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与技,体与用,其实不可偏废。
单纯尊崇某一种,都是钻了牛角尖。
刀法提升之后,张坤豪气大。
先前看似龙潭虎穴般的箭雨封锁,此时在他眼里,再无半点威胁。
人虽多,箭虽然密,却无半点配合。只是各自胡乱射击,四处都有空隙。
死亡绝地,在他眼里,仿佛成了康庄大道。
‘我只要选择正确的方位前行,那箭雨有快有慢,有疏有密,甚至都不用怎么出刀,就能直接横穿过去。’
战斗理念的不同,思维感知的不同,下一刻,展现在别人眼里,就是惊悚的一幕。
只见张坤一身青袍被风鼓荡,整个人就像融入了箭雨之中。
箭影流光,像是穿过了那道青影,又像是没有碰到半点。
刀光轻盈有若精灵般,微微跃动着,出轻微的叮叮轻响。
只是两三个呼吸间,青影已是贴地急奔,到了城门口。
“这是什么身法?”
“不是,是眼力,是刀法。”
“箭雨中漫步,不能伤其分毫,如此刀法,真是可畏可怖……”
“可惜,等他破开城门,那崔玉明已经逃得远了。何况,他也未必就能破开城门……神火营每日巡视,此时想必已经到了城头。到时火器轰鸣,就不像弓箭这么易与。”
“我看,不见得。”
所有人若有所思,全都瞪圆了眼,看着那青袍人影,如同一只大鸟,盘旋起落着……刀光如瀑般护住周身,踩着墙上那细微的突起点,冲霄直上。
竟似违背了人体本能般……
宛如龙蛇扭动着腰身,借力点了几点,腾跃飞扑间,窜上了城头。
“快,快拦住,不要让他上来。”
魏青山再没有先前的镇定自若。
看着那无可阻挡的一抹青影,裹着雪亮刀光,如一朵舒展无定的云朵般,飘到自己身前。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丝悔意。
这事,本来与自己没有关系的。
对内廷的崔公公,也是能帮就帮,不能帮也没关系。
反正,自己走的是李中堂的路子,说起来,与内廷也关系不大。
至于那位陈师弟,死了就死了。
这人心高气傲,总想着有朝一日青云直上,学艺之时就开始拉帮结派,极攻心计。与他那师父一样,事事争先,让人忌惮三分。
真死了,会友镖局走仕途一道的弟子,就再无人与自己相争。
从某些方面来看,其实也是好事。
可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救下内廷二总管,对自己的益处实在是太大了啊。当然,替师弟报仇的举动,也能让会友归心,声势起来之后,就算是李尧成那幸进之辈,也别想压到我的头上。’
“你很勇嘛!”
这一刻,张坤对眼前这位城门将领的痛恨,甚至还隐隐超过了崔玉明。
他看到了,阶梯口,已有二三十余位头戴范笠,手托鸟枪的士卒,急急上来。
若是这批人先前也在城头,与弓箭手配合射击,自己就算再长几只胳膊,恐怕也得躲得远远的。
别说进城,能保住一条命逃离就算是不错。
“不……你听我说,鄙人魏青山,会友镖局出身。先前只是职责所在,多有得罪,张……”
魏青山强行挤出笑容,又是搬后台,又是诉说自己的苦衷。
话还没说完,疾风扑面。
喉咙就是一痛。
他的视野猛然拔高,看到青天如幕,夕照如血。
看到了底下一人执刀,眼含冷笑。
一具无头躯体,颓然倒下……
“是锻骨,还是达到了易筋境界?”
张坤有些分不清楚,这位名叫魏青山的城门将领的实力层次。
只是有些奇怪,这人怎么面对自己的时候,竟然不全力以赴,反而叽叽歪歪的说个不停?
难道,他以为自己真的不敢杀他吗?
还是说,会友镖局这个名头,真的很唬人?
“出手者死。”
张坤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刀光一展,人影飘忽,就有七八人头颅被斩断,血光冲天。
其余城门守卒,全都噤若寒蝉,慌忙扔掉手中兵器。
刚刚赶到的二十余位火枪兵,也是连忙收枪,按下枪口,让开通道。
杀上城头之人身形快得,看都看不太清楚。
瞄准都十分艰难,说不定,开枪没打到他,还打到了自己人。
最重要的是,这位是真敢杀人。
城门卫只是拿兵器对准他,还没出手,就被斩了七八颗脑袋,凶残得一塌糊涂。
而且,就连城门千总魏大人都已经死无全尸。
哪有人还敢轻捋虎须,与他作对?
谁不是爹生妈养的。
面对如此凶人,认怂,不寒碜……
……
“呵呵。”
张坤轻笑一声,眼神苍茫,看向远处那道纵高伏低,没命奔逃的身影。
那是崔玉明。
他可能是逃到城中,眼见得了帮手,就立即停下来看看风色。
结果,看到了如此惊悚的一面。
张坤竟然不管不顾的杀了守城将领,一刀横压城卫,悍然舞刀追杀。
“他眼里,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王法?”
崔玉明这次是真的怕了。
他现,当对手强大到无视一切的时候,他引为护佑的身份,以及地位,或者富贵和荣华,其实不值一提。
只能强行鼓起余力,向正阳门冲去,向养心殿冲去。
长春宫离得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太后一面了。
而养心殿这里,有禁卫大军,有御林高手。
只要挡得一挡,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错过今日,这次不管会不会引起朝局震荡,一定要调来大军,直接把源顺镖局夷为平地。把这反骨天生的家伙,斩成肉酱……
张坤提刀在手,不紧不慢的吊在崔玉明的身后。
他如今八卦步,游龙身法,已经达到圆满之境,身形起伏处,落步无声。
速度比起崔玉明,还要快上三分。
对方虽然亡命奔逃。
却也逃不过自己掌控。
一队巡捕正大摇大摆从酒楼出来,为一人摇摇晃晃的一把推开酒楼掌柜,怒道:“爷到你这吃酒,是看得起你,竟然还管老子要钱?信不信,把你脑袋斩了,把酒楼封了,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他一把推倒酒楼掌柜,拿刀在手,眼角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身旁掠过。
“崔公公……”
见得此人,他酒都醒了几分,心中一喜,这是贵人呐。他曾经远远见过一面,没资格上前奉承。
看情形似乎是在被人追杀。
岂不是天降鸿运?
祖坟冒青烟,该自己生了。
“挡住反贼,拦住他,以后定有所报。”
崔玉明头也不回,跑得肝肠寸断,正阳门已经在望,他虚弱的身躯,又生出新力。
嘶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养心殿而去。
巡捕队长抽刀横在身前,大喝一声:“反贼休走……”
“噗!”
头颅飞起,刀光一闪,人影掠过。
四周剩下七八个巡捕杀猪般尖叫起来,颤抖的手,差点没握住手中铁尺和长刀,头上冷汗冒出,酒都吓醒了。
“反贼?什么是反贼?这年头成王败寇,邪不压正……败了才是贼,输了就是邪,我一刀在手,谁敢叫我一声反贼?”
他抬步踏进正阳门,四周兵丁、巡捕竟莫敢动。
不打碎这些人的骨气和勇气,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又怎么懂得敬畏?
“这一次,你们自找的。”
看向隔绝着内外两个世界的高高宫墙,那蜂涌而出的禁卫精卒,张坤眼神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