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静芝没生气,泰然处之,沈兰川却生气了,怎么也泰然不了。
太过分了!
作为叔父,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拿侄女的亡父说事儿呢?
即便侄女的亡父是自己的嫡亲兄长,是自己的骨肉至亲,关系十分亲密,也不意味着自己就有资格拿他说嘴!
讲道理,生而为人,如何能够嘲讽为国牺牲的嫡亲兄长死得早,如何能够辱骂嫡亲兄长的遗腹女?
沈广燚以前如何,沈兰川无法做出断言,但这一刻,在沈兰川看来,沈广燚他真的不配为人!
说实话,之前沈广燚伙同赵丽君算计他们二房的铁饭碗,当时的沈兰川心里很不舒服,但也只是不舒服而已,并没有因此而恼恨上沈广燚夫妇。
可现在,沈广燚这种丝毫不顾及亲情,刻意诋毁沈静芝的亡父,肆意伤害沈静芝的行为,成功的触怒了沈兰川。
啊啊啊,好生气哦!
尽管进门之前,沈静芝再三嘱咐沈兰川,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切记不要冲动,凡事少说多看——多看看姐是如何斗极品的,至于他,少掺和其中,没有姐的首肯,不要开口,更不要直接对上沈广燚或赵丽君。
但,此时此刻,沈兰川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将沈静芝的嘱咐抛到一边,一时冲动之下,顺手拿起身前的搪瓷杯,往茶几上一拍,发出“咚”的一声响。
“什么‘父不在,母不慈’,什么‘没有父母缘’……这种话,是你这个当叔父的人应该说的么?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出于一片好意,是为了侄女好,才会不辞劳苦的教训侄女,可事实上,你分明就是在借机戳侄女的痛处!四叔,你太过分了!你、你、你,干出来的事儿,就不是人能够干出来的事儿!”
咦,最后一句,要是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沈兰川这小子是在骂我……不是人?
思及此,沈广燚恼怒不已。
再扫了一眼茶几,眼见沈兰川怒拍搪瓷杯之后,那杯子里的水泼出来大半,将茶几打湿了好大一块,连带着自己的报纸也遭了殃。
那份报纸新买不久,自己还没看完呢,湿成这样,还怎么看?
报纸不要花钱买的么?这、这不是在糟蹋钱么?
沈广燚勃然大怒,使劲的拍着面前的茶几,“啪啪”作响,随即又冲着沈兰川大声咆哮:“跑来别人家摔杯子、砸茶几,这种流氓做派,是谁教你的?你这小子,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看来,我不光要替死了的三哥教训女儿,还得要替疯了的二哥教训儿子!”
说到“儿子”两字,也不知沈广燚哪根神经没搭对,居然怪笑一声,怪里怪气的来了一句:“哦,当年那些人,口口声声说你是我二哥的儿子,可究竟是不是的……嘿,谁晓得呢?”
沈兰川年仅十三岁,却承受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两大伤痛:一是父亲精神失常,二是自己身世不明。
这会儿,沈广燚先是直言不讳的道出了沈兰川他爸疯了的事实,紧接着,又提到了沈兰川身世存疑。
沈广燚说出那样的话,或许是有意为之,或许是有口无心——究竟如何,他本人心里最清楚,一时之间,别人无法做出断言。
但,毫无疑问的是,对于孩子而言,“你爸是个疯子”,“你不是你爸亲生的”,这种话是极其残忍的,沈广燚方才的做法,无异于在沈兰川的心口狠狠的捅了两刀!
沈兰川顿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伸出剧烈颤抖的右手食指,指向沈广燚:“你、你、你……”
沈兰川整个人紧绷如将断之弦,濒临崩溃的他,竟然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阿川,坐下!”沈静芝命令沈兰川的同时,果断出手将他按回沙发。
沈静芝握住沈兰川的双手,明显能够感觉到他整个人都紧绷着,便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不气不气哈,摸摸头。
沈兰川感受到了沈静芝释放出的善意和关怀,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原本寒凉一片的内心如同初雪消融,又有了暖意,整个人不再绷的紧紧的,渐渐缓和了下来。
沈兰川和沈静芝手拉手静静坐着,明明是很温馨、很治愈的一幕,可在沈广燚眼里,却成了小孩子家家的,经不起吓唬,认怂的表现。
看到侄子侄女一个比一个怂,沈广燚头顶的气焰陡然长到了两米八,愈发肆无忌惮。
沈广燚正要开口嘲讽几句,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赵丽君冲他使了个眼色,旋即又缓缓的摇了摇头。
沈广燚倏地一怔,片刻之后,他明白了赵丽君的意思,把即将出口的嘲讽话语咽了下去。
是的,对于沈广燚口出恶言的行径,赵丽君并不赞同。
不赞同的原因,当然不是出于对沈兰川和沈静芝的维护,而是这种行径损人不利己,非但不能给自家带来好处,还可能给自家惹来麻烦。
在唯利是图的赵丽君看来,这种行径显然是不智的,她很难赞同。
赵丽君自诩聪明伶俐,她决定说几句好听的,糊弄糊弄沈静芝姐弟,好让他们姐弟忘掉刚才的不愉快。
然而……迟了呢。
察觉到沈兰川的心情平复舒缓下来,沈静芝心中再无顾忌,当场发飙。
只见沈静芝脸上如罩寒霜,冷笑出声,一把抄起身前的搪瓷杯,往茶几上一拍。
沈静芝这操作,乍看起来,与沈兰川先前的操作并无二致,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实木材质的茶几……它它它,裂开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别说是缺乏急智的沈广燚了,就连八面玲珑的赵丽君,也深深的震惊到了,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话说,今日沈静芝登门拜访,沈广燚夫妇通过交谈,很快就意识到,沈静芝性情大变——
印象中的沈静芝,不善言辞、懦弱可欺,是个三棍子都打不出闷屁的老实头。
现如今的沈静芝,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俨然成了个刺儿头、事儿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