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张坤只能叹息天意如此。
当夜事起仓促,他匆匆离席,也没时间把事情办得更完美一些,此时既然出了茬子,那唯一的办法,其实就是,抵死不认。
这个年头的路边既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指纹对照系统。
真想锁定真凶,还是有些困难的。
除非自个承认。
当然,与后世不一样的,这个年代追缉凶犯,也不用事事讲求证据,大多数时候是连吓带蒙,自由心证。
但是,这种做法,只适合于针对没有背景的人。
现在的自己,应该算是,有点背景了吧……
见到李小宛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张坤忍不住就笑了,“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认为我是杀了罗威和罗七的凶手,那还真的不好办了。”
“是哦,以表哥的实力,别说能杀死罗镖头父子,真的打起来,能逃得性命就算很好,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呢?”
李小宛跟着也笑,自顾自的就帮张坤找好了理由,说得连自己都快相信了。
“我看就是那罗家父子两人平日里嚣张惯了,也不知得罪了多少高手,这次就是引得厉害高手前来寻仇。”
“正是如此。”
张坤点头,心里却是暗暗赞叹女性的直觉。
从这丫头的眼神可以看出,对方其实已经基本上确认是自己动的手。
只不过,她没说。
……
接下来,作为前同事,张坤还是去了罗家随礼上香。
镖局众人,虽说有些人眼神古怪的看着,倒没有真的怀疑到自己身上来。
就算怀疑,也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甚至,没有一个人会当面指出疑点。
这时,就看出了卧虎寨一役的后续影响了,也是地位的体现。
就连祁福林和洪华通两位镖头级高手,也只是多望了张坤一眼,并没有问询查问。
问,是问不出什么名堂的。
张坤带着李小宛回自家医馆,还没走出两步,就撞见一队巡捕。
领头的是个熟人。
当日在酒楼见过。
不过,那时的张坤站立如喽啰……
身为一个听令行事的镖局趟子手,并没有让陈凤鸣多看一眼的资格。
他们当然也没说过话。
倒是张坤,记得此人的威风……
随意出言训斥威吓丘玉林和赵豹,那两人竟然不敢回嘴。
由此可见,就算没有身上这身官皮,他的武功肯定也弱不到哪去。
让丘玉林两人,完全生不出什么反抗的心思。
“张大镖师真有气量,竟然还在今日前来上香。”
张坤没想凑过去,陈凤鸣却好似特意找了过来,像是见着熟人一样,开口就是打趣。
“陈捕头也听说了我们源顺镖局的内讧丑事了吗?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实在是让你见笑了。”
张坤微微有些尴尬,笑道:“罗镖头是镖局元老,是我的前辈,我与他们父子之间的一些芥蒂,只是观念有所不同,说开了就好。毕竟都是同门,又哪有解不开的仇怨?今日前来送他一程,算是尽我做晚辈的心意吧。”
陈凤鸣眉头微跳,深深的看了张坤一眼。
他一句试探,只觉对方滑溜如同泥鳅……
看似说得很多,实际上一点有用的都没有,甚至,还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当下眼神眯起,又道:“可我怎么听说,当日你与罗七生死相拼,还下手狠辣,踢断了他的一只右脚?还听说,罗威镖头差一点当场取了你的性命。”
“哈哈,这不正好就佐证了罗威镖头的海量宽宏吗?他若是真心有意对付张某,很可能陈铺头已经见不到在下了。当日他一时气愤,出手或许失了一些分寸,我却从来没有怪他。”
“也对,罗镖头还是很厉害的,可惜,可惜了……”陈凤鸣也跟着打了两声哈哈,突然指着张坤身后一言不的李小宛道:“这位姑娘,应该是姑娘吧,我看着有点面善,不知籍贯何处,姓甚名谁?”
“咦,莫非陈捕头去过杨州?我这表妹小时候就喜欢在外疯跑,跟个假小子似的。平日里不爱红妆,反而喜欢学习一些杂学……她对一些诸如医卜星相,琴棋书画的东西,很有兴趣。”
“杨州吗?我倒是没有去过,听说那地儿挺美的。许是我认错了人,张师傅请……”
“陈捕头请!”
两人笑呵呵的拱手作别,像是刚刚的言谈是在寒喧。
事实上,真的是在寒喧几句。
只不过,其中的试探,以及无形杀机,局外人不清楚罢了。
……
“头儿,这人肯定与罗威父子之死有关系,咱们怎么不把他擒下?”
石头很是不解,一直看着张坤背影在路口看不见了,才转过头。
查案就是如此,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在找不到线索的时候,直觉往往会很重要。
石头此时就直觉感应到,这位很危险……
危险到什么程度呢?
只是站在他的身边,就感觉汗毛倒竖,似乎下一刻就会有着灭顶之灾。
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些杀人盈野的江洋大盗身上见到过。
骨子里都有着那种无法无天,把生死抛于脑后的气度。
两者是如此的类似。
“你不懂,源顺镖局是个镖局,也不仅仅是镖局……既然他们自己人都没觉得张坤有问题,我们冒然拿人,就犯了江湖大忌。”
“可……可是,我们现在是官家人。”
石头弱弱的分辩了一句。
“是,我是捕头,但我的根基,从来就不是朝廷,而是会友镖局啊。”
陈凤鸣看傻子一般的看着石头。
他就喜欢自家属下这种目光短浅的精明劲。
能做事,格局却是有点小……
这样的人,才好驱使,不担心对方反噬。
“倒是那个小丫头,很可疑。”
陈凤鸣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谁不知我陈凤鸣有着神眼之名,只要看过一眼,就算是过了十年八载,也不会忘掉一丝半点的细节。虽然她在细处作了妆扮,但是,骨架和眉眼之间,仍然与那张画像颇为神似。”
“是她,要抓吗?”石头猛然一惊。
眼中全是惊喜。
“抓什么抓?”
陈凤鸣一巴掌抽在石头的后脑勺上。
“我当时不是吩咐过了吗?只管造大声势,摆出样子来……就算是真遇着了,也不要接触,不要问话,更不要抓捕,你都听到狗脑子里去了?”
“是是,头,我记着呢,我们都记得。”
石头被打得抱头,心里则是在想,“陈捕头果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完全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所谓功劳,就把自己陷入麻烦之中。难怪年纪不大,就已经身为十个坊市缉凶总捕,这眼力和行事风格,真是滴水不漏,让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