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如若大水淹了耗子洞。数百斤的冰水,夹杂着冰碴子顷刻间狂涌而入这一米见宽的口子。
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大水冲了个措手不及,被这冰水裹挟着一路下落。
其间我们三个人的肢体控制不住地挤压乱动,在这坚硬的石壁巷道里磕磕碰碰,不时在隆隆水声里混杂进骨头碰撞的咕咚声,我也分不清是我的骨头还是别人的骨头。
攻地下室,用水攻。
这是虫子该有的智商?就这状况,恐怕一般人类都不一定能想起来还有这招吧!
在统一意志的联结下,每一只龙蜓的脑壳,都是这虫群思考能力的一部分,每一只龙蜓都是这更大意志的一缕血肉。
所以理论上讲,这东西的脑容量是无限的。
这地下空间到底有多大,我也不清楚。
如果这里单纯只是一个地下室的话,就它们这个灌法,多来几缸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将我们淹死在这!
这就是它们的行为习惯——即便龙蜓是以数量致胜,在方法允许的情况下,它们也不会随意牺牲任何同伴。
绝望,在场中每个人的心头滋生。
紧接着又一声轰鸣下来,我满眼里尽是天旋地转。
阴差阳错中我随绮意跟孟惠峰一起撞破了另一扇暗门,进入了一片灯火通明的空间。
哇凉哇凉的冰水裹挟着我们倾泻而下,在门口一个个四仰八叉躺成了一坨人肉团。随着冰水溃散开来淌一地,嗖嗖冷风眨眼间便让我的脸嘎吱嘎吱结起了霜华。
巷道内,空空如也。
天光顺着这巷道照下来,以此门为界,与这地下空间内夜明珠的幽光划清界限。
急速失温中我大脑死机了一下,懵懵地看着这一地的冰碴子,恍然间甚至忘记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然而它们并不打算给我们喘息的机会——数十只龙蜓蜂拥而入,呼啸着虫翼翻飞的轰鸣声冲进巷道。
“轰!”的一声巨响过后,四条木制的手臂哐啷啷一下,将一个柜子似的大型家具摁在这门上。
我猛一扭头,倒是没看到那四条木手的主人,只看到额头一片血渍的孟惠峰食指与中指并拢,咬牙瞪眼憋起了一股劲,坐在一旁结印。
“哐!”之前傀儡机关那两把钩镰枪将这柜子刺了个对穿,再次搅动了起来。
一团沉重的触感颓然趴倒在我背上,而与此同时,另外两阵风声从我耳畔呼啸而过,两个木人各自抱着一张桌子填上了破口。
“闪开!”孟惠峰大声警告我。
而与此同时,两个木人也是颓然跪倒在地,以这木制的身体固定住了外面穿刺进来的利刃。
紧接着又两个木人从黑暗中跳出来,这次它俩则是一左一右,合力推着一辆驴车架子闷头冲了过来!
我疾步闪开,驴车架子哐啷啷一阵炸响,将这破碎不堪的门连带之前填上去的木器一起砸了个稀碎,顷刻间无数烂木头结结实实塞在这门口,就像塞在某人嘴里的一团麻布。
继而,尘埃落定。
外面的动静总算平息了下来。
孟惠峰放开了手里掐紧的印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恍然间整个人如将死之人一般。
“厉害。真是一手好法术!”
绮意忍不住大为赞赏。
“能同时控制两具傀儡的傀儡师,按理说已经很优秀了,你还能灵活切换控制得到底是哪两具。这房间里有很多傀儡,如果这些虫子还要继续攻击,你应该还能继续填下去。”
“不行,做不到的。”
孟惠峰喘着粗气坦言道。
“像这样快速切换傀儡我也是第一次做到,实在没法保证下次还能成功。你们手里有现代火器,所以大头还是得看你俩的能耐。
话说回来,它们这算是已经开始攻山了吧?哎,这才不过二十年,我们穿青人又要遭劫了!这帮畜牲一攻山,能活下来的只能是像我们这样的好手。”
听他这么一说,我跟绮意面面相觑,都面露了愧色。
都到这份上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所以我直接跟他交了底:“说实话,我们俩降头师法术会得都不多。”
孟惠峰淡淡道:“我本来也没指望你们绮家人跟外人能会多少法术。我就问你们子弹多不多?”
绮意:“本来带得挺多的,不过看这样子……估计还是不够。”
“没事,我有。这禁地里也有一些老牌军火,都是大逃亡之前我们穿青人从黑市上掏来的好货。”
他一面这么说着,两个一米八几的魁梧木人各自抱着一挺冲锋枪走了过来,从绮意的包里拿出两盒子弹摆弄了摆弄。
“还行,能共用。”
孟惠峰安慰我们道。
紧接着,他将目光转向了我。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傀儡术士在控制傀儡的时候,本尊基本上是没法活动的。等会儿要是还碰上什么别的东西,就只能继续靠你们了……”
“别的东西?”我一下子没听懂他什么意思。“这不是你们穿青一族的禁地吗,这里还能进来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嘶吼自黑暗中至深的地方远远传来,一时间我惊叹于这黑咕隆咚的地方居然如此之大,另一方面,却也为这“老朋友”的惊现而冷汗直流。
“……只能交给你们来解决的东西。”孟惠峰一阵语塞,颓然道:“哎,说来就来。”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吼声一响,绮意登时便惊呼了出来,绝望地大声惊叹:“调音师的亡灵……怎么是那只咒念鬼!它怎么会在这?”
我也真是恨得牙痒痒。
“我就知道!早先没能解决完的问题,早晚有一天会重新找上我们。这可是亡灵孽物,阴魂不散才是它们的看家本领。”
“嘎啊啊啊……嘎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那个一直跟咒念鬼黏在一起的连体婴也发出了我们熟悉的动静。温迪戈的惨叫,与咒念鬼的嘶吼,在这庞大的地下空间内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