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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人在侧 第2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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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

“我只管兵部,可不管你们那些个破事,”公孙佳冷冷地看着章昺,“要不是落我手里,一准得换个人来审,他们会往哪儿审我可就管不了了。审出个‘趁机谋害新君,扶太孙上位’,还想活吗?以后有这种事儿,我不会再管了,您自己处置,您看行吗?”

“杀人灭口,不是欲盖弥彰吗?”

“所以啊,我来动手。怎么?难不成您还想在那这个废物里面找个替罪羊啊?什么分量的羊能担得起来这个罪过?稀里糊涂过去得了。”

章昺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公孙佳道:“我真得走了。少做少错,好自为之。”

第205章 行家

公孙佳说走就真的走了, 她没有再去看太子妃母子俩的脸色,又匆匆赶回了大殿。

新君正在与皇太后说话,皇太后也在灵前, 并没有回到中宫歇息, 一旁是岷王和章昭相陪。几人正说着说, 听到脚步声往公孙佳这儿看一眼,又转过头去,新君继续说:“兄弟阋于墙,共御外侮,还请娘娘劝一劝燕王。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总要把阿爹好好发送。谁让阿爹走得不安生, 我必不与他干休!”

皇太后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你这话是不是太硬了点儿?我给你们兄弟搭个话容易, 要解开心结, 你们兄弟总要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的。”

“娘娘说的是。我是担心他不自在。人自己做了错事,遇到苦主, 他反倒会先虚张声势起来, 所以托的娘娘。”

皇太后道:“那这样儿, 我去劝, 你那最后一句话,我软和点儿说, 成不成?”

“就先拜托娘娘了。”

皇太后匆匆地离去, 经过的时候对公孙佳点了点头, 岷王也低声说:“我陪阿娘过去。”

公孙佳微一颔首,走到新君面前。

新君言语匆匆,全不见平常那股子温文尔雅的劲儿,他问道:“怎么样?朱勋那儿有什么消息?”

公孙佳道:“朱……太尉领兵是老手了, 已经压下了躁动。不过先帝驾崩的事儿也要公布,他担心走后生乱,打算多呆一天敲打敲打。您不必过于担忧,元铮那儿截下了几个往城外送信的,都扣下来了。事起仓促,他们没能够串通。”

“哦?”

“有燕王的人,也有……征北的人,连人带信,人在城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关起来了,信在这里。”公孙佳说着,将几封催促的信递给了新君。

新君看完,恨得用力揉着信纸想要将它们都撕了。公孙佳忙拦着:“这是证据!有印信的!”新君才喘着粗气停了手,勉强笑笑:“让你小孩子看笑话啦,人上了年纪并不是一定就会稳重的,那是没遇到事儿哟。”动作迟缓地抹平信纸。看得公孙佳心里沉重了起来。

这信里写的,无非是攻击对家、封官许愿之类。纪宸的信还好些,写了维护一下自家的利益、大家一起升官享福之类。燕王可是攻击了新君不像人君模样,被外戚辖制、嫡长子是个傻缺就是外戚的傀儡,外戚更也不是好东西之类。里面还隐讳地提到,只要大家一起干,贺州勋贵们也不会反对的云云,甚至提到了几个有名的勋贵家族,包括钟、朱、公孙等。

公孙佳道:“尽在掌握中,您还是先歇一歇吧,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头儿办事。”

新君摇了摇头:“歇不住,你不也熬着么?大家都熬着,先熬着吧。”

君臣二人相视苦笑。

新君章熙现在比任何人都忙,公孙佳与霍云蔚这两个新近被他提拔的人,就得为章熙冲锋陷阵去。十分尴尬的是,两人在文武两职里的声望都有一些但又都差点火候,比如安抚城中百姓的事情,这个得赵司徒等人去做,去大营里镇场子的,就得朱勋。

公孙佳与霍云蔚剩下的活就是——与百官公卿、内外命妇周旋。特别涨声望的事儿轮不到他们,他们又得跟群臣耍心眼儿,同时还得应付着章熙。公孙佳对付的人比较容易,也已累得两颗眼珠子开始往眼眶里抠。霍云蔚与积累数世的文官打交道,到现在还忙得不见人影。

章熙则已经有了蓬头垢面的雏形,先让朱勋去镇住大营,大营里的兵士不乱动,赵司徒才好在城里把进城看灯的百姓给入出城去,继而交延安郡王维护城内治安。章熙嘱咐赵司徒一定要亲自办好这件事,赵司徒亲自去了,却留下了容尚书一干人等接着与章熙车轮战。

先帝的谥号要上、庙号要尊,虽然没有遗诏,新君即位的一大长串的诏书也要现编。这群人为了一个字号往往要争上半天还争不出个结果来,这个搁哪家皇帝换人的时候都有一争。还有公卿、贵戚们的安排,什么普赐爵一级之类。过一会儿,又有来报大行皇帝出殡的种种事宜,章熙也要亲力亲为。

他还要与燕王、纪炳辉周旋。

章熙的原则是:现在先不动,我先把我爹发送了,回来再发送你们全家!

安抚双方,还得他亲自出马。他恨这两家恨得牙痒,还得忍着,先请皇太后从中周旋做说客劝燕王,纪炳辉就先晾他一晾。

熬,都熬着。

公孙佳道:“那,臣再探一探大营的消息?”

章熙道:“想做事,就把兵部的档再看一看,大营那些人。”

“是。”公孙佳心里划拉开了,除了这些人,她还得准备一些顶替的人选,这些她早在凯旋回程的时候心里都已经有谱了。还有,不知道抓到的燕王甲兵与纪宸私兵怎么样了,依着她,即使不处刑,也要全部流放个三千里。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问了:“宫门前搏杀的甲士,是否依法处决?”

“怎么判?”

“主犯斩首,从犯流放。为后来者戒。”

章熙强调了一句:“我让你熟悉大营的将校。”

公孙佳道:“有个八、九分了。”

“那就够了!先不要动宫门前这些,都先扣押,既然你准备好了,就叫上你的护卫,随我出城。”

“啊?”

“嗯?”

“是!”

章熙满意地笑了:“还是自家人好啊,换上赵司徒他们,必要阻拦的。”

公孙佳道:“臣知道危险,可是这个时候冒险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先父过世的时候,臣央了表哥,连夜带臣去见了家将们。”

“那还不走?”

“是。”

~~~~~~~~~~~~~~

公孙佳不知道章熙给霍云蔚、赵司徒等人是不是还有什么私下的任务,就像要她悄悄地调了一队禁卫护送着出城一样。

章熙坐在一辆朴素的车里,公孙佳陪坐在一旁,向他汇报:“他们是轮休的禁卫,今天就不当值,不会有人发现人宫里少了人的。臣已传讯元铮,再带臣的家将在中途迎候,汇合一处护送陛下到大营去!”

章熙开始闭目养神,小半天,车停了,章熙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下车吧!”公孙佳此时才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些少年就随父出征的英气太子的影子。

一大队人马过来,朱勋早早得到探报与公孙佳这里接下了头,亲自率队出迎。章熙一身重孝,看到朱勋,说一句:“叔父辛苦啦。”

朱勋鼻头一酸:“哎~陛下,请!”

章熙道:“聚将吧。”

召集了将校,章熙一字一句说得清醒,声音比公孙佳宏亮多了。开口便是:“前天夜里,我的父亲走了!我来看看你们,告诉你们!朝廷不会忘记你们,我也不会忽视你们!你们都是有功之人!都是朝廷的官军!都是……朕的柱石!”

他一开口,公孙佳就知道他稳了!话传下去之后,普通的士卒心就安了,他们不是哪一人的私属,而是皇帝的士兵!接下来就该是安抚将校,收拢人心。一个皇帝亲自出面,总比什么藩王、外戚要有份量。章熙还是三十年的太子,素来仁厚。除非两家死忠,大部分人是不会再顽抗的。

章熙道:“先帝大行,百官都该哭丧,我知道你们心里很想,可没办法,还要你们驻守,你们钉在这里,我就安心,京城就安心,天下就安心!只好委屈你们,不能见先帝最后一面了。”

先帝的威望是不必讲的,底下哭声蔓延开来。章熙又说:“不过呢,你们可以推举几个人,随我回京看一看。”他要求点几个普通的士卒,再点几个将校,要各级的都有。底下哭声更大。

章熙最后要求将校入幕府开会,安排一下事务。

至此,整个兵营都弥漫在一种安静的氛围之下,不是低迷而是驯服。

入了幕府,人人都很紧张,皇帝却很闲适了,搓了搓手说:“上了年纪啦,不比你们,我年轻的时候随先帝出征,这个时节一个炭盆就够了也不觉得冷。甭搬弄啦,我一会儿就走,得回去上香、供饭呢。都坐下,咱们聊聊吧。”

他聊起天来也有些先帝的风范,从回忆军旅说起,说到:“脑袋别在腰带上,最怕什么?怕的不是死,是不公平。你们的担心,我都知道,谁不是从贺州乡下一路打到京城来的呢?瞧,我把谁带来了?”

他指着公孙佳说:“这个人评功品绩,还算公平吧?”

“是!”

“她已是同平章事了,仍兼兵部,她先前定下的,不变!朝廷许诺你们的,不变!”然后他就顺手点了几个人,这名单非常的精准,一半是燕王的死忠、一半是纪家的铁杆,就照着公孙佳给他的信点的。搁外人眼里,还觉得他很公平哩!

公孙佳明白了,自己就特么是个招牌!章熙就算把她留下来,她也不觉得意外。然而章熙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把朱勋留了下来。他握着朱勋的手,深情地说:“叔父!我都明白!也请叔父明白我!叔父是太尉,这里就拜托叔父了。”

朱勋眼泪不值钱一样地淌:“大郎!大郎!”他在朝堂上可能玩不过纪炳辉,可在军旅之间比这些将校要油滑得多,他深知一个道理——将离开了兵,屁都不算!章熙一出手,将这些乱根祸种一波带走,他在这里压一压。什么燕王、纪宸,都玩不出花活儿来了。将校里哪怕有觉得不对味儿的,也断然不敢在此时拒绝这个“恩典”。

公孙佳也看出来了,等丧事一过,大局一定,这些人或打发闲差,或找到不法之事,慢慢处置了。又或者,章熙亲自出手,给策反了,都是很正常的。燕王、纪宸最大的倚仗也就完蛋了。

他们在城里的甲士已经被扣了,丧事过了之后就该审了,该流放的流放,该砍头的砍头。官军还是官军,士卒并不受损,士气也未受损。公孙佳再从兵部的人选里找到往里填将校坑位的人。这个朝廷或许制个统帅,但不缺中低层带兵的将校。

公孙佳有点灰溜溜地跟着章熙回了城,车上,章熙依旧闭目养神,公孙佳轻声说:“那,臣的家将也累了两天了,散了吗?”

章熙点点头,含糊地说:“那个元铮,不错。天再暖一些,让他与梁平都北上吧。”

“哎?”

章熙睁开了眼,公孙佳道:“梁平?”

“唔,五郎对我提起的一个人,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他是有些能耐,不过打仗只凭本能,是不是放到大将手下学一学治军再用他?”

“不必,有本能就行。”

“是。”

一行人刚好在下一轮哭灵前赶回了宫里,章熙在前面走着,公孙佳跟在后面,两人都累得够呛,一人一根手杖。公孙佳心里都觉得好笑,以前是她陪着先帝,一人一根手杖,再……

想到先帝,她眼眶又红了。

他们的后面,是两排铠甲外罩着素袍的将校,他们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磔磔的声音。仿佛踩在人的心上,燕王站在诸王之中,位置靠前,纪炳辉也站在大臣的前列,同时回首望向声源处,心里一齐“咯噔”。

章熙似无所觉,站到灵前,公孙佳没有跟到最后而是站到霍云蔚的身边,说:“可算见到您了,这两天都快忘了您长什么样儿了?”

霍云蔚道:“你就知足吧,你才跑了一趟,知道我跑了多少趟么?”

两人一齐撇嘴,那边哀乐起,两人按着点儿跪、叩、哭……

第206章 反攻

自打章熙从城外转了一圈带回了几个品级只够格在大朝会的时候出现的将校之后, 大行皇帝的丧礼就变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了。

第一个变化的是燕王,他也不叫嚷着亲哥是个被外戚控制了的傀儡需要他救驾了,也不跟皇太后那儿犯矫情了, 顺顺当当地受了皇太后的“劝”,老老实实地哭灵, 哭丧的点儿过了就再小声骂两句纪炳辉。

接着就是纪炳辉, 他虽然还常与自己的人窃窃私语,却不再上蹿下跳催促着快点把他女儿册作皇后、外孙立为太子了。

纪炳辉一旦收敛, 最先被解放的就是赵司徒, 因为纪炳辉最先找的就是他。赵司徒苦不堪言!一面得总揽局面,还得安抚京城百姓,让入城观灯的百姓有序撤离, 一面还要筹划着新君登基的事宜与大行皇帝的丧礼,中间还夹杂着一点新君登基之后自己的小私心。这几样都得干好了,迫不得已甚至得小小牺牲一下自己的私利。

容易么?

偏纪炳辉说的又比较在理, 纪炳辉固然是为了他自己家争利益,但是, 按照一个正常的规范,皇帝是要有皇后的, 呃,这个不重要,皇后可以没有,可太子是一定要立的!这是国本!

纪炳辉的目的路上拉个三岁的孩子都能给你说出来, 赵司徒却没有个好理由去拒绝。皇帝要封了,他只能捏着鼻子去认,既是捏着鼻子认的,让他主动去支持, 他是万万不肯的。于是使了一个“拖”字决来,说大行皇帝的丧礼更重要。

可纪炳辉却说,这确立皇后和太子也是丧礼比较重要的一部分。

现在好了,不用赵司徒去掰扯了,纪炳辉先跟他的小团伙嘀咕去了。赵司徒对纪炳辉最后的善竟也消磨光了,他只冷静地等着看纪炳辉的下场,合适的时候再踩上一脚。纪炳辉毕竟是多年开府,乍一看下去这一小团人也不算少了。赵司徒却轻轻地摇头,往不远处一抹纤细的身影上投注了深深的凝望。

此时此刻,数十年前京城一系列战乱的回忆又翻腾到了眼底……

“阿爹,”赵司翰出现在他的身边,“陛下的新衣……您在看什么?”

“纪炳辉注定要完蛋的,他遇到了真正会要他命的人,”赵司徒轻声说,“公孙佳是真的会杀人!‘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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