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颜哭得真心实意,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扑簌簌往下滚落。
她一贯如此,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份坦荡,也让寡言少语的杜夜宸无比艳羡。
只是眼下,娇女子哭个没完,惹得他脑仁儿发疼。
杜夜宸正要怪罪,却又见尹颜背后缓慢濡红了的一片绸布,眸色缓缓变深。
他下意识触上尹颜的后脊背,沿着她那犹如嶙峋山脊的骨珠,慢慢下移。
杜夜宸动作温吞,不知是存了怜香惜玉的心思,还是他应付女子的柔情惯技。
最终,杜夜宸的手指停留于尹颜那被刀尖割劈了细线的破口附近,他温声软语,问:“很疼吗?”
杜夜宸从未这般低声下气哄过女子,头一桩例子又破在尹颜身上,教他无可奈何。
尹颜哭,一面是疼,一面是怕。
此前生死悬于一线,若不是李辉有所顾虑,恐怕她就成了替罪羊,代杜夜宸死了。
满心的委屈无处去说,身上又疼,心里又累,还不兴她哭一哭吗?
只是杜夜宸细长的指尖在她后腰上游走,最终停驻于伤口附近。那种被男人触碰身体引发的陌生触感,教她悸栗栗的,一时间手足无措。
尹颜不觉得杜夜宸是在担心她,更不觉得他是在占她便宜。
毕竟哪有人喜欢伤痕累累的战损美人,真要浮想联翩,也该是玉体横陈、珠圆玉润的漂亮女人。
尹颜只当他是假惺惺,恼怒地拍开了男人肆无忌惮安抚的手,怨怼地骂:“要你好心!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受伤,不都是拜你所赐吗?!你仇家这么多,怎么早不说?还任我拿劳什子怀表,害我被人逮住。我看啊,你对我满心满眼都是算计。”
杜夜宸无奈极了,他收回手,道:“是你要拿我东西,怎又怪到我头上来?我早前想阻拦,可你志得意满走了,不是活该吗?”
尹颜受了伤,诉苦诉不成,还被人的话堵了一肚子火气。她吸了吸鼻子,泪盈于睫,恼羞成怒地道:“杜夜宸,我算是知道你为何没有女伴在侧了。”
“嗯?”杜夜宸不明白,这和他有没有情人又有些什么关系?
尹颜瞪他一眼,嗔怪:“我算是对男子最不挑嘴的人了,只要钱给到位,我愿意虚与委蛇,同人兜搭。可就连我这种饥不择食的女郎,对你都下不了嘴,那说明你是真斯文败类!”
敢情此女绕了一个弯弯,就是为了骂他,杜夜宸头疼不已。
思来想去,也没有平息女子怒火的招数。
杜夜宸叹了一口气,从钱夹里拿出一张纸钞,递到尹颜手中,道:“我同你赔礼道歉,行吗?”
尹颜偷眼看了纸钞的面值,心花怒放。只是女子还是要殷勤小意,于是她宽宏大量地嘟囔:“杜先生,我原谅你了。”看在钱的面子上。
尹颜收下了钱,与此同时,玫瑰舞厅的经理也到了。
两方交火,十万火急。舞厅的人不愿叫警察厅的人收拾烂摊子,只得等一方熄火,再来整顿残局。
经理满心愧疚地道:“杜先生,实在抱歉……谁也不知道李公子竟和您起了一些口角。”
经理很明显是知道李辉的,虽说不会查探每一名客人的来历,只是从这些人的衣着与行为来看,依稀分辨出背景样貌罢了。
很明显,杜夜宸衣品超凡,想必也是家境优渥的公子哥儿,这样的人如何能得罪呢?
杜夜宸反正不会再来玫瑰舞厅消费了,也不愿多同人周旋。
他微微颔首,道:“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旁的就不说这么多了。我的人如今受了伤,还请经理尽快喊来医院的人,为她检查身体。”
“那是,那是。”经理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因此这间包厢的动静,他瞒了个密不透风,知晓此事的人也就三两客户,还让他拿那些藏有钱财的“果品”搪塞过去了。
医疗队的人来得及时,为尹颜检查了伤口。
幸亏此前她再三打岔,没让李辉狠下杀手,如今的后腰,也不过是浅浅一道伤疤,护士小姐贴心地帮她消毒缝针,贴上纱布。
忙好了尹颜的伤,护士小姐这才注意到病床旁边坐着芝兰玉树的杜夜宸,顿时红了耳根。
她仿佛对杜夜宸有意,小声问了句:“这位先生是病患的什么人?”
护士小姐很懂分寸,知晓杜夜宸陪护尹颜,年轻男女关系复杂。若是他有家室,再招惹他,可就不美了。
尹颜和杜夜宸此前扮了一回假情人,实则没什么关系,至多只能算是同事。
可她知晓杜夜宸心思歹毒,见不得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落入火坑,于是秉着救人的念头,也要掐灭这一株即将发芽的爱欲小苗。
还没等杜夜宸启唇回答,尹颜就大大咧咧地道:“是我家先生!”
护士见尹颜护短,顿时羞得面红耳赤,不敢再多问。
尹颜看她内向的乖巧模样,心道:这样可爱的姑娘,好在被她提前点醒,不然落入杜夜宸的魔爪,指不定有个什么样的悲惨人生。
为了让护士死心得更加彻底,尹颜故作悲伤地道:“姑娘快跑!我家先生可爱拈花惹草了,莫让他勾搭上你。要知道,我身上这伤呀,就是他家暴出来的!”
闻言,护士大惊失色,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于是,她寻了个借口,逃之夭夭。
而被尹颜算计了的杜夜宸眼见着追求者逃窜,嘴角一抽。
这女人到底要作妖到何时?他被她泼了一身脏水,便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儿。
杜夜宸冷笑一声,欺身逼近,嵌住了尹颜的下颚,细细打量。
男人忽然靠近,那挺翘的鼻梁近在咫尺,如同绚烂玻璃珠的眸子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令尹颜惶恐不安。
她也知道这一回说话有点过分,当即咽了咽唾液,问:“你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打她吧?
岂料,杜夜宸缓慢靠近,语带暧昧地道:“既是我太太,我同你亲近亲近,不是人之常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