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第一处探索地,并非太守府,而是粮仓。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若是杀邰翀不顺利,那么便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烧毁秦军军粮!
一旦烧毁秦军军粮,六千秦军根本无法在榆林城就食,不用五天就要想着突围。
但也可能鱼死网破,以人肉为食。
前世以人脯为军粮者,其实何止曹操一人?
前世尚且如此,今世更不算稀奇之事。
所以不到最后一步,林宁不愿烧粮。
下了地道,不足一人高的地道对于身量已经和成年人比肩的林宁来说,只能躬身前行。
他收敛气息,并不着急,以匀速前行。
天下奇人异士何其多,林宁不敢有丝毫大意。
粮仓重地,必有宗师把手,若是跑步太快,脚步声引起注意,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概行进了半个时辰,林宁才算走到了尽头,此次尽头却非向上,而是平对。
一面三尺见方的青砖被黄泥裹成了一面小门,门正中有两个黑铁环做把手,不过小门一旁,还有一个竹管倒插在墙壁上,林宁知道此为何物。
这是土行旗特意插在上面,以聆听外面是否有人活动。
若是有人说话或者走动,便可从竹管中听到。
林宁附耳听了半晌,也没听见什么,便放下心来,抓住铁环,用内劲小心翼翼的将整块“门”砖取了下来,然后探头往外看去,果然迎面扑来一股有些霉味气息,却是鸦雀无声,什么人也没有。
他小心穿过三尺见方的洞,钻出去后,就见一包包麻包摞的颇高,大半粮仓都堆满了,而且这还只是三大粮仓中的一个。
打开了一包麻包确认的确是粟米之后,林宁没有多留,立刻沿原路返回。
第二站,去的是先前齐军的军械库。
然而这一次,却让林宁失望了。
他早就听闻,秦军与齐军不同,齐军强盛,盛在军械天下无敌。
床子弩之强韧,长臂弓之精准,刀枪之锐利,甲胄之坚固。
所以齐军军械极多,哪怕只是边城小郡,也有专门的武库贮存兵器。
可秦军不同,秦军为天下第一强卒,非倚仗兵器之利,而在秦卒本身。
秦国以法治天下,等级森严,黔百姓却可以军功封爵,出人头地。
因此百姓踊跃参军入伍,尚武之风冠绝天下。
且秦国兵法大家辈出,以强法练军,故而秦军天下无敌。
齐国军队演武完毕,兵器都是放在营房,或者专门的兵器架上。
而秦军,却是一天十二时辰,兵器不离身。
便是在夜晚,也是枕戈待旦。
各营伍间执掌各自的军械,并不统一保存。
所以就少了青云寨笔财的机会……
从武库退回后,林宁前往了最后一处,也是最关键的地方,榆林城太守府。
……
“哎哟……”
榆林太守李遂在卧房内伸了个懒腰,满脸的恼火,他有些认生。
相比于他在咸阳城暖煦的豪宅,起居皆有美婢小娘服侍,在榆林的日子,简直如同地狱。
他倒不是不想在榆林寻几个美娇娘进来暖床,可是想想不远处那个恍若魔神的老鬼,李遂还是决定将李家贤孙的角色扮演好。
本该一早去给邰翀请安,但他也看出,邰翀不喜人烦扰,所以每日清晨只在老鬼院外作揖叩,权当请安。
虽然邰翀看不到,但李遂知道,那老鬼一定感觉的到,因为近几日老鬼对他和气了许多。
李遂心中颇为自得,论学武天资,他在李家实在平平无奇,根本排不上号。
论读书,他也只是中人之姿。
可他却能在李家数百子弟中脱颖而出,靠的不只是他长房长孙的身份,还有他这份知礼的本事。
别管尊长看得到看不到,该做的地方一定要做到位,礼多人不怪嘛。
凭借这一点,就让他颇有贤名,受益匪浅。
今日一早,天还未亮,李遂就再度前往后宅梅园,在园门内遥遥跪拜请安,面色虔诚,哪怕是面部朝地时,也同样不改其色。
跪拜罢,也不多停留,毕恭毕敬的退出园门,算是一日之初。
梅园小正堂内,尽管邰翀活到这个岁数,二百年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难道不知这种做法实则为李遂的进身之道?
可知道归知道,到了他这个岁数和地步,能看到一些可以取悦于他的人,到底心里舒坦些。
所以决定,书信一封回山,替此子美言几句。
从梅园出来的李遂心情还不错,他将这等事当成头等大事来做,所以做成之后,颇有成就感。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不过太阳还未升起,天气也有些寒冷。
离开梅园后,走在抄手游廊上,李遂正要回书房,却见管事李忠正和也青衣小厮在书房门前说话。
见之李遂眉头登时皱起,因为这青衣小厮李遂并不认识,非李家家生子。
此次来到榆林,李遂一共只带了十名随从。
除却管家李忠和两名年老稳重的随从外,其余九名有名医二位,厨子三人,马夫两人。
内宅也只有这十人才有资格进入,那青衣小厮绝不在此。
若非这小厮正在和李忠说话,此刻李遂都要喊人了。
饶是如此,他也极为不悦,走上前沉声喝道:“李忠,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让李遂心惊的,是李忠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呆滞木然。
李遂大骇,立刻知道出了事,但正当他想要高声叫喊时,可是正好和那位青衣小厮漆黑的双眸对上,李遂张开的嘴中,吐出的声音,却变成了:“小二,你怎么来了?”
名唤小二的小厮忙赔笑道:“大爷,是大奶奶不放心大爷,打小的来送冬衣,还有几份老参。”
李遂“唔”了声,没所谓道:“进书房说话吧,说说家里如何了。”
说罢,转身先一步进了书房。
李忠和“小二”随之入内,只是在进书房前,那位名唤“小二”的青衣小厮,微微往梅园方向多看了眼,目光微微担忧。
然而他面色忽地大变,眼中的担忧瞬间转为骇然!
直见梅园方向,陡然升起一股强大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森然气势,一道刺耳的厉喝声更是欲刺破他的耳朵:
“贼子敢耳!!”
正当他咬牙,准备不顾一切逃遁时,却现一道身影自梅园而起,但并非往书房方向而来,而是朝东疾驰而去,速度之快,让“小二”连此人身形都看不清,眨眼而逝。
“呼……”
长呼出一口气后,这寒冬之日,“小二”的后背,竟被汗浸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