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连你也请了?”
黑龙王这一串操作直接给我整迷了。
你说我一个刚被逐出师门的徒弟,他给我递个邀请函,或许也勉强说得过去,穿青人与他是有灭族之血仇的啊!
“阿意。”我有点想知道,绮意是怎么想的,就唤了她一声。
她的回答倒是言简意赅,俩字:“不去。”
我摊了摊手:“这就是我们这边的意见。黑龙王不是什么善类,除非是我们掌握了切实能搞定他的手段,否则我们就是在送死。”
绮意补充了一句:“鸡给黄鼠狼拜年。”
我:“没错,相当形象。”
孟惠峰深深地低下了头。
他从桌上拿起一杯红茶,安安静静、一口一口地喝完。
我能看出来,他的理智早在踏进此门前,就已经帮他把利害关系给想了个明明白白。
但他与绮意不一样,他有一颗迫切渴望复仇的心。
我默默断绝了跟这个人分析后果的念想。
多说无益,大道理谁不懂?那些一往直前的莽夫,又有几个是真心不晓得后果如何的铁憨憨?
“如果你执意要送死,我也不拦你。只要你别拉上阿意一起,你想搞什么事情都好说。”
“我又不是来找你帮忙的。”孟惠峰冷淡地拿出了他的那份邀请函,殷红色的封面令人不适。
他问我:“你有注意到这邀请函中的额外线索吗?”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也不感兴趣。打算给我送来这东西的人,应该是早些时候被我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邀请函上还写着被隐藏的最后一句,明显是另一个人的笔迹用特殊手段写上的,五个字:这次是真的。”
我嗤之以鼻。
众所周知,降头师这行,生辰八字那就是命门所在。一旦被人知晓了去,连带上家族里过去几辈子的恩怨纠纷,绝对有你喝一壶的,事后想找仇家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有人过生日想大操大办?可以,很常见,今年一月过,明年二月过,含混着来,自己就权当看个热闹过个瘾。
这寿宴邀请函上有这么五个字,就相当于是有人在黑龙王的脑门上大大方方给画了个靶子,邀请天下所有降头师去打一打试试。
“傀儡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尽量用外行人能听懂的语言解释道。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第一,我跟黑龙王也有一大堆解决不了的仇怨,如果说这世上有人想置他于死地,我不是第一梯队就是第二梯队。但我现在并不想跟这老东西彻底撕破脸。
第二,这里面明摆着有诈,这就跟戏里唱得大太监指鹿为马一样,大概率啥啥都捞不着还惹一身腥。
第三,你想去我也不拦着你,但你别指望有降头师会拿着这八字去替你们穿青人出头。这不是情分的问题,是可行与不可行的问题。我这不行,你出了这门去找别的降头师,一样不行。”
孟惠峰一本正经听我讲着,中间时不时点点头表示明白,我也不知道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最后,我说:“反正话我都已经给你讲明白了,能不能迈过去这个坎是你的问题。”
孟惠峰又点了点头。
“是的,我能理解。可是我……朋友,雪山这一趟下来,你跟绮小姐和我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了。
你们能懂我的吧?NIS那帮人跟黑龙王,凭我这条烂命,可否能换下其中一家?哪怕是试一试也不行吗?你不是单纯知道八字也能下降?我可以把我还剩下的所有都给你……”
我又摇了摇头。
“最擅长此道的,是阿意的父亲,绮隐,他才是这方面的大师,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论咒降百年之内不大可能出现比他还厉害的牛人,可惜老人家如今已经过世了。”
孟惠峰:“那你擅长什么?”
“我擅长解降。你也别问我之前是怎么搞定的龙蜓,那是被逼到那份上不能不做了。
我必须告诉你的一件事是,黑龙王也是玩弄各种降头术的大师,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果有人要揪着这个低级错误不放,那黑龙王多半是有手段可以立刻让那人死。
所以我刚刚才说这是大太监指鹿为马,很可能是黑龙王为了在南洋这一带排除异己才整出来的烂活!这个事,你找不明白的人来做,他不一定搞得定,你找明白人,明白人肯定是不干的。”
孟惠峰此时的表情,在我看来已然有几分恐怖了。
他扭曲着脸,冷冷地问我。
“那,你教我,我来做。”
此言一出,我跟绮意都让他给唬住了。
倒不是说我没想到他会有这决心,也不是说我就不能把吃饭的手艺教给一个门外汉,然后等着看他过两天就死。
我是没想到,复仇居然可以把一个人的理智泯灭的如此彻底!
他现在的脑回路想着的绝不是弄死黑龙王或者NIS那帮杀人魔,或许对现在的他来说,哪怕自己就这么一死了之,也强过像现在这样苟活于世,忍受与弑族仇人共戴青天的无奈。
当然,即便真是这样……
他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定。
降头师吃的就是这手艺饭。我会,他不会,我能做,他做不了,这就是他活该继续活着。
兴许这就是他的命,我是不能动的。
他也从我的目光里看出了我的决心。
他垂头低吟,十指交叉,坐在那里独自痛苦良久。
而后,他提出了最后一个提议。
“那,你有没有渠道能打听到——这南洋跟黑龙王能扯上关系的人里,都有谁没被邀请参加这次的寿宴?”
“这我倒是能帮上忙。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情报贩子,你留个电话,我今晚就能给你答复。”
他从怀里拿出了个包裹,里面有五万块钱。
“这是我最后的家当了,全都给你。”
随后,他便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这小店。
我点了点头。
倒不是我有意收这钱,绮意想必也能懂我的意思。
这钱我不会动,事后我会还给他。但如果这会儿我不收,他心里的这道坎,那才是真的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