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干那嘛,吼嘿!”
“好日子那嘛,吼嘿!”
“就要到来嘛,吼嘿!”
“不靠天那嘛,吼嘿!”
“不靠地那嘛,吼嘿!”
“青云寨那嘛,吼嘿!”
“是亲人那嘛,吼嘿!”
深秋的青云寨,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年轻力壮者,肩扛手抬着一筐筐泥土,或堆埂,或填坑,造出一片片的梯田。
又有人背负石块,步步艰难的移动,用来堆砌水池。
年老者种下冬种,希冀来年有个好收成。
妇人们趁着晴天,将一张张硝制好的百兽皮毛,缝制成衣裳鞋袜,以备冬需。
也有人将一块块腌制晾晒好的咸肉,装进土罐里封死口,以待大雪封山后食用。
孩童们则在临时起的学堂里读书,随着夫子方林朗朗读书。
男人们的号子声,妇人们的闲聊声,孩童们的读书人,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这天灾不绝的乱世中最美妙的声音。
“劳动和学习,是这世间最善之事。”
北山半山腰水库下方位置,林宁戴着简易但密实的口罩,同一旁全身上下都罩着的姜太虚说道。
姜太虚薄纱下的脸色惨白,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他已经屏息了许久了……
纵是高品宗师,内力可生生不息,但长久不呼吸,依旧无法自足。
见他这般,林宁叹息道:“姜兄,此为五谷轮回之物。看起来腌臜,却是人反哺天地的灵物。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只以此奉还天地。天地生草木,牛羊食草木,人与猛兽又食牛羊。而我们的粪土及尸身却可肥草木,此乃天道循环罢。不仅如此,我还望姜兄能将此堆肥之法传诸天下,百姓若能得此良法,每亩田可多收二斗,是何其幸事也。”
姜太虚闻言,终于不憋气了,由衷赞道:“林郎君之仁,我不及也。”
可刚一开口,一股骚臭气就钻进口中,让有洁癖的他几欲作呕。
但在林宁淡淡的笑容注视下,姜太虚还是以莫大的毅力,克服了这种感觉,并且和林宁一起用铁箍扎黑竹做成的搅屎棍,大力的翻滚起堆肥来。
“PIA!”
一朵屎花溅起老高,飞射而来,姜太虚面色大变,再难抵御,脚尖轻点,倒飞了出去。
林宁见之,哈哈大笑起来。
姜太虚现不过是一场虚惊后,长呼出口气,摇头苦笑上前,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克服了内心中的厌恶和恐惧,再度开干起来。
他现,每当他脚踏实地的劳作下去,而这份劳作将来会大有益于苍生福祉时,他先前因冒进而虚浮的境界,就会一点点夯实下去。
对他来说,这便是重筑大道之基!
……
“啊!!”
山梁上,一个看起来才十来岁还扎着冲天鬏的丫头,背负着一块几乎和她一半高的大石,一路狂奔着。
在她之后,一粉雕玉琢带着一条跛脚大黑狗的小丫头,紧紧跟着前面的女孩跑着,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大声喊着:“加油,加油!小南姐姐加油!”
宁南南闻言,立刻又狂奔了两步,可终究还是太累了,速度渐慢,且大口喘息着。
她转过头,可怜巴巴道:“小九儿,我跑不动了。”
小九娘闻言,轻轻一叹,道:“小南啊,你又变着法儿跟我讨吃的。这一路上,你都停了八回了,每回都这样。”
宁南南闻言,立刻堆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小九儿,我这回是真的跑不动了。不过只要你再给我一块肉,我吃了就能生出气力。一定加油搬石头,给你在屋里砌一个泳池!!”
屋内的泳池,两人还是前儿夜里听林宁讲故事时知道的。
两个小姑娘当时就听直了眼,从没想到,还能在屋里堆个大水池来洗澡!
大为心动下,就也想搞一个。
可如今山寨里的大人没有一个闲人,谁有功夫帮她们做这个?
所以二人合计之下,就自己来搞。
又一道撒娇,说服了春姨,让出了一间空闲的屋子,两人还按照林宁故事里描述的样子,大致画了张草图,就开始动工了。
如今宁南南在田五娘的教诲下已经开始了习武,其进步之飞速,连田五娘都为之震惊。
尤其是小丫头与日俱增的气力,堪称恐怖。
用林宁的话说:“我这表妹就是一头人形暴龙!”
唯一有些遗憾的,便是宁南南好拳,好刀,不好剑。
嘴巴里大口嚼着小九娘塞进来的肉干,鼓鼓囊囊的撑的脸都成了皮球,可宁南南却幸福的眯起了大眼睛,背着大石头,还不忘偏着脑瓜蹭了蹭小九娘,痒的小九娘咯咯直笑。
不过看到宁南南又看向“大病初愈”的小灰灰,唬的小灰灰夹着尾巴“嗷嗷”直叫,还往自己身后躲,小九娘就不高兴了,怪道:“你能不能别吓小灰灰?它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宁南南闻言,惋惜道:“真是可惜了。”
自从前几日她厚着脸皮跟小九娘的一名学伴回家做客,一个人吃了人家大半条狗后,从此看到的每一条狗,对她来说都充满了无穷的吸引力。
只可惜她表哥还有小九娘都不准她自己打狗吃,因为山寨里的狗多是猎犬,要进山狩猎。
嚼完口中的肉干,宁南南果然觉得身体里又充满了力气,冲着小灰灰一呲牙瞪眼,一双虎牙差点没把小灰灰的狗胆吓破。
然后在小九娘的责怪下,哈哈大笑着背起石块,一溜烟儿的跑向了北山墨竹院。
……
忙碌的一天终于过去,夕阳落山后,一轮圆圆的皓月升空。
今天,是中秋夜,也是春姨的生日。
除了林宁早早停下劳动,和田五娘回家准备外,今年还有比往年多的多的人来为春姨的三十生辰祝寿。
不过大多数人,只是将礼物送到,遥遥给春姨磕个头,就告辞离去了。
“你看看你,编那些故事让人信了去,如今却来给我磕头,这如何是好,我哪里受得起?白白让人看笑话!”
春姨对这些礼和磕头感到不安,在墨竹院内听雨轩下,嗔怪林宁道。
听雨轩内,安置着一张大圆桌,亭外还设有几张小几。
今日来祝寿的人较多,一桌肯定坐不下。
大圆桌由春姨和山寨几位年长的当家人还有诸如孙伯这样的老人坐,林宁和田五娘则一起坐一小几旁。
这般尊老,让一些人看在眼里,颇为感动。
林宁笑道:“有什么受不起的?若非春姨抚育我长大,我也不会让人去救他们。不救他们,别说现在能落下脚来过日子,还活没活都是问题。咱们虽施恩不图报,不贪图他们报答救命之恩,送点家常礼磕个头还是受得起的。”
春姨说不过他,只笑道:“偏你道理多。”
方林等人大笑。
方林道:“原我还担心那些人不认账,先前他们居然都去谢稷下学宫那二位,真让我着恼。后来……嘿!居然有这等妙计!这百姓,居然如此好骗……”
事关姜太虚和吴媛,所以方林没有多说。
林宁与身旁田五娘斟了杯清酒,然后又与自己斟满后,微笑道:“百姓的确好骗,但骗一时好骗,骗一世却难。实际上,如咱们山寨这等情形,连一时都难骗。而之所以能取信于他们,是因为咱们山寨从上到下,都在切实的劳作,为他们的生死存亡而辛苦。再加上姜太虚和吴博士几番解释,还有那些小故事的功劳,最终让他们信任了我们。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确没有骗人。我们骗过他们么?我怎么不知道。”
方林:“……”
邓雪娘对春姨笑道:“小宁这张嘴,真是能叫黑白颠倒,还让人说不出话来。”
林宁呵呵笑道:“能让人说不出话来,说明我在理。”
言至此,一转话音,道:“今日不说这些,来来来,五娘、小九、小南……嗯,还有妮妮也来,咱们一起敬春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罢,起身举酒跪下。
田五娘、田九娘、宁南南还有羞喜交加的周妮妮一并在他身边身后跪下,举杯敬春姨。
春姨早就红了眼圈儿,一迭声的叫起。
方林许是刚被噎了下,这会儿闹将起来,大声道:“不成不成,只这样简单可不成,小宁,春姨养你长大劳苦功高,今日是她三十寿辰,你只这一句话?”
不等林宁开口,春姨就忙解释:“礼都送过了,都送过了。”
送的是宁家祖传的那支碧玉镯,原本林宁是送给田五娘的。
可田五娘武功那样高,身上不适合佩戴这些。
否则动手时,还要分出许多精力来,护佑玉镯不被真气震碎。
二人商议下,知道春姨对宁家的感情,就将玉镯做寿礼,送给了春姨。
听春姨这般说,方林却连连摇头道:“我是说拜寿词,太短,太没新意了。林宁这样的大学问,就说这些,岂非没有孝心?”
胡大山、邓雪娘、周成等老人纷纷鼓噪起来,一时间热闹之极。
林宁乐得锦上添花,呵呵笑道:“三叔别急,我这里还有……”
说着,举杯吟道:“我家老母不是人……”
众人哗然,连田五娘都震惊的变了脸色,甚至怀疑这夫君该不会一夜回到从前吧?
好在就听他又道:“九天玄女下凡尘!”
“好!”
这一转折,却让众人听到墨竹院外传来的喝彩声。
众人看去,却见竟是皇鸿儿和君儿主仆,法克大师、妙秋师太还有玲珑小道姑一家,再有就是姜太虚和吴媛二人到来。
林宁依旧没起身,方林等忙请他们入内。
又准备让大桌,自然又是好一番推辞,最后孙伯派人取了小几和坐垫来,方各自落座。
三伙人各自献上寿礼后,皇鸿儿妙目盯着林宁,道:“小郎君方才二言真是有趣之极,可我猜还未说尽,何妨说全?”
今日大喜之日,林宁也不再为难她,呵呵笑道:“这有何难,且再听:养的儿女俱是贼……”
这话听的小九娘快笑岔了气,春姨养的儿女不就是她和姐夫林宁嘛。
他们都是山贼哦!
就听林宁又转折道:“偷得蟠桃献恩亲!”
话音刚落,就见小九娘和宁南南一人从袖兜里取出一枚大桃儿,欢喜不尽的奉给春姨。
一时间,叫好声震耳欲聋!
“好好好!快起吧,快起吧。”
在大为高兴的春姨一迭声的催促声中,林宁和田五娘对视一眼,目光中说不尽的温馨和幸福,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一起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