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它给我!”烛龙的声音宛如闷雷一般敲击着褚青霄的耳膜。
伴随着的还有一股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威压涌来。
那股威压宛如拥有实质一般。
裹挟着漫天煞气,喜欢而来。
褚青霄的衣衫被那涌来的煞气,吹得猎猎作响,本就虚弱的身躯,更是摇摇晃晃,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一般。
他的口鼻开始渗出鲜血,流淌不止。
但他却并不在意,他只是忍着周身的剧痛,将自己弯曲脊梁挺得笔直。
然后他伸手擦去脸上的血迹,直视着眼前的神明。
他并无畏惧,反倒愈频繁的催动起体内的力量。
而这样的举动,让他五脏六腑之中传来的痛楚也愈的剧烈,就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
他却咧嘴笑了起来,鲜血随着嘴角不断流淌。
目光轻蔑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言道:“我可不是你的臣民。”
“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褚青霄这话出口,那烛龙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嘴里出一声巨大的咆哮。
地宫……
不!
是整个永夜界都仿佛在它的怒火下开始颤抖。
滚滚黑气奔涌而来,直扑褚青霄的面门。
“凡人,你会为你的僭越付出代价!”烛龙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
褚青霄漆黑的双眸中,爆出冷冽的寒光。
“不……是你这旧时代的遗物,该回到你长眠的棺椁!”褚青霄也寒声说道,他周身也迸处同样汹涌的威压,不输于对方的滚滚黑气奔涌而出。
两股裹挟着神力的黑气在半空中交汇,不断的冲撞着彼此,就像是两只饥肠辘辘的恶兽,都极尽所能的想要将对方撕碎。
然后活下来的胜利者,就可以享用那尸骸中的美味。
二者。
一个是远古被放逐的神明。
一个是吞噬了神血的凡人。
二人所激出来的煞气都汹涌无匹,带着山呼海啸之势。
但同时。
苏醒的神明虚弱不堪,上古的枷锁依然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上,他降临每一刻每一息,都耗费他数千年蛰伏积攒下来的些许神力。
而吞噬神血的褚青霄终究只是凡人,他肉身难以承受神祇的力量,没催动一丝黑气,他的肉身的崩坏便加剧一分。
所以。
眼前这场大战。
与其说是力与力的较量,倒不如说是意志与意志的对碰。
谁先生出怯战之意,谁便输掉了这场大战。
但与烛龙相比,褚青霄手中的筹码终究是少了一些。
随着黑气不断的碰撞,他的身躯上,也开始不断的渗出鲜血,几乎已经快要来到崩坏的边缘。
……
“这……到底生了什么!”站在武陵城的破败的城池之上,褚岳山终于回过了神来。
他看着眼前黑暗空间中的场景——烛龙与褚青霄之间滚滚的黑气翻涌,相互冲撞。
哪怕是已经身处永夜界之,两股力量轰击所带来的压迫感,依然让褚岳山感到一阵心急。
周遭的众人也回过了神来,纷纷聚拢到了那永夜界与现世的交汇处,紧张的看着。
“烛阴真神正在与那臭小子争夺他体内的烛阴神血。”宋归城在这时走上前,目光死死的盯着永夜界中的场景,嘴里沉声言道。
褚岳山听闻这话,脑袋顿时有些晕。
几天前,他还和孙宽苦恼着,怎么给自
己这个得了癔症的儿子找个贤良淑德的媳妇。
可转眼间,自己那个不太成器的儿子,却忽然开始与传说中的神明对抗。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已经在短时间内接受了许多难以消化的讯息的褚岳山,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他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楚昭昭也走上了前来,看着褚青霄与烛龙难分伯仲的场面,眉头紧皱。
“不是他厉害,是他体内的烛阴神血厉害。”宋归城低声言道。
“烛阴神血?”听闻此言的楚昭昭脸色一变,“他吸收了烛阴神血!?”
她说罢这话,目光也在这时看向褚青霄,这才现,身形被笼罩在滚滚黑气之下的褚青霄,周身不断有鲜血溢出。
“他将用于封印神血的神力都涌来剔除武陵城亡魂体内的煞气了,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美人,站在烛阴这老淫棍的跟前,想要将阻止烛阴获得神血而彻底复苏,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吸收神血,与之对抗。”宋归城低声言道。
说罢,目光还扫了一眼人群。
那里有不少人都曾在褚青霄打开通往现世通道时,因为不明白褚青霄的意图,而出言辱骂过褚青霄。
此刻听闻宋归城所言,他们顿时羞愧的低下了头。
“什么意思?吸收了那什么神血,有什么后果吗?”孙宽从楚昭昭那凝重的神情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赶忙问道。
“神血之中包裹着的是烛阴本源之力,褚青霄只是凡人,肉身根本没有办法承受这股力量,强行动用只会让他的肉身被神血腐蚀……”楚昭昭语气沉重的言道。
“那……那怎么办!”褚岳山闻言顿时慌了神,他的目光在地上扫过,见不远处的碎石夹缝中,有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
大抵是十二年前那场大战后遗留之物。
他也来不及多想,伸手就想要捡起那把剑,去到永夜界中帮助自己的儿子。
可他的手伸出,却穿过了那把锈剑……
他顿时一愣,却听宋归城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亡魂,在这现世之中,以你们身前几乎没有太多修为的孱弱灵魄,是没有办法影响现世中的事物的。”
褚岳山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他的脸色煞白,转头看向那永夜界中,褚青霄已然在与烛龙的对抗中渐渐落了下风,他浑身的鲜血淋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般。
作为父亲,他可以接受任何的苦难。
被人指责,被人辱骂,被人冠以各种莫须有的恶名。
他也可以一天抗五百袋米,来回走百里路。
也可以卑躬屈膝,对他人的奚落笑脸相迎。
这些都没关系。
因为,他是父亲,他理应给他撑起一把雨伞,为他遮风挡雨,哪怕自己浑身湿透,也不让他淋湿一个衣角。
但他无法接受的是。
他的儿子,就在他面前,一步步步入死亡,而他却没办法拿起剑,为他拼命。
“我听那个巫祝说过,在永夜界里,我们可以如常人一般,这里不行,但我们可以进去!”孙宽的声音忽然响起。
褚岳山闻言一愣,下一刻,他那分明已经渐渐空洞的瞳孔中顿时爆出一抹明亮的光彩。
他很想在这时,抱着自己的小舅子狠狠亲上一口,但他没有时间,他只是在想到这点后,便抬起了叫,就不可耐的就要走向那个他才刚刚逃离的地狱。
“我和你们一起!”一个声音却忽然从身后传来。
众人寻声看去,却是王澈。
王大贵见自己的儿子逞能,几乎下意识的就要阻止,可话才未出口,却又想到了什么,竟然也走了上来。
“反正已经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怎样!”身材肥胖的王大贵少见的豪气干云的说道。
“我也去!”曹叔功也站了出来。
紧接着洛先生、仙灵、甚至刘屠夫以及那些曾出言辱骂过褚青霄的百姓,也都在这时纷纷站了出来。
当烛阴的控制褪去后,众人也恢复了心智。
褚青霄为了他们拼上了性命,他们自然也愿意为了褚青霄,再往那地狱中走上一遭。
“不行!你们不能去!”可楚昭昭却拦在了众志成城的众人的跟前。
“你们的灵魄都极为虚弱,根本没办法改变这样的战局,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反倒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那我也不能看着我儿子,死在我这老子的面前。”此刻的褚岳山早已没了与人言说大道理的心思,他说着就要冲向前方,周遭的众人也纷纷如此。
“我觉得,楚姑娘说得对。”可就在这时,宋归城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这事你们去了没用。”他脸上的神情悠哉,目光扫过众人,嘴里如此说道。
褚岳山眉头紧皱:“宋统领……”
他的话才刚刚出口,却被宋归城所打断。
只见宋归城在这时转过了身子,面向那黑气涌动的永夜之地。
他的一只手伸出,永夜界中一道道晶莹的事物便朝着他手中汇集,在他的手中凝聚成了一把满是裂纹的剑。
那是被祝渊毁去的破阵子!
而他的身后,一道道白芒涌现,那些被褚青霄动用神力复活的剑甲亡魂在这时出现在了他的周身。
他们同样伸出了手,一柄柄满是裂纹的长剑也在这时纷自浮现在他们的手中。
那一刻,汹涌的剑意拔地而起,直冲霄汉。
宋归城回头,朝着众人眨了眨眼睛。
“这种拯救世界这种的好事,还得我西洲剑甲来做。”
此言说罢,他脸上的笑意在这时收敛,眸中的光芒在那一刻变得凌厉。
“西洲剑甲!”他爆喝一声。
“剑在!”剑甲们怒声回应道。
剑意在那一瞬间汇集成江海之势。
宋归城嘴角上扬,在那时轻抚碎裂的剑身,低声道。
“走吧,儿郎们。”
“别让那臭小子,抢了我们的风头!”
众人看着那群迈步走向地狱的身影,眼眶皆有些泛红。
楚昭昭同样看着西洲剑甲们的背影,她的身子有些颤,但却不仅仅因为眼前这群剑甲们的决然。
更因为,方才宋归城那一手断剑重铸的法门。
她隐约记得,她曾在天悬山藏书阁中见过类似的记载。
……
古有一城。
以琴剑闻名天下。
后逢劫难,凶敌来犯。
士卒战死,将军饮恨。
凶敌入城,兵戈苍生。
然,剑碎人亡,英魂未去。
见众生蒙难。
英魂不甘。
故以灵魄铸碎剑。
灵为剑身,魄为剑意。
于是。
城中高山流水之音四起。
魂于琴音中归来,持亡者剑,破甲三万。
一曲未尽,凶敌尽诛。
然此法凶厉。
剑出,魂魄湮灭。
谓之……
曲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