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玉霄急切的通知詹台清,低着头一路往云顶帮赶,可刚到驻地门口,还没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况,他顿时心头一紧。
云顶帮驻地里里外外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光门口就起码有十多个宗师境武者,还有许多披坚执锐的武者士卒,正在四周巡逻。
看到士卒衣服全都绣着一支金色箭失,侯玉霄顿时面露警惕,他在望川道城待了两个月,很清楚,那金色箭失就是圣天拳宗的标记。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而是假装路过往另一边走去,心里则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跑路了。
什么情况,圣天拳宗知道詹台清躲在这?
“李帮主,进来吧,里面有人等你!”
可还没等他走出驻地门口的范围,迎面就走来一个须发洁白,身材魁梧的老者,面带一丝笑意伸手朝着大门指了指,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侯玉霄没有听老者的话,而是下意识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心里计算着有几层逃脱的希望,可还没等他这边计算出来,那老者身体四周,就逐渐升起一股烈如炽阳般的恐怖气息。
乾阳境高手!
“前辈客气了,在下,这就进去。”
知道跑路没戏了,侯玉霄一点都不拖沓,回答完立刻就往驻地里面走了过去,那老者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也立马收回了气势。
“这千面玉郎,还算识相。”
……………
人一老实下来,思路立马就清晰了,侯玉霄往里走的同时,很快就意识到了,那八个黑衣人前脚一离开,这边后脚就过来,这意味着他跟詹台清躲在这里的事,圣天拳宗早就知道了。
按詹台清说的,圣天拳宗跟大晋联合攻打九华道,那圣天拳宗就是跟大晋一方的,不配合琴剑山庄抓他们,能说得过去。
可紧接着问题就来了,詹台清可是旗帜鲜明的反晋派,按她在罗刹圣教的地位,那极有可能会给大晋造成很大的麻烦,圣天拳宗既然跟大晋一方,那现在抓住她,不是正好向大晋请功么!
云顶帮里外三层确实被围的水泄不通,但他可一点战斗的痕迹都没看到,这代表圣天拳宗的人跟詹台清没发生冲突,而且也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这证明对方从上门到现在,都很平静。
再结合刚刚那乾阳境老者对自己的态度,也明显比较客气,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明明跟大晋一方,对大晋的敌人却这么客气。
“这位就是近来名满天下的千面玉郎吧?这手易容功夫,果真是出神入化,便是本宗主,也看不出任何破绽,厉害……确实厉害啊………”
侯玉霄知道主厅里有圣天拳宗的大人物,自不敢试探里面的气息,刚刚靠近主厅,里面就穿出一道爽朗的声音,他微微抬头,入目之处,除了詹台清之外,还有另外两个人。
两人他都不认识,左侧那人一袭黑袍,连头上都覆着一层罩子,看不清容貌,站在詹台清的身后;右侧则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一袭黑丝收编的黄色锦袍,衣服上绣着一根金色箭失,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双大的有些不像话的阔手,跟他打招呼的也是此人。
金色箭失,自称宗主……
雷霆圣手庄非成,脑海中闪过这七个字,侯玉霄赶忙对着中年人躬身一拜,恭敬道:“侯某区区微名,竟能入庄前辈之耳,前辈雷霆圣手之名早就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晚辈三生有幸!”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天下武者如过江之卿,魔道三榜中最强的巨擘榜、正道三榜中的最强的天榜,收录的也只是阴阳境的武者,再往上的破碎境大能,就没有具体排名了。
毕竟大能武者,是足以抵挡十万精锐的超凡脱俗之人,即便是圣地也不会胡乱得罪,谁敢随意编出什么榜单,对他们评头论足,那就是找死。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没有强弱之分,起码名气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而眼前的雷霆圣手庄非成,就是破碎境大能中,名气较大的那一类。
圣天拳宗是地级势力,按天下各州的规制,宗主的修为要求,只是阴阳境而已,可庄非成却有破碎境修为,而且称号里带着一个“圣”字,也更能说明此人的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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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么一尊大人物,侯玉霄自是不敢怠慢。
他不傻,侯氏跟圣天拳宗毫无瓜葛,他本人跟庄非成也一点关系都没有,对方如此称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看在詹台清的面子上。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听闻圣姑这次脱险,还多亏了侯小兄弟,小友今后前途无量了!”
…………
圣姑?
侯玉霄一愣,紧接着立马就反应过来,詹台清是罗刹圣教的上任圣女,庄非成这种前辈级的人物,跟她应该是老相识,这么称呼也没错。
前途无量就算了,这老虔婆,能少打自己一点就谢天谢地了,侯玉霄心里腹诽了一下,也不再继续接话,看情况三人明显是说完话了,庄非成正准备离开,碰上自己才假意寒暄两句,他自是不会自讨没趣留人。
果然,庄非成没有久留,回头眼神跟詹台清和那黑袍人示意告辞,很快就离开了,与他一同离开的,还有府内的所有高手,以及外面圣天拳宗的所有人。
这是达成什么交易了吧?
圣天拳宗没配合琴剑山庄,算是给詹台清示了个好,那八人一离开庄非成立刻就上门找詹台清谈,勾结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侯玉霄自然是能看出来的。
虽然心里好奇,庄非成过来谈了些什么,但跟詹台清朝夕相处这么久,侯玉霄也知道,她不开口自己还主动问,那就是找打,所以他也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
庄非成离开后,主厅顿时陷入了沉寂,詹台清和另外那个黑衣人都没说话,侯玉霄正准备开口打破这股寂静,倏然察觉到一束视线,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意识到是詹台清身后的黑衣人,他顿时心中一紧。
仅一道视线,他感觉不出来对方的修为,但就这种压迫力来看,这黑衣人的实力,恐怕不在庄非成之下,庄非成那可是大能中的佼佼者,这可就有点恐怖了。
黑衣人,看不清面貌,站在詹台清身后……
根据这些现有的情况,侯玉霄赶紧在脑海里思索这人的身份,倏然一道灵光闪过,他顿时身子一个激灵,对着黑衣人恭敬一拜,道:“属下侯玉霄,拜见左护法!”
没错没错,铜陵之乱,皇甫星现身的时候,也是这个打扮,同样看不清容貌,而且詹台清说过早就让端木宏在神都等着,神都宴已经结束,那端木宏南下过来找詹台清,刚好对上了。
“皇甫星说的不错,果然是狡诈如狐,修为不怎么样,这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年轻人,还是脚踏实地的提升实力为重,整日钻营算计,得了些好处那也是暂时的,这世道终究还是要看实力。”
“左护法教训的是,属下一定谨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来就是一通说教,侯玉霄还是毕恭毕敬的顺从了,就这番说教,就已经表明这位左护法对自己印象不怎么样了,要是他再不顺着,估计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强你有理,说什么都对!
“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属下不敢。”
端木宏直接冷笑了一声,没机会搭理他,而是转头对着詹台清拱手,面带恭敬道:“小姐,大晋和琴剑山庄很快就要封锁北方了,咱们不宜继续待在这里,还是赶紧回雍州吧,皇甫星传信过来说,总坛那边,也有新情况了!”
詹台清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没那么快,那三大妖魔刚刚苏醒,想恢复实力,没个三年五载不可能,这段时间为了躲避大晋,它们肯定不敢太过张扬,大晋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不会这么快就封锁全境的。”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继而眉头一蹙,面带冷色的问道:“总坛,怎么了?”
“南疆平定,司空月要回总坛了,司空星洲准备召开罗刹大典,已经传令三道八府,所有势力都必须参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想借着司空月平定南方的势头,确立她为下一任教主!”
砰………
詹台清一巴掌直接拍碎了桌椅,眼神里充斥着寒意,尽管没有说话,可整个主厅的温度,瞬间就降了下来。
端木宏显然猜到她的反应,沉默着没开口。
侯玉霄虽面不改色,可心里早就翻天覆地了。
一来,看眼前两人对话的姿态,詹台清和两个护法之间的关系,显然与他之前想的不一样,他还以为两个护法仅仅只是詹台清的支持者,如今看端木宏这反应,明显就是下人甚至是家奴啊。
二来,之前那些黑衣人不是说了么,詹台清才是罗刹圣教的下一任教主,司空星洲想确立自己的女儿司空月为下一任教主,而且还是公开传令雍州三道八府,这代表两方的矛盾,明显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了。
詹台清这是要带着两大护法,跟司空星洲父女两对着干啊,这次回雍州,总坛那边肯定会有大事发生,而且事关圣教继任大事,绝对会波及下面三道八府,所有郡县。
侯玉霄脑海中思绪乱飞,丝毫没有注意到,詹台清那寒冷的眼神,正在静静的注视着他。
“你不是急着逃么,琴剑山庄的人已经走了,圣天拳宗也不会为难你了,你还留在这干什么?”
“啊………”
侯玉霄愣了许久,抬起头才发现,詹台清确实是跟自己说话,懵了十余息才反应过来,先是神色一喜,可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听到了那些话,现在肯定不能表现出喜悦的样子,赶紧又把脸色沉了下来,凑上前低声道:“总坛有变,上师若有用得着我侯氏的地方,尽可直言,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侯某也在所不辞,还请上师与护法大人放心!”
你们打生打死跟我有个毛的关系,等老子回去立马就断了跟总坛的联系,最好是两败俱伤,雍州分治,河西在雍州西陲,到时候谁管西边,我就投靠谁。
要是你们都靠不住,正好可以投紫清圣宗,紫清圣宗远在交州,也管不到这边,反观侯氏能凭空得个圣地庇护的名头,简直一举两得……
这些想法,侯玉霄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了,让他这么当面说出来,肯定是不行的,但说实话就看詹台清那嘲讽的表情,他极度怀疑,自己那番表忠心的话,这老虔婆压根就没信。
“你心里那点小九九,瞒不过任何人,侯玉霄我警告你,趁着圣教大乱,首鼠两端并无不妥,可那是算对了的情况下,若是站错队,干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本座第一个饶不了你,我告诉你,这两个月,本座的手段还只是毛毛雨而已……”
听到詹台清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再加上她刻意扬手掌的动作,侯玉霄心头顿时一颤,童孔中微微露出一抹惧意,把心一横,直接跪倒在地。
“侯某对上师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滚吧,把你的河西四郡看好,总坛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准掺和进来,只要你侯氏能做到这一点,本座可保你侯氏,安然无恙。”
“拜谢上师,那侯某就……先行告退了!”
侯玉霄毕恭毕敬的告辞转身,一直到走出了云顶帮驻地,心中的忐忑才终于放了下来。
回头看着自己待了两个多月的地方,想起这段时间跟詹台清的朝夕相处,若不是担心詹台清窥探,他恨不能当场就吼一声,好好缓解一下。
他还是低调的离开了,北方剧变,南方各大圣地肯定很快就会作出反应,而最跟侯氏息息相关的,当然还要数即将到来的圣教内乱了,他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必须要赶回去先做部署了。
…………
而他离去之后,云顶帮主厅,詹台清脸上的寒意缓缓消失,回头看着端木宏,轻声道:“我暂时不能回雍州了,最早要到九月才行!”
端木宏疑惑不解道:“为何?”
詹台清没有说话,只是轻拂了下衣袖,身上顿时有一层荧光脱落,那荧光不知是何物,但应该是遮掩了什么东西的。
“这………是谁……小姐,我要杀了他?”
荧光撤去的那一秒,端木宏的黑袍顿时勐地一震,整个云顶帮驻地顿时像是地震了一样,他的脸尽管还是被黑袍罩着看不清,可他的视线却死死集中在詹台清身上,声音里满是震惊与骇然。
詹台清没有回答端木宏,只是脸上微微透出一抹愁容,以及一丝难得的柔色,随后眼神很是细微的朝着侯玉霄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尽管詹台清的动作已经极其细微,可端木宏还是察觉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詹台清眼神里那丝柔色之中,还是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之后,才低声轻叹。
“小姐,你湖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