、方便面与脚丫子气味的混合味道。

看着窗外新建的南河皮鞋城飞快地远去,家乡远离,彭湃怅然若失,这种绿皮火车从秦湾到沪海要坐上整整两天,不象后世的高铁,只要六个小时就可以了。

他特意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打量着迎面开过来的绿色的火车这二十年后已经成了一个时代记忆的东西。此时,当年那些不好的记忆竟然在慢慢变淡。

火车车窗玻璃上灰蒙蒙的,每个车厢表面都显得十分破旧,车窗周围的铁皮锈迹斑斑,正值夏天,这趟绿皮车车厢上面却蒙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煤油。

伴随着绿皮火车车厢里的嘈杂,车厢外缓慢移动的风景也充满了一种另类的烟火气,那种九十年代末的不急不慢、不慌不忙让彭湃感觉到一丝温暖一丝平静。

记得后世徐小平在报纸上说:“搭上历史这个火车的人是这个时代的娇子和宠儿,是实现人生价值的人。而在旁边担忧、观望、徘徊的人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弃儿。”

那么这趟沪海之行,自己是否会变成时代的骄子和宠儿呢?如果,第一颗扣子就扣错了,接下来的就都扣错了。所以第一件事一定要做好。

他转头看看周围,车上人不是太多。还有一个月才到大学的开学季,作为一个客货两用的小站,途经南河站的这列火车倒不忙。

可是,自己人已在火车,母亲肯定担心坏了吧,小妹彭冰一觉醒来找不到自己,也会哭鼻子吧,父亲,想到父亲,彭湃心里一疼,那个在自己心中山一般重的父亲……

自己这么做,对吗?他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的绿色的玉米地。

“离开真的残酷吗,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

或者孤独的人无所谓,无日无夜无条件

前面真的危险吗,或者背叛才是体贴的

或者逃避比较容易吧,风言风语风吹沙……”

他慢慢转过身来,不知谁的小录音机里传来这首熟悉的歌,嗯,倒颇符合自己此时的心境。

他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两人,一个清秀的学生一样的姑娘,正在打量着他,看他看自己,慌忙将眼神移开了,姑娘旁边一个人正在睡觉,报纸铺在脸上,看不清岁数与性别。

哦!

他一转头自己也吓了一跳,一个身着浅黄色短袖衫的外国女人正坐在他的身旁,一头长长的红发,皮肤白皙细腻。

他实在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虽然窗外天色阴暗,但是她的皮肤还是白到发光,五官精致,眼睛深邃,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沦陷的美貌,一出场就把别人都屏蔽的感觉。

嗯,看样子,年龄也不大,应与自己跟对面的姑娘不相上下。

外国姑娘见他这样看着自己,笑着朝他点点头,插上耳机,顺着耳机露出的余音,他听得出来,姑娘听得却是评弹,没错,就是评弹。

他不由自嘲地一笑,中国的年轻人有几人还喜欢自己的国粹,倒是老外把这个当成了宝贝。

“咳咳”

一阵咳嗽声咳开了脸上的报纸,一头长发两只小眼睛的面孔从报纸后面露了出来,他搓搓自己惺忪的睡眼,眼光一下落在了外国姑娘的脸上,又转头看看身旁的中国姑娘,笑了,“可踢凳了(坏了),睡了一觉,身边多了两个小(姑娘)。”

他笑得小眼睛眯了起来,又把眼光看向彭湃,“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长花了?”一幅逗人笑的模样,口气虽然是调侃,但是却让人听得出他的不满,可这种调侃带着善意,着实让人发不起火来。

“还看,还看,看小哪。”他挤挤眼,眼波一挑挑向外国姑娘,中国姑娘看他的轻佻样子,慢慢朝过道处挪了挪,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你还看,”可是他发现,彭湃的眼光仍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笑得露出了板牙与酒窝,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伸手在彭湃面前摆了摆,“这么漂亮的小你都不看,这不是浪费吗?噢,我记起来了,你,你是姜贤的外甥是吧?彭长远彭厂长是你爸?”

“黄哥。”

“叫我舅舅,我与你二舅是兄弟,你也该叫我舅舅。”他小眼睛闪着光,“算了,各论各的吧,叫哥也行。”后世,都说他的情商爆表,高出天际,特别金马奖智怼蔡康永那段,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都是经典。

果然,看到彭湃脸上不动声色,他以为是生气了,立马自降辈份,“嗯,我们俩也差不着几岁,以后就叫黄哥。”

“黄哥,您这是到哪去?”一旁的中国女孩看着这两人转眼间攀起交情来,都把头扭过去。

“沪海啊,坐这趟车还能到哪?”黄波露出一口板牙,“我不象你舅,有技术,也有客户,我那鞋厂得自己找路子。”

彭湃笑了,他差点就要告诉他,如果自己没记错,你当过酒吧驻唱歌手,也组过乐队,现在正是你开皮革厂的时候,对了,现在你没有演《疯狂的石头》,也不是什么五十亿影帝,人家现在都喊你一声“黄总”。

但是,你的鞋厂开不长,今年就会倒闭。

“你也去沪海啊,大湃,你有两下子啊,一张嘴愣是把几百号工人说退了,你这简直就是一剑能敌百万的兵啊。”

“不敢当,还是黄哥你厉害。”彭湃由衷道。

“我厉害,我在南河街上都快出洋相了,”黄波笑了,此时还不是演员,在商言商,说的仍是皮鞋,“这年头,贷款太难了,皮鞋这一行难做,都疯狂了。”

疯狂?噢,疯狂的皮鞋,不,应是《疯狂的石头》!

不过也难怪,1998年,亚州金融危机,通胀与农村基金会倒闭,还有肆虐南方的洪水,我们国家熬过了三次滔天的危机,货币与政策双从紧,那一年,潘石屹的搜狐现代城最后也不是一个子都没贷下来,银行行长直接告诉他,不给民企放贷。

“他们会后悔的。”彭湃笑道,但语气很笃定。如果二十年后,他们知道当年站在他们跟前求贷款的是未来的五十亿影帝,他们会怎么想?

“后悔?”黄波笑了,“我现在很后悔开什么破鞋厂。”上了火车,离开南河,反而有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感,让黄波想骂娘就骂娘,想发牢骚就发牢骚。

他的眼光放在了对面的外国姑娘身上,姑娘抬起头对着他礼貌地一笑,笑得黄波心花怒放。

“健力宝,健力宝。”

列车员推着小车走过来,健力宝,二十年后,这种饮料只会出现在怀旧里,出现在各种纪念场合,“给我来……四罐。”彭湃毫不犹豫。

“多少钱?”黄波很是豪气,已是拿出钱来,“四罐,出门就是朋友,”他指了指两位姑娘与彭湃,“四罐。”他又强调道。

“谢谢。”

中国姑娘犹豫着接了过来,刚才彭湃与黄波抢着付钱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清楚,四罐二十块钱,五块钱一罐。

“谢谢。”外国姑娘也摘下了耳机,很大方地接过饮料来,她甜甜一笑,那笑容,让重生后的彭湃闻到了青春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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