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我跟绮蝶生异口同声了:“你管这叫‘没这么复杂’?”
绮意捋了捋思路,又道——
“不不不,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思路放清楚点。那个高僧做不到超度这些冤魂,或许是因为他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不然的话,只是拿死者生前的伴身之物镇宅这种程度……我们都能看懂的操作,他应该没道理会只做这点儿就收手了吧?”
我指出了绮意推测中一个明显的漏洞:“他要是对这里一无所知,他还能找清楚这里死者们的执念之物?”
然而我话音刚落,绮蝶生便茅塞顿开,一拍大腿道:“不,他是真不知道!”
我跟绮意唰得一下向他看齐。
绮蝶生:“我在三楼碰见的就是一个僧人的法魂,非常不得了,很可能就是这封镇的始作俑者!
据我观察他其实也就只是个路过的,无妄之灾力不能敌,怨气非常之深!这才化作法魂游荡于此。”
我还是没听懂这僧人为什么能找清这家人的执念之物。
谜团太多,难以解开,我只能求助于我手上唯一一本与这老宅相关的文献——也就是之前我们自己搜集好的那本日志。
这本日志里夹着我们从宅子各个角落捡来的各种碎纸片,内里蕴含的情报资源可能会非常详尽!
然而,我刚从怀里掏出日志,便是毫无预兆地眼前一黑……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是之前的魅毒发作了。
我就该知道,就凭绮蝶生弄来这几张床单,对我现在身上的重伤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尽管由于强烈的求生意志,我这坚韧的灵魂已然支撑到了现在,但我的身体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早就超越了极限。
时至此时,我们算是内部疮疤累累,外有众鬼环伺,当真是入了山穷水尽之路!
“我……有点晕……”我挺着最后的神志提醒他们。“日志,这里面还有很多没发掘的线索……快……”
说完这些,我眼前又是一黑,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躺倒了下去。
我疲惫地眨了眨眼,也不知这一眨眼功夫,现实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只听到身边一阵混乱,似是有一只没见过的鬼物强行冲进来,与绮意他们缠斗了起来!
我感到我放在上衣兜里的伏物镜突然一阵发烫,烧得我胸口一阵剧痛,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我已经无力思考、无力再战,只能这么任由自己的灵魂陷入了深不可测的休眠。
……
蓦地,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惊醒了我的心神。
“你醒了?”一个轻灵而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
我抬眼一看,差点没给我吓一跳。
那少女依旧是一袭雪白的连衣裙,娴静地坐在桌旁,手里正捧着一本特别厚的书。
这不就是前面那个魅穴蛛吗?
不对……
不对不对……
我与她那澄澈的目光悠然对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此时的她,明显就是个活人!
再看看我身边的环境,大气且干净的庄园,远处的重峦叠嶂,颇有雅气的竹林园景……
我这是睡了一觉,穿越回去了?
她掩面一笑,优雅动人。
“大师,睡得可还香甜?”
大师?
我低头一看,果然我脖子上挂着一串长长的胡桃念珠,穿得倒是还算蛮正常,看起来就是一副佛门俗家弟子的打扮。
我想起了我临昏迷过去的一瞬,伏物镜突然开始发烫的那事。
难不成,那伏物镜过载了一下,直接用这过去的信息把魅穴蛛那害人幻境给替换掉了?
按这个道理来说,我应该就是接触到了某个亡灵有关的东西,然后穿越到与他有关的回忆里了。
“不好意思,何小姐,小僧睡得有些迷糊……”我灵魂所在的这个僧人怯生生道。
相比起此人气势上的懦弱,对面的何璇倒是一身的豪门千金气质。温文,优雅,一看就不是等闲人能触碰到的花,偏偏身上又少了几分骄横,多了几分随和……
当真是怎么看怎么舒心。
我心说果然,看来这确实是伏物镜产生的幻境。
一切都是过去无可改变的回忆,我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却共享着他过往所有的感受。
想到这里,我不禁一阵无名火涌上心头。
既然这次是整个人都穿越到这幻境里……我该不会要眼睁睁看着这家人死于非命吧?
该不会……就是我上身的这个崽种……伤害了这女孩吧……
“大师,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何璇看着这边的目光里,满是无以复加的崇敬。
俗家僧:“嗯。下次小姐再有问题,可以直接叫醒我的。”
“啊……这怎么合适呢……”何璇的目光有些为难,我从她那水润的目光里,看到了几丝沉重的忧虑。
何璇坦率直言:“您看,您法力高强名声在外,爸爸的降头……您可有法解?”
俗家僧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只道了一句——
“小姐,您是个聪明人。”
此言一出,何璇眼中原本若隐若现的那层忧郁算是彻底浮现了出来。她轻轻别过脸去,望向了西边的那片日薄西山。
“‘他们’需要手段来控制我爸,身上有背负着这么个东西,对爸爸来说或许反而更安全,是这个意思吧……”
俗家僧陷入了沉默。
“此间之事,断非小僧一个外人胆敢议论。这种话题,也请小姐务必不要再与他人讲起……都是为了小姐您的安慰,令尊想必也是不愿让您参与进这些事里的。”
何璇陡然转过头来,原本安娴的目光陡然变得凛冽起来,宛如寒冬风雪中屹立着的一棵梅树。
“所以你就能堂而皇之参与进去了?你甚至不是韩国人。”
俗家僧辩解道:“小僧不过只是本地派来的一名俗家僧,来负责处理一些贵司在本地行动、可能会产生的问题。
至于您所说得……是不是韩国人这个问题。我认为这应该与我们要谈的木材生意无关。”
何璇悲哀地苦笑了起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心里这般提醒她,虽然我也知道这都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