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家祠堂。
由闻老家主带头,所有剩下的闻家老弱妇孺都在聚集在这里。
妇人孩子们神色疑惑茫然,不知道老家主想做什么。
老家主杵着拐杖走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先上了三炷香,然后掀开供奉在桌子上一物的盖布。
一尊天女像立在桌上。
后面好奇的孩子探头张望。
老家主从袖子里掏出一柄小刀划破食指,将血滴在天女像上。
做完这些,他转头吩咐其他人,「一个个过来。」
老夫人先上前将手交给老家主,被划破手指将血落在天女像后。老家主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一枚浅金色的药丸让老夫人吃下去。
金色药丸一出瓶口,令人神往的香味扑鼻而来,只是闻闻就令人心旷神怡
老夫人深信不疑的吃了,紧接着她神色飘飘然,被近日闻家惨事折腾得憔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红润,连眼角的皱纹褶子也被撑回年轻状态。
「啊!」三房夫人惊呼,「娘!你返老还童了!」
其他惊呼声接连响起。
「真的,这是仙丹吗?」
「娘现在的模样怕是比我还年轻!」
老妇人闻言先摸摸自己的脸,感受光滑的触感,又将至少年轻了二十岁的手放在眼前看,眼里抑制不住狂喜。
「安静!」老家主呵斥。
听话安静下来的众人再看他手里的小刀也不再害怕,在老家主又一次喊人上来,一改刚刚的迟疑,争先恐后的抢第一。
滴血、吃药。
每个吃完药的人都感受到精力充沛,飘飘欲仙之感。往日的痛苦都远离自己而去,像回到最原始的母亲怀抱,全身心舒适又安宁,飘荡在云海之间不愿意下来。
孩子们忘记了害怕,欢喜的哈哈大笑,妇人们互相询问对方自己年轻了多少岁,为重获青春而雀跃癫狂。
几个和老家主一样年纪,吃完药后收获壮年精气神的老人更狂喜。
「青珀,你在做什么?还不过来。」老家主喊躲在最远处的嫡孙。
闻青珀闻声不仅没往前,还往后退了一步。
老夫人听到动静,才发现本该排在前面先得好处的嫡孙,竟然沦落到最后一位。
她不高兴的瞪了众人一眼,用年轻了二十岁的面庞对闻青珀哄着说:「珀儿,快过来吃仙药,让爷爷多给你吃两颗。」
旁系的妇人闻言心里不满,眼神嫉妒的转向闻青珀。
闻青珀又后退两步,满面惊恐。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闻青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无论是奶奶还是原来熟悉的亲人,明明变得年轻的脸更漂亮了,却莫名的让他倍感恐怖。
此时他们看着他的眼神也是,贪婪癫狂得不像个人。
「青珀!」老家主不悦的又喊一声。
闻青珀犹豫道:「爷爷,我不想吃。」
「胡闹!」老家主呵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灵师大人的恩赐,也是接下来我们的保护符,只有吃了药才不会被当成猎物。」
「什么猎物……」闻青珀边摇头边问,忽然看到天女像在冒烟,他被吓得停住。
老家主已经失了耐心,「把他带过来!」
几个妇人走来,脸上带着虚伪笑容,红唇张合说着哄他的话语。
闻青珀心脏急跳,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已经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身后是妇人尖锐的喊声,闻青珀稍微回神,回头看了一眼。
就
是这一眼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二伯母,三伯母身体迅速干瘪,皮包骨里的骨头也在「咔嚓咔嚓」声中粉碎,失去骨架支撑的妇人跌在地上,她们年轻的脸还盯着闻青珀的方向,一只婴儿拳头大的软体蜘蛛从她们嘴里爬出来。
原来人在极度惊恐之下是叫不出声的,闻青珀张大嘴巴,喉咙干涩着火却什么声音都没喊出来。
他跌在地上。
因为没有两个女子身体的阻挡,他看到祠堂方向,一个个成年人都倒在了地方,金色小蜘蛛爬了满地,小孩们露在外面的手脚都长满了绒毛,双眼猩红,犬齿外露,四肢着地。
他们哭喊着,声音凄厉,从正常的童音向野兽的嘶哑转变。
把这一恐怖变故看在眼里的除了年幼的闻青珀之外,还有引发这一切的闻老家主。
金色小蜘蛛爬到他的脚边,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咬,老家主才在疼痛中回神。
他表情扭曲,悲痛、绝望、怨恨、自愧、后悔……无数负面情绪将这个老人逼疯。
「啊啊啊啊啊啊!」
「他骗了我,骗了我啊!」
「不得好死,张大师你不得好死!!!」
「我对不起列祖列宗!!!」
闻家最后的血脉在他手里断绝,以这种死不瞑目的方式,由他亲手葬送。
老家主老泪横流,转头就要撞死在无数闻家牌位前。看见被供奉在案几上的天女像,他打了个激灵,愤然抓起砸地。
天女像的外表龟裂脱落,露出里面一团半透明蛤蟆状的泥团。
之前滴在天女像上的血都被这泥团吸收,有雾气由泥团为中心向外扩散。
乍一眼看着雾气很少,实际上不一会儿泥团周围就肉眼难见了。
此时老家主哪会不知道天女像是假,里面邪恶之物才是真。
他被骗了。
无论是天女像还是那所谓保平安的仙丹妙药。
老家主怒急攻心,咳嗽几声,身体不稳晃动。
当他看见外面祠堂外坐在地上的闻青珀,一抹希望在他眼底点燃。
「跑!」
「青珀,快跑!」
失魂落魄的闻青珀被这一声惊醒。
他向老家主望去。
老家主奔至大门。
后面的雾气蔓延地越来越快。
金色的小蜘蛛爬在他腿上。
老家主跑到门口,大力将门关上。
恐怖景象被合上的门隔绝。
雾气依旧从门缝外泄。
在雾气快接近自己时,闻青珀一个激灵回神,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向外狂奔。
雾气比他更快,没一会儿将他淹没,闻青珀惊恐大叫,脑子一片空白,看不清楚四周的他只凭本能的向除了家之外最熟悉的地方跑去。
——府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