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亚楠心虚的岔开话题：“对了，刚才你说，回来的时候，碰见了运输科的小孟。当时小孟有没有顺便说起，他家那个铁饭碗的事情？到底要怎样，他家才肯把那个铁饭碗，转让给咱家金生呢？”
话说，曹昌达和孙亚楠育有一儿一女。
女儿曹金婷初中毕业之后，就下乡插队了，如今人不在燕京。
儿子曹金生初中毕业之后，倒是留在了燕京，但很可惜，他都毕业好几年了，却始终没能通过招工考试，只能在他爸妈的帮助下，进燕北电厂当临时工。
临时工嘛，薪资待遇自然很不咋地，而且工作很不稳定，随时都可能被辞退，没有任何保障。
正因如此，今年二十岁的曹金生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对象，至今还单着。
孙亚楠这个做母亲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有心要为儿子谋个铁饭碗，奈何她和丈夫都只是普通工人，能力有限，就一直没能如愿。
不久前，事情有了转机——
孙亚楠从同事那里辗转打听到，运输科的老师傅孟德元即将退休，而他的独生子孟远航很争气，凭着自己的努力，通过招工考试，并顺利转正了。
如此一来，孟家就将多出一个铁饭碗来。
孟远航正在处对象，他和他对象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却因为彩礼问题谈不拢，迟迟没能结婚。
这个时候，孟家急需拿出一大笔彩礼钱，偏偏孟家家境平平，并不富裕，一时间拿不出来。
孟远航的父母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那个铁饭碗转让出去。
运输科的铁饭碗啊，对于胆子大的人来说，那可是个聚宝盆！
更妙的是，曹昌达和孟远航在工作中时有接触，虽然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还谈不上朋友，但好歹算是熟人。
熟人之间，有些话就好说了。
孙亚楠就让曹昌达私下里向孟远航打听一下，孟家打算用那个铁饭碗换多少钱。
曹昌达前天在原料仓库碰到孟远航，趁四下无人，便悄悄问了他，他说这事儿他也不清楚，得要回去问问他爸妈，稍后才能回复。
刚才曹昌达巧遇孟远航，孟远航就顺便把问来的结果告诉了曹昌达——
他爸妈的意思是，谁要是诚心要他家的铁饭碗，他家也不多要，就要个一千块钱的转让费。
不过，他爸也说了，他家的铁饭碗是技术工种，一般人胜任不了，那个铁饭碗，在他手里是铁饭碗，到了别人手里，就成了运输科的入场券——可以让别人进运输科，但进了运输科之后，能不能转正，他家不能保证，只能靠自己的本事了。
曹昌达把孟远航刚才与他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
孙亚楠闻言，沉吟道：“这么说来，那一千块钱，买的不是铁饭碗，只是一个进运输科当学徒工的机会……”
孙亚楠在燕北电厂工作生活多年，哪怕没有刻意打听，耳濡目染之下，也晓得他们电厂的工种大致分为两种：熟练工种和技术工种。
新人通过招工考试进了燕北电厂，无论考试成绩如何，都得要先当学徒工。
倘若是熟练工种，六个月之后，通过考核，学徒工就能转正，成为正式工。
倘若是技术工种，三年之后，通过考核，学徒工才可以转正，成为正式工。
不过，转正之后，相比起熟练工种，技术工种的薪资待遇更好，而且晋升的机会也更多。
以上是技术工种的优势，凡事都有利有弊，技术工种也存在劣势——不仅考核时间长，而且考核难度高。
要知道，一般来说，熟练工种的学徒工，基本上都能够转正，而技术工种的学徒工，那可就不一定了——一些学徒工辛苦三年，到头来，死活通不过考核，只能转岗到熟练工种。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白费了两年半的精力。
为了儿子的前程着想，孙亚楠很希望儿子能够成为技术工种的正式工。
与此同时，她心里很清楚，儿子不够聪明，也不够勤奋，就算家里能设法安排他当技术工种的学徒工，就凭他自己的本事，恐怕是无法通过考核，转正不了的。
正因如此，孙亚楠想要一步到位，直接让儿子成为技术工种的正式工。
运输科的铁饭碗，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孙亚楠原以为，只要从孟家那里买下铁饭碗，儿子就可以直接捧上铁饭碗了。
没承想，即便买下铁饭碗，儿子也躲不过考核环节，得要凭自己的本事通过考核，才能真正的捧上铁饭碗。
啊这……
孙亚楠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不划算：“一千块钱，只能买个学徒工的名额……这好像不值当啊！”
曹昌达深以为然，用力点头：“确实不值当！”
顿了顿，他有些惭愧的补充道：“再说了，一千块钱，咱家也拿不出来啊！”
闻言，孙亚楠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心中的某个念头，越发坚定了。
沉吟良久，孙亚楠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按理来说，妈和润生他们明天肯定能够到的，可凡事都有意外，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他们坐的那班火车出了故障，半道上趴窝了，他们到不了，润生可就错过报名时间了！好好的学徒工名额，因为错过报名时间，就过期作废了，我觉得好可惜啊！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可惜……”曹昌达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不、不是，妈和润生他们坐的那班火车都已经晚点一天一夜了，不可能继续晚点下去的。所以说，他们明天怎么可能到不了？一定会到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坐的那班火车真的出了故障，而且是一时半会修不好的那种，搞得他们明天到不了，润生他明天没法过来报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报到而已，又不是正式上班，咱们可以替润生报到嘛。”
确实，报到而已，可以找人代办。
但是，孙亚楠伙同娘家人苦心算计一场，就是为了阻止曹润生按时报到，要是曹昌达多事，明天跑去替曹润生报到，那不就成了白算计？
孙亚楠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