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里的所有亡灵都有他们自己的难处。他们全都是自愿放弃往生,成为这野鬼孤魂的。
他们相信那个将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人,并且自愿接受那人的遗志,永远守护这栋老宅。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虽然三魂不齐,七魄不聚,神志与人性皆是不存,却多少还都残留着一些生前的感情。如若往生,便是往生,这家人将再无可能重聚。
只因如此,它们到现在才拿出这招来对付我们。不然的话,只是为了保护这老宅里秘密的话,它们早就可以这样做……”
事实摆在面前,我完全能看透这些怪物们的逻辑。
这门上锁住我们、将我们逼入绝路的这道封镇,它同时也是保护着我们和这栋宅子的最后保险。
我们不能动它。
但它们被逼急了,却可以用它来和我们同归于尽。
我绝望地告诉绮意我看到的事实,绮意立刻掏出她那把工兵铲,绝望地朝那温迪戈的脑门招呼了过去。
我心底又是一阵冷笑。
没用的……
“咣!”一阵古怪的鸣响从绮意与那温迪戈之间传出——如我所料,她被一堵看不见的空气墙挡住了去路,一头撞了个头破血流。
“住手!你住手!顺……顺子你住手啊!”绮意焦急地呼喊着。“你们一家人都会在这里魂飞魄散,永远无法团聚的!连这你都不管了吗?你会毁掉一切的!”
那个空灵美妙的少年声音又响了起来。
“没关系的。陈叔叔说了,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永远,永远……他是这么保证的,他超厉害,从不食言!
所以,这位姐姐你也来和我们一起吧,拥抱我们,与我们合二为一,永远住在这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那边的大哥哥就算了……他好凶……我害怕……
就让他死在这里吧。”
“别逗了!浑浑噩噩日复一日,游荡在这暗无天日的老宅子里,你管这叫生活?”
绮意脸色煞白,我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早就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咣!”
那空气墙又传来一阵鸣响,绮意不顾一切地以那工兵铲大力凿击这堵看不见的空气墙,但这墙面毫发无损。
而在前面,那温迪戈的身体虽然已经被那门上的封镇蹭得血肉模糊,但它却毫不在乎。
它以那一口残缺的大牙将封镇上的字撕扯出来。
我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能量从我背后荡漾开来。在我心底,一个声音大声提醒着我——是那只咒念鬼!
我猛一回头,果不其然那咒念鬼此时正抱着膝盖,蜷缩在那罗汉神像的胸前,怀里还抱着那只女仆丧尸……
第六感告诉我——它们有办法避免自己彻底消失。
这不是同归于尽。
这是单方面的虐杀!
我一咬牙一跺脚,飞起一刀在我自己手心划出一道飞溅的血花,以染血的手按住锋刃,竭力回忆着能用来对抗这空气墙的咒解……
我焦急地迅速完成颂唱,赶到绮意身旁,一声不吭一剑撇向那温迪戈的首级!
还好,我的颂唱并没有出现失误。血咒显灵,附着在我的刀刃与手臂上,任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空气墙,挥向温迪戈的脖子!
下一个瞬间。
一个戴着白色头花的骷髅脑袋,猛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哈!”
那女仆丧尸突然施展起她那种空间瞬移的能力,闪现到我面前,朝我的脸上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别的作为,只是自顾自回身抱起那头温迪戈,又重新闪现回了罗汉像怀里。
我顾不上她,焦急地看向我最关心的封镇……
这封镇,已然被那温迪戈撕得面目全非。
这整栋宅子已然摇摇欲坠,只待一阵风吹,它便会整个垮塌下来!
“轰!”
这怪风说来就来,我头顶的前殿穹顶发出一声巨响,刚刚被我连通的电路放出了噼里啪啦的火花,在那火花照耀之下,数道骇人的裂缝陡然从屋顶一路蔓延到我们所在的一楼!
“呜!”
被吓哭了的绮意闷头藏进我怀里,我心中一阵暗骂,寻思着你是觉得我这身板能支撑你不死?
我最后能做的,只有抱着绮意藏进门板旁边的墙角里。
到这里就没什么高深道理了。毕竟幼儿园老师都教过,房子快塌了的时候,这种墙角是最容易顶住不倒的……
“咣!”
“轰!”
“噼噼啪啪!”
我刚抱着绮意坐下来,这房子就塌了。而与此同时,刚刚那女仆丧尸对我施加的某种幻术也开始起效。
我看着,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崩溃,不知多少吨巨木在我面前向我垮塌而来,同时脑瓜子里嗡嗡一阵乱叫,就这么不省人事昏了过去。
黑暗。
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黑暗,包裹了我。
我一睁眼,又回到了伏物镜中的幻境里。
我苦笑一声。
亏我临死前还想体验体验那女仆想给我看什么来着——因为这伏物镜的缘故,这里的鬼物对我施加的幻术基本全都被它覆盖掉了。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个童子身,反正我都死定了,要是能让那魅穴蛛给我来一顿幻境杀,那或许也是蛮赚的一件事……
我正这么不着调地想着,低头就看到了两个令我窒息的大球!
怎么回事……
这次,我怎么就能控制这具身体了?
我伸开手臂,稍稍打量了一眼我身上的衣着,还忍不住往自己腿间摸了一把——连最关键的东西都没了。
我想骂人。
我特么这次居然上身到这女仆身上了?
“雪荣姐姐,你在干什么?”
一阵清澈如水纯洁到能把人掰弯的男声传来,我循声回头望去,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正背着个小书包站在我身后,一双清秀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我。
然后,他也学着我的动作,摸向他自己下面……
我麻溜按住了他的手!
“别动。”
我一开口,就是那女仆轻柔中带着几分危险的女声。而与此同时,那女仆的记忆与生活,渐渐填充了我的灵魂。
我情不自禁、十分自然地接道——
“今天也要上学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