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日也离临江,傅公子可愿为我作一首词?”
虞问筠没有去看傅小官,她又端起了茶碗,揭开了盖子,这次浅尝了一口。
她的心里很是忐忑,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有些期待,却又担心傅小官拒绝,因为傅小官没有为她作诗的理由。
这是第一次见面,傅小官甚至至今都不知道她是谁,他从何处下手?
虞弘义也诧异的看了一眼虞问筠,总觉得九公主殿下有点怪怪的,可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对他而言,殿下要一首诗,这傅小官肯定是必须要写的。
可傅小官却没有写。
傅小官将茶水缓缓倒入壶中,笑道:“其实你们不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呢,一直是临江城一大恶人,当然,大的坏事是不敢做的,但小恶却未曾断过,直到遇见董姑娘。”
虞问筠放下了茶盏,傅小官又道:“我当时是冒犯了董姑娘,然后被她的侍卫给打了一顿,伤到了后脑勺,大夫说能够救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我是被那一棍子给打醒的,觉得以前太过荒唐,荒废了许多岁月,所以现在改了,只是人们还没有完全的接受。”
“至于作诗这种事,坦率的讲,我是真的连四书五经都没有读完过。之所以现在偶尔能够写出两首,倒是多亏了那一棍子。我有脑疾,这个大夫是下了定论的,大夫还说有可能会变傻,幸运的是至今我好像还算正常。但同时我脑子里也偶尔有那么一线灵光出现,于是有了那些诗词。”
“但灵光这个东西不是我能控制的,比如现在,我是很想为姑娘作一首诗,可那灵光却没有在我脑子里亮起。”
傅小官满脸遗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以姑娘,非我不愿,而是我真的不能,还请姑娘海涵。”
虞问筠愕然的张了张嘴,傅小官被打她是知道的,却没料到还有这后遗症。
这后遗症向左他就会变傻,向右他能灵光一现落笔成词——这颇为荒谬,但虞问筠却不得不信。
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不愿意去参加诗会,也解释了他不学无术却能词惊天下。
虞问筠心里还是有些遗憾,想着书兰是幸运的,在离别时正好遇见傅小官脑子里有灵光一现。
就在这时,易雨又走了进来。
他在傅小官身边说道:“少爷你要的人带来了。”
“好,叫他们进来。”
傅小官歉意的对虞问筠和虞弘义说道:“你们稍坐片刻,我这有一点小事处理一下。”
易雨带进来的是冯老四和他的两个儿子。
冯老四穿着短裤短褂,脚蹬一双草鞋,四十六的中年汉子黝黑而魁梧。他带着两个儿子抱拳向傅小官行了一礼,说道:“我是冯老四,不知少东家有啥吩咐。”
“来,请坐。”
冯老四楞了数息,看了看,“小人不敢,少爷吩咐便是。”
“没什么,这二位都是我朋友,你且坐下喝杯茶。”
冯老四战战兢兢的半边屁股坐在了傅小官的对面,虞弘义心想这特么是什么事啊?
堂堂世子,往来者非富即贵,何曾与这等下人同坐过!
他正要起身,虞问筠却暗地里一把将他按住。
虞问筠也是不习惯的,毕竟这世界等级深严,何况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但她还是想看看傅小官想要做什么。很明显,傅小官并没有等级观念。他很随意的请冯老四入座,很随意的为冯老四斟满一杯茶,还亲手递了过去。
“是这样,我听说你干石匠这个行当很多年,经验丰富,懂得观山知石。”
“我要你帮我找一种石头,这种石头颜色是灰白色,硬度不高。”
“出产这种岩石的地方多为石林或者溶洞,大致只有这些信息,你看看能不能帮我找到。”
冯老四咧嘴笑了起来,说道:“少爷,这玩意没用,太脆,也无法切出形状。就下村西山后山就有,那地方应该就是少爷所说的……溶洞,在一个洞里,要行船进去。”
傅小官乐了,没有想到这事如此简单的就解决掉。
“太好了,这件事由你主要负责,你下去之后合计一下需要多少人,由你来召集,另外就是需要多少船,我等下写个条子你带给张管家,我要他全力配合你。尽量多的把那石头给我弄出来,在那附近找一个开阔地放着,嗯,就这样。”
冯老四一脸懵逼,“这,少爷,那石头没用的。”
“我有用。”
“好吧,我这就回去。”
“别急,一路辛苦,这就快到中午了,易管家,带他们父子三人去用饭,要好酒好菜的招待。”
冯老四何曾得到如此的待遇,魁梧的汉子啥都没有说,起身抱拳,带着俩儿子随着易雨走了出去。
“昨儿安排了这件事,他们在下村,请了他们过来,慢待了二位。”
虞问筠对此倒没有在意,而是问道:“傅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做点水泥,尝试一下,如果可以……以后建房子修路就简单多了。”
“水泥?”
“哦,我取的名字,就是这种石头的粉末加工而成。”
“傅公子哪里学来的?”
“前日下雨,我在楼上看雨,这脑子里灵光一现,便初略有了这东西。”傅小官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道:“我也不知道为啥,偶尔这脑子会冒出些稀奇古怪的事物,所以我得感谢董姑娘。”
虞问筠张了张小嘴儿,这等玄学可就无法考证了,只能归结为因祸得福吧。
“如果某天公子脑子里再有灵光,可记得为我作一首词。”
“一定。”
“那我们这就告辞了,以后公子如若去上京,请一定告诉书兰一声,她能找到我。”
“一定。”
傅小官送二人离开傅府,马车上,虞弘义终于得以开口。
“我说殿下,你是九公主殿下,岂能和这等商贾之人过多的交集。”
虞问筠笑了,没有回答虞弘义的话,而是想到此前和书兰的那番对话。
“燕熙文可是状元,燕家一门三相,你为何会记挂着临江那小子?”
“燕熙文……无趣!”
“傅小官就有趣了?”
“你不知道,他真的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