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颜从阿琴那里拿回秘籍,她在心中谋算着该如何说服尹家那一群老人精。
毕竟尹琪樱把持了这么多年的尹家,说换人就换人,哪能如此儿戏。
尹颜报完仇,得偿所愿,打起退堂鼓,道:“要不算了吧?我对劳什子尹家主的位置,不是很感兴趣。”
“你在害怕?”杜夜宸问。
尹颜迟疑着点点头:“嗯,我怕无人服我。”
杜夜宸笃定地道:“他们会听你话的。”
这么肯定?他怎么能预料往后的事呢?尹颜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不大相信。
她小声问:“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杜夜宸意味深长地说:“往后你就知晓了。”
这厮心怀鬼胎,惯爱绵里藏刀。
也幸亏他是只对外蛮横,犯不到尹颜头上来。
左右也不是想害她,尹颜稀得同他计较。
尹琪樱的事传得很快,待尹颜抵达尹府门前时,里里外外坐满了尹家尚存于世的族人。
所有眼睛都落在她身上。
不屑的眼神、探究的眼神、困惑的眼神、讥诮的眼神……大多都是不怀好意,夹杂着看热闹的心理,亦有野心勃勃,想掰倒尹琪樱后,自个儿上位的虎狼之辈。
总而言之,家主之位被尹颜这个小姑娘截了胡,没人服气。
“我是尹颜。”尹颜一进门,便抛下个炸弹,如雷贯耳。
尹家人谁不知晓,这个“家名”代表什么?谁又不想成为尹颜?
她自称是尹颜,也得有人愿意。
果不其然,就有出头冒尖的小人物高声道:“你怎么敢说你是尹颜呢?”
话音刚落,尹颜冷冷扫过去一眼,凛若冰霜。她不怒而威的姿态摆得十足,令人胆战心惊。
那起子和她对立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不敢再开腔。
若是众人附言还好,偏生就他一个嗓音清脆,那日后还不是会被当成出头鸟,一枪打死?
傻子才干的买卖!
一腔冲动才有勇气说出口的话,在小姑娘的寒光冷目中压制下去了。
此后再想驳倒她,又得另寻机会了。
尹颜高举起易容秘籍,道:“二十年前,尹琪樱趁我爹娘遇难时,追杀我与姆妈。一个冒牌货,竟胆大妄为,强占我这个正主的家主之位!如今我侥幸生还,携父亲遗物归来,重拾家主的名号!我是尹家嫡女,理应成为尹家家主!尔等,谁敢不服?!”
她这话是宣战,若谁不服气便胆大站出来。
待她登顶以后,必要一个个反击回去。
既如此,尹家人朝前迈步都要慎重,生怕行差踏错,谁又敢贸贸然先呛声呢?
老人精闭目养神,装聋作哑;年轻人你推我攘,逼着旁人抢嘴。
阿琴见此,帮着添了一把柴火助势:“奴婢知晓尹琪樱小姐早些年的恶行,只是她乃主子家,奴婢不敢违抗,只得曲意逢迎。如今尹颜小姐回来了,奴婢不想一错再错,拼死也要庇护家主名威。现下,尹琪樱小姐已被守卫关押在别院之中,是该将尹家掌家权力还给尹颜小姐了。”
阿琴的帮腔,是在座所有人始料未及之事。
他们知晓这是尹琪樱门下第一女侍从,她的话可信度很高。
不过再怎么开口,也不过是个奴婢,只要尹家族人咬死不认尹颜,那么事情就会有转机。
堂内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尹颜知道这些人还不死心。
不过她捏了捏阿琴的手,予以安抚,代表她原谅阿琴的过失,不会怪罪她前几日的冒犯。
尹颜也能猜到她的居心,毕竟她亲手处置过尹琪樱,那么她斩断了自己的退路,只得拥立尹颜当上家主了。
此前她对尹琪樱下手,是给尹颜递来的投名状,作表忠心之用的。
事情陷入了僵局,气氛一度尴尬。
就在这时,屋外闯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失踪好几日的尹树。
尹树足下生风,气势汹汹走来。
他捂住腰腹还未结痂的伤口,执着火铳,眼神好似要杀人。
尹树给枪上了膛,朝天砰砰开了两枪,切齿痛恨地说:“老子被尹琪樱害得这样惨,我看谁还敢帮她说话!以前说好了给老子钱,帮她巩固家主之位。如今非但不给钱,还要杀人,美得她!老子告诉你们,这位就是真正的尹颜,往后听她的!”
说完,尹树把火铳拍到了尹颜的手中,好似在同她说:枪杆子底下出规矩,你瞧哪个不爽,崩了哪个,以儆效尤。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已无回旋余地。
见风使舵的尹家老人率先起身行礼:“见过尹家主。”
有人承认尹颜的地位,旁的人也生怕被尹颜记恨上,争先恐后地开口,喊:“恭迎尹家主回府。”
他们一声递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尹颜逐一还礼,面上融融。
就此,她终于坐上了尹家主的位置,事情尘埃落定。
这人还真怪,先前巴不得取缔尹颜,不成事,又忙不迭奉承尹颜。
好在尹颜最擅长人情往来,一来二去,也还算重修了旧好。
待她精疲力尽回到房中,已然是夜半时分。
阿宝被阿琴领去偏房睡下,而尹玉也在同学家里留宿吃饭。
房里,杜夜宸端来红泥小炉子,惬意地烹煮茶汤。
见她来,递上一碗茶香四溢的汤水,问:“当上一家之主的感觉如何?”
尹颜听出他戏弄之意,也调侃了一句:“还行。哦,我听说,尹家若是姑娘成为尹颜,为了传承家名,夫君只能入赘了。你看看,我要花多少彩礼,才能将你聘回府中?”
杜夜宸饶有兴致地翘起唇角,道:“我能助你当上尹家家主,也可立时拉你下马。你执意要招我为婿,就不怕我想方设法先灭了你的官威?”
尹颜被他这话吓得气势全无,呶呶嘴,道:“不过是开个玩笑嘛!”
她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教唆好阿琴和尹树都为我所用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夜宸风轻云淡地道:“在尹琪樱第一次跟踪我们的时候,我就寻人反向跟踪回去了。原本我只是想劫持一名尹家人,以备不时之需。岂料运气好,正巧撞上有黑衣人持刀杀尹树。于是,我在暗处指导人将计就计刺伤尹树,提前劫走了他。他受了惊,把尹琪樱的把柄抖落出来,好教我知晓,原就是他助阵尹琪樱登上家主之位。我假意营救他,取得他信赖,并同他做了这样一出戏。往后,每年分他一笔钱财堵嘴便是。你是货真价实的尹颜,他要挟你不得,拿了钱便乖巧闭嘴了。”
尹颜恍然大悟,这人吃过尹琪樱的教训,也不敢再狮子大开口,反倒乖巧懂事了。
她问:“那阿琴呢?”
“阿琴不蠢,知晓尹树要叛变,自然是愿意追随新主。于她而言,谁当家主又有什么关系,左右不会动摇她第一侍从的位置。”
就好似朝堂君王更迭,臣子温驯,那么就不会遭到屠杀。
杜夜宸心思缜密至此地步,如今想来,真教人毛骨悚然。
尹颜松了一口气,问:“既然你早就设下了局,为什么不同我说?”
杜夜宸含糊其辞:“怕你暴露,打草惊蛇。”
“真的?”尹颜恍惚间,想起分别那日的缠绵悱恻的吻。
她主动献吻,甚至想同他欢好。
杜夜宸明明意动,却在紧要关头悬崖勒马,拒绝了她的亲昵。
要是她早知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又怎会无措到要同杜夜宸离别时邀欢献身呢?
难道……
尹颜眯起眼睛,话语里隐隐含有怒意:“杜夜宸,你真不是别有居心?”
杜夜宸不动声色地垂眸,头一回心虚。
他抿了下唇瓣,小声道:“我……拒绝过的,所以不算趁人之危。”
尹颜恼羞成怒,不知是骂他好,还是打他好。
她想了半天,只能娇声嚷了句:“杜夜宸!你真的好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