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了。
周拯现在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一阵酥麻。
不,不只是身体,还有自己的精神,自己那刚有轮廓的元神,还有自己那颗柔弱的小心脏。
别人家的修行之路,悟道、参禅、感悟自然,生命境界完成了一次次升华,最后成为长生不老的逍遥仙;
如果遇到点惊险,大概率也就是杀人夺宝、人前显圣、装逼打脸、酒后注定失身、雨后小故事、被反派下春药,等等。
自己呢?
还没成仙,就现自己被卷入了一场阴谋算计的核心。
该算计纵向跨越了一两千年,波及到了三界所有生灵、近乎全部大能,漫天仙佛都快被献祭完了,而压力已经来到了自己这个柔弱的小修士身上。
关键是……周拯现在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被哪一方推动的棋子。
可能自己此前是玉帝安排的后手,但很有可能又有什么阴谋贴在了自己背上。
这咋办?
直接躺平?
躺平也不是不行,等背后算计之人看不下去了,自然会有所动作,那样自己也就能明白是谁想推着自己走了。
大天尊真的死了吗?
观音菩萨应该没必要骗自己,而且天道已经开始在杨戬体内复苏,天机也是二三十年前恢复的,两者互相对应印证。
如果大天尊和天道只能留存一个,很明显大天尊是死翘翘了。
周拯莫名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唉……”
他轻轻叹了口气,躺在冰柠老师躺过的躺椅上,眯眼看着上方滑动的柳叶,久久不能动弹。
柳叶后的天空,是晴朗的,也是朦胧的,因为多了太多阵法光壁的阻隔。
就如现如今这天地的真相与他。
屋内,窗边。
肖笙沉吟道:“咱们以后要不要注意下跟班长的相处方式?”
一旁月无双翻了个白眼:“班长就不是班长了吗?班长也没前世记忆,前世今生本就不同,你直接喊班长不行吗?”
“这是称呼的问题吗?”肖笙哼了声,“这是跪不跪的问题!”
坐在客厅沙,正把玩一枚玉符的凤童笑道:
“跪就算了吧,天庭的规矩本来就是不跪,也不知道是哪批天兵上天,把人间帝王的规矩带上来了,带坏了天庭风气。”
“就是,封建!”月无双对肖笙得意的一笑。
肖笙只能讪笑。
“喵,”波斯猫跳到窗台上,看着外面独处的周拯,口吐人言,“他道心会不会有什么魔障了?”
厨房中的冰柠轻声道:“有可能。”
“魔障?”肖笙问,“为啥会有魔障?”
“他如今境界低,道心历练也不够,如果有魔障也不稀奇。”
冰柠款款而来,身周飘着两只果盘,摆在了客厅茶几上。
可能是有了共同秘密的缘故,周拯小队与三位教官以及百花仙子,此刻都变得熟悉了许多。
啸月从负一楼跳了出来,接着话头道:
“按理说,这些事不该现在就让周拯知晓,背后算计者应该是想等周拯背后封禁解开时,再让他得到一部分记忆,或者觉醒自我。
“这才是最合理的。
“让棋子过早知道自己未来的剧本,就会产生最大的变数,棋子也会变得不可控,非背后算计者所愿。”
冰柠道:“多亏了李天王的日记。”
“这也不单纯是好事。”
凤童看向窗外,一本正经地说着:
“你看周拯,现在肯定特迷茫、特心累,觉得自己活着吧,特没劲,急需一个温柔体贴的女性,过去抚慰他幼小的心灵。”
冰柠摇头轻笑,依旧是在沙一角入座,手中多了一本书册。
“身为他的修行教官,我更倾向于让他自己走出来,这也是对他的历练。”
肖笙指着窗外道了句:“看,百花仙子已经过去了。”
啸月、凤童立刻去到窗边,朝柳树下巴望着。
冰柠微微摇头,开始思索归纳今日得到的这些信息,试着从中分析出西游封魔劫的真相。
柳树下。
周拯视线中多了一张俏脸,妩媚动人的桃花眼,似果冻质地的粉白唇,一张欺霜傲雪的鹅卵石脸,还有那嘴边泛着的温柔笑意。
“仙子,怎么了?”
周拯勉强打起精神,立刻就要坐起来;一只柔荑摁在他肩头,示意他躺着就是。
百花仙子裙摆飘舞,已是在隔壁躺椅侧着入座。
那轻纱流云般的裙摆间,隐隐可见她白皙笔挺、交叠的双腿,此刻便是‘窝’着腰身,也不见半分赘肉,细柳腰依旧是不堪一握。
她静静注视着周拯,先是沉默了一阵,随后便在袖中取出剑鞘递了过去。
“仙子不看了吗?”
周拯笑着接过,继续躺着出神,手指在剑鞘的细纹上轻轻滑动。
他现在心烦到,美色当前,竟也没多少心情欣赏。
百花仙子的嗓音宛若春日细雨,滋润着周拯的耳廓:
“莫要太心焦了,谁都身不由己,身在大势被大势所驱,只不过你站在了大势中央,所以承受的压力大了些。
“我们都在陪着你,自不会让你做那孤家寡人。”
周拯收起剑鞘,又看了眼手上戒指里的灵仙蛋,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这些大势之争,西游之算。
“观音大士来看过我,老君也派洞灵真人前来指点我,现在的我大概还是走在‘正路’上。”
周拯喃喃自语:
“我现在想不明白的是,我的第二世为什么要放弃记忆,只是说做自己。
“观音大士说的那些话,我现在大概都已明白了。
“但老君说,我的道在妖都……难道,我的道就是把邪恶压迫者挂上路灯?”
说着自己都笑了。
百花仙子虽然听不太懂,却还是柔声提醒:“老君说的道,大概不是指修行之道,而是你今后要走的路。”
“是的,”周拯微微颔,“我现在修行的道,是青木类功法,隐隐与我第一世相关。”
“我一直在找寻的,是你的第二世。”
百花仙子由侧躺化作了平躺,目中流露出几分迷茫。
“虽然知道了这些,为何我还是记不得?李天王的玉简曾被天机屏蔽,现在不也恢复了吗,那为何我……”
“诶?”
周拯眼前一亮:“这个线索好像被我们忽略掉了?”
“什么?”百花仙子有些不解。
周拯整理了下思路,缓声道:“李天王被封起来的那三枚玉片,就是写着青华帝君之事的玉片被天机蒙蔽,而后自行解开,应该就是天道崩陨的缘故。”
“不错。”
“但我第二世被天机屏蔽,现如今天道还会有感应,而且你这个亲密之人……咳,关系最近的红颜知己完全记不得,说明天机屏蔽还在生作用。
“那事情就有趣了。”
百花仙子自不会因为一两个词汇而心烦意乱。
她柔声问:“你的意思是,天道确实崩陨过,但很快就恢复了?”
“仙子你在三界寻找了多少年?”
“三百年应该是有的。”
“嗯,”周拯叹道,“如果没有李天王的日记,所有人都会觉得,这种天机屏蔽来自于旧天道,但现在有了天王的日记,这本日记的内容曾被天机屏蔽,却解除了这个屏蔽,如此也就多了一种可能。——对仙子的天机屏蔽来自复苏的天道。”
“这?”
“天道可能在三百年前就已开始复苏,只是天机隐而不显,在最近二三十年才被大能现。”
周拯啧了声,仰头闭目,有气无力地说着:
“大天尊很可能是单方面的失利,并没能跟天道同归于尽,啊……压力更大了。”
百花仙子琢磨了一阵,柔声道:“这只是最坏的可能,凡事要往好处想。”
“我也想往好处想,”周拯苦笑,“但敌人不可能给我这么多机会,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制定好应对的策略才行。”
百花仙子掩口轻笑,却也并未与周拯多讨论这些天地大事。
她盈盈起身,绣花鞋踩在浅草上,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转向到了周拯身后。
周拯只觉额头清清凉凉,被一双柔滑的手指摁住。
“放松,”百花仙子柔声道,“我在那名为电视的法器中学到的,你躺着就是。”
“多谢仙子了。”
周拯并未拒绝,因为那几根手指在他脑袋上轻轻摁动,确实让他感觉颇为舒适。
不多时,周拯心神放空,鼻尖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百花仙子低头瞧着他的面容,一缕缕青丝自她纤瘦的肩头滑过,落在了周拯的肩上。
她就这般倾身打量着,继续为他放松着,最后等周拯彻底睡熟,她方才布置好结界,招来了几只盆栽,自己去了隔壁躺椅,又小心翼翼用仙力包裹躺椅,与周拯的躺椅轻轻接合。
做完这些,百花那张脸蛋上露出了几分甜美的笑意。
躺椅侧身其实是不舒服的,但她依然朝周拯的方向侧着身子,枕着自己的胳膊,静静瞧着周拯,许久未动。
君不见,相思自古多情苦,怎道此物最温柔?
“真不错呀,”凤童眯眼笑着,“就是少了个龙女,少了那个叫叶燕儿的……你说,周拯左右就两个位置,谁能最后落稳?”
肖笙忍不住滴咕:“怎么感觉教官您是想吃瓜看热闹?”
“少了,”啸月咧嘴一笑,“少了啊,周哥这是第十二世!哈哈哈!没想到吧?”
肖笙眨眨眼:“不都是纯阳吗?”
“你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啸月骂着,“有本事你也找个对象去!”
“我算了,”肖笙讪讪一笑,“我现在心底只有修行,不能被班长落下,转世重修的最大意义,是给了我一次机会去突破上辈子的极限,我总归是要去试试的。”
“唷?”凤童打量了肖笙几眼,“肖瓶颈开悟了?”
“这叫立志!”肖笙认真强调着,并未注意到月无双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沙上,冰柠翻过了书页,继续读着这篇经文,只是偶尔会静默思索。
山水画中,李智勇静静打坐,身周时不时浮现出一朵朵充盈的莲台又但被他小心翼翼地压制了回去。
‘道基还是不够稳,距离老师说的境界差了太多。’
李智勇皱眉叹了口气。
老师说的那个道基境界,当真存在吗?
跟在班长身边,修行突破果然就如喝水般简单,压制境界也变得越来越难。
‘按老师留下的典籍来吧。’
李智勇深吸了口气,凝出一把璀璨小金剑,对着自己额头斩落。
斩道境,铸道基!
……
与此同时。
蓝星上的狮族领地。
青元妖都原本所在位置已经化作了一片湖泊,湖泊正中悬浮着一座黑山,其上能见洞窟数百,各处可见妖兵巡逻。
这才是标准的妖王洞府。
整座黑山都是被掏空了的,其内可囤积重兵,有着一座立体的城郭,生活着妖兵的妻儿老小。一处处阶梯或沿着山壁盘旋,或是在各处横跨斜靠,将内部空间紧密相连。
在黑山内部有一根石柱,像是此地的支撑;石柱的顶端,是一处宏伟大殿。
大殿外把守森严,其内却是一幅荒唐之景。
一只只冒着白雾的四方温泉池,池下铺满了灵石与宝物,周围包裹着妖力结界。
每个池子中都有一个身影静静坐着,种族不一,但本领不凡。
各处都有美貌的妖族女子、男子在旁服侍,偶尔能见池水中的身影抬手抓一两名美男美女入池水……
处处都是不可描述;
到处都是少儿不宜。
大殿正中的池水中,那魁梧的身影静静坐着,保持着狮子模样的头颅、雄壮的类人躯体。
他身后、身旁各有几位只着薄纱的妖族女子,或是顶着兔耳,或是顶着狐耳。
这些侍女,跟妖王风磬家的侍女相比,服务性质完全不同。
“老祖还没传来消息吗?”
这魁梧男人低声问。
一旁有身着长袍的男人拱手禀告:
“统领,老祖与复天盟高手在半路遇见了,一时半会难传消息,不过老祖神通广大,料想只是吞对方高手多寡的区别。”
“老祖来之前,我们怎可寸功未立?那会让老祖不开心啊。”
魁梧男人睁开眼,有些厌烦地抬抬手,身后身旁的美貌侍女立刻低头行礼,朝着左右退走。
池水哗哗作响,十多名高手各自停下寻欢作乐的差事,聚到了这魁梧男人身前。
这统领道:
“事情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我青元侄儿的死,就是源于复天盟的偷袭,那我等去偷袭复天盟,覆灭那个被他们夺走的城池,不合理吗?”
众妖各自露出几分笑意。
“大王,”一名面容妖冶的女子问,“是否需要联络这颗星辰其他妖王?”
“当然。”
狮族统领澹然道:
“有这般好事,自然是要与各家一同分享。
“那城池有凡人数百万,匀给他们十七家五成生魂就是。
“现在就劳烦各位走一趟,将他们各路大王直接请过来,莫要给他们犹豫的机会。”
这十数名妖族高手同时应答,转身卷起了阵阵黑风,带起了道道血光,飞速消失不见。
狮族统领嘴角露出几分狞笑,目中杀气腾腾。
这颗星辰,他吞定了!
“沉兄!”
“嗯!”
沉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彷佛对什么都很是澹漠。
对此。
沉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澹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沉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沉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沉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沉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沉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