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很早以前,唐谨言和清凉里警署署长赵明仁吃饭的时候,就说过这么一个问题:这时候结婚,是害人啊……
这种害人有两层,先是把对方同样拖入到危险的境地里,其次是一旦自己出了事,对方要悲剧。两层都是在害人,而且无解。
原先他是真的没有找一个什么情投意合的女人谈个恋爱走到结婚的打算,自始至终他都明白,那是在害人。可是却不由自主的推着向前,走着走着,走到了现在的境地。
倒是李父对这种事的接受度反而比他们都好很多,因为他是过来人,深知世上哪有不经风险就能爬上峰顶的职业?郑家叼不叼?还不是连续几位爷各种死法惨淡无比。总统叼不叼?韩国能得善终的总统又有几个?
“那个……智贤啊,爸爸的职业也高危啊,不见你心疼过。”
这话一出,李居丽眨巴眨巴眼睛,好像觉得这个类比不太对,可具体又说不上来,挠了挠脑袋还是低声道:“是我激动了,爸爸。”
李父忽然涌起一股明悟,其实有些话根本用不着自己打什么破圆场,这对小男女心中比谁都门清呢,自己杵在这儿似乎变得很突兀。他面含深意地看了看沉默的唐谨言,淡淡道:“我吃饱了,先走一步。谨言好好送智贤回去……可别乱打主意。”
唐谨言苦笑道:“哪能呢。”
李父点点头,离席而起,经过两人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又摇头叹了口气,大步出门。
小男女感情的事,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插手,尤其对象是唐谨言的情况下,他是乐观其成的,内心并不太想阻止。当然。必须是妻子……
反正警告也警告过了,当爸爸的只能做到这一步,他也相信无论是唐谨言还是自己女儿,都是很理智有分寸的人。不会轻易做出让人失望的事情。
李父一离开,孤男寡女的气氛就变得很是旖旎。李居丽垂着脑袋,呐呐道:“好像每次你们吃饭,都被我打扰得没吃饱……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
“不是。”唐谨言摇摇头,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她碗里:“吃饭吧。”
李居丽没有去吃肉,低声道:“我刚才……是替素妍说的,你可别多想。”
唐谨言端着酒杯轻抿着:“我这样的人,别说那种关系了,就是交往密切点,都会被我卷进危险的漩涡。你……你们,怕不怕?”
“不怕。”李居丽声音很轻,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既然自己都不怕,又何必担心我。我唐谨言岂有那么容易出事?”唐谨言一口饮尽杯中酒,随手把玩着杯子。忽然一笑:“喜欢你的人大概比想要我命的人还多万倍,你看你现在还单身,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玩完?放心好了。”
李居丽咬着下唇:“但是我不可能单身一辈子。”
唐谨言不说话了。
李居丽幽幽道:“我如果要去找人相亲,你会怎么想?”
唐谨言把玩杯子的手骤然一紧。
李居丽也紧紧咬住了牙关。刚刚才故作平静下来的心情骤然又变得起伏不定。
“杯子空了。”李居丽微微坐直身体,取了酒瓶给他添酒,看着酒液顺着杯子边缘缓缓流淌,她忽然问:“如果今天我没来,你会要个陪酒女郎吗?”
“……会。”
“会毛手毛脚吗?”
“会。”
“事后……会那个吗?”
“那就不一定了,看兴致吧。”
酒杯被注满,问答也戛然而止。
李居丽幽幽看着杯子里的酒液。低声道:“我觉得我今天也挺像一个陪酒女郎。”
唐谨言叹了口气:“可你不是。”
李居丽歪着脑袋看着他:“你这语气,有点失望?”
“是啊,如果你是……就好了。”
“你……又调戏我?”
唐谨言喉头动了动,终于没再出声。
李居丽重新垂下脑袋。很久很久才低声道:“其实……你内心也想当我是吧。”
唐谨言看着酒杯,眼眸也变得幽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只不过你怕吧?”李居丽嘴角泛起一抹讥嘲:“怕造成扯不清的后果吧,怕素妍难过吧,怕承担责任吧,怕和我父亲的合作因此破裂吧?也对,唐九爷一直都是这么理智的男人。知进退懂取舍,审时度势,算无遗策……就是想活得轻松点,也不过只敢停留在口头调戏罢了。”
话音未落,唐谨言骤然打断:“别说了。”
李居丽冷冷看着他:“其实你这么活着真的挺没意思的,还黑社会呢,还大佬呢,明明比个普通人还没用。”
唐谨言缓缓道:“我以为你也是个很冷静很理智的人……”
“也许很多时候,我是。”李居丽淡淡道:“但我是女人。”
唐谨言怔了怔,只听她继续道:“你们男人有你们男人的道理。但女人有些时候……可以不讲道理。”
唐谨言嘴角抽了抽,竟无言以对。
在理性上,两个人心中都顾虑重重,唐谨言各种顾虑,李居丽也各种顾虑,他们比谁都看得明白对方的心情,比谁都理解对方。区别在于,女人有不讲道理的权力。
唐谨言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不讲道理。她二十六了,早晚要找男人的,不可能单身一辈子,他们的关系终有一天要彻底割裂——如果没有人打破僵局。
她内心其实挺矛盾的吧,既觉得他应该这样,甚至还警告他不能调戏,自己口头也句句都是替素妍说。潜意识却又挺失望的,说好的黑社会呢?说好的肆无忌惮呢?你怕这怕那,又凭什么能破局?你堂堂大男人不敢承担后果,望而却步,莫非想等逆推?
她一直以来,为什么总有一种想把他灌醉的执念?其中的味道,他能体会。
醉了多好啊……就可以抛下所有顾虑了吧?
唐谨言看了看满满一整杯的红酒,忽然仰脖,大口大口地灌进嘴里,酒液从嘴角溢了出来,流到脖子,流到胸口,他却恍若未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