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点时间缓缓。
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梳理清楚这会发生的一切。
首先,梁海华本身被黑龙王下的降很普通也很常见。在黑龙王那边类似的降术我见过得简直不要太多。
但这只蝎子是怎么回事?
我看向了我来之前、梁海华的妻子一直用来给丈夫解毒用的这些火罐,陷入了沉思。
这些火罐也都是很普通的火罐,透明的玻璃罐体,顶部带着一个抽气用的塑料拉阀,拉阀本身也是很小很细,根本不像能藏住一只蛊虫的模样。
像这样的罐子,总共有二十四个,平时都被梁海华的妻子放在一个竹篮里,跟一堆消炎药止疼片之类的放在一起。
我倒是知道,跟冥府沾边的生灵很多都能跨维度活动,从更高的维度活动,以实现在我们这个世界里的空间跳跃乃至瞬移。
但刚刚那红光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会……
我突然有了个十分不可理喻的诡异想法。
想到这里,我再次看向了那些火罐——前面我过来的时候梁海华的妻子在用这些火罐给他解毒,当时她只用到了二十四个火罐中的六个,但是我现在又仔细的数了一遍,如今散落在地上的火罐,只有五个!
我抱着试着数一数的心态拿起那竹篮看了一下,里面的火罐加起来,总共也只有十八个。
篮子里十八个,地上五个,加起来二十三个,果然少了一个。
好家伙,合着这蛊虫从我们进来时起就一直在我们眼皮底下趴着,就这么一只小蝎子,它居然成功瞒过我们所有人的眼睛,伪装成了一个玻璃火罐!
防不胜防啊!
“呃啊啊啊啊!”
我正这般感叹着这用心险毒,绮意那边又疼得哼哼了起来。
“怎么了!”我赶紧冲过去抱起她,仔细查看她眼眶上的那一片血肉模糊——果不其然,这事还没完。
漆黑的毒血中,那蛊虫绿油油砂砾般的内脏在其中散落,苦难之匣里冒出来的白烟包裹着这些东西,却拦不住那若隐若现的绿色游丝在毒血中流转。
那蛊虫被我捏死的一瞬间,体内的蛊毒就已然一股脑全都泄露在了绮意的眼眶里。
我只是解除了她一时的生命危险,但若这么放着不管,这聚而不散的蛊毒总有一天会侵彻她的脑腔,迅速置她于死地。
事已至此,状况已经不要更明显。
那只百足蜒是黑龙王下的,这倒是已经确定了。但问题在于,有人知道我可能会帮梁海华解降,便趁我们不注意将梁妻用的火罐掉包了一个……
换言之,这不是冲梁海华来的,这就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这始作俑者毫无疑问是个敢对降头师下降的高手,不计后果的狠人!
我将刚刚用剩下的灰烬泡在水里含在嘴里,抱着绮意试着吮吸起了她脸上的毒血。
苦难之匣依旧跟平常启动时一样,慢悠悠飘荡在我身边,里面冒出的白烟也依旧如有生命一般,原本徐徐流转入绮意眼眶的部分悄悄分开一个岔,顺着我的鼻孔流入我的口腔。
此时的我甚至无心品味这少女的触感,眼里只有那片血肉模糊的恶心。我开始意识到,或许我对绮意是真没什么别的心思。
她是绮蝶生托付给我的妹妹,是与我一起几度出生入死的伙伴。
自从我知道黑龙王不是我亲爷爷开始,自从在何宅绮蝶生将她托付给我开始,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不能允许她有任何闪失。
“追风,你……”绮意有些惊讶地瞪起另一只眼睛。
我闭上眼睛,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用力将毒血连带着鲜血一同吸入口中,然后一股脑吐在地上。循环往复几个来回,直到地上的黑血逐渐变成红血才勉强放下心来。
看了一下时间,自绮意中招到现在,感觉上无比漫长的时间,其实才过了不到半钟头。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解降,单纯这样吸除毒血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没事了阿意,好好休息吧。”我安慰她道。
“嗯……”
她点了点头。
就以这么一个奇怪的姿势躺在桌子上,脑袋还在桌沿外面,头轻轻一仰,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叹了一口气,轻轻抱起她,小心将她安置在了这房间的床上。找来一卷绷带,为她包扎起了脸上的伤口。
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鸣兰推门出现,一眼便从最糟糕的时机最糟糕的角度看到我正在床边抱着绮意。
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纸扇掩面发出了一声俏皮的轻笑:“嗯?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我放下绮意,也无心解释什么,只是憋着一肚子火问她——
“鸣兰,告诉我,你能不能查清这房间里的这些火罐都是从哪儿来的,今天之内又都有谁动过。报酬好说。”
上官鸣兰低头看了看这一地的狼藉。
“只是今天之内的话,我可以先让我的人好好查一查。不过目标只是普通火罐的话,能不能出结果我就没法保证了。
另外,虽然降头师的事情我也不想过多参与……如果你还知道有谁接触过这些东西,也请带我一起去盘问盘问。”
梁海华的妻子?
我正要起身,绮意无力的手指牵扯住了我的衣角。
我楞了一愣:“嗯?你不是睡着了吗?”
绮意歪着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我看不懂的忧虑,或许是失血过多头脑不清醒,她竟说起了胡话:“追风……我不想你跟那个女人独处……”
“啊?”上官鸣兰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啊,不好意思,恕我一下没能考虑到那么多。这样吧先生,您告诉我应该去找谁问,您就守在这里照顾绮小姐便好。”
她原本还有几分放松的言行,一下子变得谨慎而严肃,看来她是真的不敢得罪降头师。
既然鸣兰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坚持跟上去。
详细跟鸣兰解释了一下状况之后,我便目送着她离开去找梁海华他们,拉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