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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河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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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早在楚国的时候, 就感觉到了魏国的野心。魏国与齐国的联盟怕也不过是魏国的缓兵之计, 它以旧周为据点,称霸中原的野心如今已经毫不掩饰了。虽然看得出来魏齐联盟就是为了对付老大哥楚国而诞生的,但她一是相信辛翳的本事, 二是对楚国的国力有把握, 她知道魏齐联盟想赢楚国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晋国就不一样了。如今虚弱的晋国就在魏国身边,看似有魏妘的联姻, 但淳任余已经不在,魏国又有比魏妘地位更高的女子和齐国联姻, 这场婚姻已经不太有实际效力了。

从情感上她本意是更想帮楚国, 但淳任余突然惨死,舒还流落在外生死不知, 要是就在舒不在云台的时候, 她没有保护住晋国, 实在无颜面对这一家人……

任务不任务都不重要。她或许不能让晋国变成强国, 但最起码要将晋国不少一城一地的交还给舒才行!

她的消息从云台秘密寄出,秦王快马加鞭回信, 毫不犹豫的同意,且直接带兵前往少梁会盟。

果然是数百年的秦晋之好, 秦王的诚意让捧着短牍的南河都心底一烫。她也让乐莜偷偷集结部队,部署到旧虞附近。等她在少梁与秦王正式商议计划, 只要魏国动作, 他们就立刻从少梁南下, 赶到旧虞汇合。

云台的政务还有一大堆, 但什么都没有这件事紧急,南河令人将要处理的简报牍板全都装车,带上可以及时往返于云台和少梁的信使快马,立刻就准备出。

她本意是打算让狐笠留在云台的御史台,但狐笠既了解旧虞和上阳一代,南河又想试一试他的能耐,便把他叫上了。晋国给宫中出行的车马又不多,师泷和郤伯阕都要乘车,魏妘也会去。舒没有见过秦王,但魏妘曾经参与过多次会盟,与秦王有些友谊,她身为太后,如果出面也会让南河和秦王的会盟更容易达成。

南河也不太愿意骑马,然而狐笠也是个体弱的病秧子,这样一算……马车就不够了。

以前在楚国换着各种车坐的南河听见宫之省汇报这件事的时候,都懵了一下。

……你们晋国真是穷啊!

南河的行囊都打包上了,听见这话,只得道:“就狐笠那个病秧子……你让他骑马?他别没到地方就折腾死了。让他跟师泷坐一辆车吧。师泷要是不愿意,就问问郤伯阕能不能挤一挤。郤伯阕好脾气,应该能忍。”

然而到从曲沃上路的时候,南河竟然看到师泷骑马,把马车让给了狐笠……

师泷袖子里抖了好几张牍板,策马在她车马旁,递给了她新的军报。南河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郤伯阕也不愿意跟狐笠坐一辆车?”

师泷脸色别扭了一下:“没。他同意了。”

南河:“那怎么……”

师泷:“臣让给他了。”

南河:??!你们不是不对付么?!

师泷自个儿大概也觉得别扭,补充了一句:“他还要点药草熏香,臣觉得郤伯阕跟他坐车在一起不方便。没事儿,臣……想骑马,许久没见过大晋的风景了。”

南河:……我怎么这么信呢。

南河倒是体会出几分微妙,她也有点好奇师泷和狐笠以前在稷下学宫的事儿了。但毕竟不好多问,南河也没多说什么。

等车马离开曲沃周围的村庄,连云台都在远处变得矮小,宫之茕也拿着些探子的情报过来找她汇报。南河侧耳听完后,点了点头,对于拿下上阳的计划也有了些数。她低头从车内的桌案上拿了块牍板,递给了宫之茕。

宫之茕看牍板上写了几个名字,皱了皱眉头。

宫之茕:“这是?”

南河:“上面几个名字应该是云台宫中的官员,宫内朝中的人都有,看这几个名字你认识么?”

宫之茕皱眉:“认得几个。不过其他人可能都不是身居要职,只是小吏。臣也记不全宫中朝内这么多人的名字。下头这几个名字是军中的人么?”

南河:“对。军中之人你可能不熟悉,可以去问问乐莜。”

宫之茕:“这些人是……”

南河:“不要一起处理掉。分批,先调职隔绝,然后驱逐。你去旧虞没回来的时候,君父与我说过怀疑这些人是别国的探子。不过不知道是魏国还是楚国的,总之要避免他们接触到这次行动的消息。”

宫之茕身子猛地一绷:“晋国境内竟然有这么多别国的探子!臣……臣失职了。”

南河垂下眼来:“他们确实也高明。如今咱们都在往他国派遣探子细作,这事也不惊奇。总之你做的隐蔽些,不要让那些探子的母国被惊动。”

宫之茕压低声音:“臣知晓了。立刻就传消息回曲沃让他们去办!”

南河没说什么。她心底低低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这些探子。毕竟这是她和原箴当年一同选人安插到各国来的。各国对于探子和细作的防范都很小心,因此这些探子还是接触不到最重要的秘密。不过他们还是可以将晋国宫中军中的大小动态送回郢都。辛翳的桌案上永远能出现各国最新的消息,就是因为南河花了不少精力建立的情报网。

她知道那些探子如果还在晋国,她与秦王会盟且直接南下偷袭上阳的事情,怕是会让辛翳看破了。

她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要这样防着楚国。

不过辛翳似乎认为魏国不足以夺下上阳,他又面临南蛮、虎方和齐宋会盟这些事情,也不会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对付魏国上……

唉……这真是左右互搏。

罢了,她也就是想拿下上阳,以晋国的实力远不可能进攻楚国,这也不算欺负自己弟子,只能说是她想自保罢……

然而南河这边白天在车马上度过,没想到夜里一睁眼竟然也是在马车上。

那边前往章华台的车马也已经在动身,她竟然就跟被捡尸似的被抬上了马车……

就是这两边马车的大小差别有点大。在晋国的小马车上盘腿一整天的南河,到了这边,几乎都能在镶嵌抽屉柜子和冰鉴的车马里站直身子。章华台其实距离郢都还有点距离,而且楚国的路多崎岖难行,估计这边也要在路上走一阵子,怕是她在那边到了和秦国会盟的少梁,这边都未必能到章华台。

前往章华台的车马队伍很长,有很多进行及冠礼需要的礼器和用具都被装上车运过来,重皎和范季菩也都在路上。但辛翳却没有来,他似乎还有些事情要在郢都处理,会晚两天再快马加鞭赶上来。

重皎似乎知道这一路上眼睛多得很,也没来找她。

范季菩的身影她倒是从车窗偶尔看见过几次,这小子依然顶着拿剃秃半边脑袋留半边辫的型,丝毫不把自己当军中高官,而是跑前跑后的帮忙查看车马状况。个头几年没变,看起来是彻底没救了。

而这寐夫人的身子似乎也受不了坐马车的颠簸,让她也觉得头脑晕没精神。南河知道寐夫人这张脸实在是不适合出去见人,她也没有下车的打算,藤上车替她铺下被褥,她就打算在停下的马车里多休息一会儿。

车马已经在路上走了几天了,她都没有见到某个狗子,南河觉得别说几天,就是几个月,也不够整理好她心底乱七八糟的情绪,但是见不着,她心底又有点……

算了算了。

管他娘的。

要是夜里还要演寐夫人,跟他互动的亲密;白天就想着怎么联合同样弱小的秦国,从魏国楚国两位大佬撕逼之下偷回上阳……

再这样下去,她非要精神分裂不可。

南河微微掀开车帘看见车外的空地上,奴仆与卫兵烧起一团团篝火,她也叹了口气,倒回被褥上准备睡下了。

然而就在南河准备闭眼的时候,忽然眼前凭空出现一团炫目的光亮。

准确来说像是她眼前出现一个圆形的孔洞,从孔洞那头透过了炫目的光芒,照在她眼底。

南河低低惊叫了一声。

藤跪坐在一旁正收拾她的衣物,听见她的惊呼回过头来:“夫人,怎么了?”

南河:“你看不见么——?!”

藤也慌了:“看见什么?夫人是看见什么了么!”

南河眼看着那孔洞越来越大,透过的光线也越来越强,她依稀看到强光的背后,似乎还有些别的风景,只是孔洞的另一边似乎是光芒刺眼的正午,而她还坐在昏暗的马车里,光线的明暗对照下,她几乎要被照的睁不开眼了——

这绝不可能是这个世界该出现的东西。难道这就是系统所说的异常?!

另一头是什么?

她实在看不清。

但南河忍不住想,难道她是要被送回现代了?!不……她、她还不能……还不能这样回去!

她还听到藤在喊她:“夫人——夫人您挡眼睛干什么?”

南河还想开口,却看到那孔洞——或者说那道裂缝骤然张大,就像一张巨口,猛的将她吞下。坐在床上的南河猛然感觉到了决不属于楚国初春的闷热湿润,她一下置身于刺眼的日光之中。

南河的手遮在眼睛上,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过于刺眼的光芒。

她正坐在白色大理石的石阶上,她光着脚,穿着一双牛皮系绳的露脚趾的凉鞋,身上披着白色麻布的长袍。当她缓缓放下了手,她整个人几乎是震在原地。

这里……

是哪里?!

她坐在半圆的舞台观众席似的石阶上,眼前是碎石的街道,穿着罗马或埃及风格长袍的行人来来往往,染色亚麻布和木杆支起了一片片彩色的阴影,阴影下是铺着地毯摆摊叫卖的商人。

涂着壁画的平顶的小楼、白色大理石的希腊风格雕像布满街道两侧,棕榈树与椰枣顶着强烈的日光带来满眼的绿色,而黄色的屋瓦、暗红色泥墙和白色的雕像错落其中,再加上远处隐隐海天一线的大片蓝色,眼前的景象就像是用色大胆的油画……

卷胡须的白人与金棕色皮肤黑色编的女人在道路与店铺前接踵而行,偶有身穿罗马风格板甲的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怒斥着穿行而过。

一切都在热烈的阳光与咸湿的海风下显得如此的梦幻与不真实。

“……我在做梦么?”

南河听到了声音,猛地转过脸去。

在如此明显有异国情调的场景下,她竟然听到了一句普通话。而且声音就像是被处理过的,甚至听不出来男女音色,只能听到惊讶的音调。

她这时候才现这舞台观众席一样的半圆石阶上,居然坐了不止她一个人。

南河:“你——”

距离她最近的那位也猛地转过头来。

她看到了一个裹着白色麻袍,穿着打扮和她现在差不多的女子,她竟然带着个麻布的面罩,面罩方方正正的,后头系着绳子,上头可没有画七筒九筒,而是写着眉飞色舞的三个大字:

“武则天?”

南河听到自己声音竟然也是雌雄莫辩的电子音,也愣了一下。

“武则天”也呆了一下:“卧槽……你是康熙?!”

康熙?!

她转过头去,竟然看到半圆石阶上的七个人也在相互张望,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抠了两个洞的麻布面罩,写着一个历史上帝王的名字。从汉武到忽必烈都有,如今完全看不到每个人的表情,却也感受到了众人的不安。

不会吧。

她有了一个想法,但显然场上不止她一个人有这个想法。

是系统出了什么问题。而且他们都是在这个系统中进行“游戏”的人。

这好像一场巧合,但每个人的身份却被掩盖着,更像是某个刻意安排的会局。

只是竟然包括她有七个人?!

都是同时代的么?都是在那个伪战国时代的么?

如果不是,那就说明系统彻底混乱了。

然而如果这两个答案都是“是”……那她必须要小心了。

眼前的人可不是一起落入系统的难兄难弟,而可能是要在那个战国整个你死我活的敌人!

她看到有一两个人转过身去,似乎低声说些什么,她猜测他们是在跟各自的“系统”联系,想要搞清楚现在怎么回事儿。

身边的武则天看了她一眼,伸手竟然摸了摸自己的胸,叫了一声:“艹!老子他妈变成女的了!”

南河一惊。

对,她现在这个“康熙”是个男子。

这些人不但用着假名,连性别都是假的。

南河没说话。这七个人当中,已经能在变故下瞧出各自性格的不同,有的人似乎显得很好奇,正在往石阶高处走,想看看附近的情况。有的人和武则天一样有些性格外放,一惊一乍。却也有些人,似乎觉得自己是天生的领导者,走到了石阶下的舞台中央,似乎打算叫大家过去一起商议。

南河眯了眯眼睛,她看到站在大理石廊柱舞台中央的人,面罩上写着“汉武帝”。

汉武帝抬起手来,依然是听不出音色的电子音:“各位——有谁知道这里生了什么?”

大家目光朝汉武帝望去,但是谁也没有开口。显然所有人都像南河一样,是事突然被拉过来的。

汉武帝:“我看到各位头上的面罩,都写着各朝各代帝王的名字,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局里人。”他说着,轻笑了一下:“或者说,大家都在一个游戏里。”

南河没开口。

武则天:“把话说明白一点!谁跟你一个游戏啊!我们是不是一个时代还不一定!”

汉武帝显得气场很足,虽然他面罩上只有三个大字,却隐隐能感觉到他那份很笃定自信的气场:“那我说一个关键词,如果有人不符合,就举手。”

没人拒绝。

所有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或坐或站着。

汉武帝显然愿意当出头的那个人:“先秦。战国。”

场上一片寂静。

忽然有人抬起手来:“哦不好意思,那我是走错片场了,我是在隔壁的中世纪魔法与龙剧组的。”

南河:……?!

所有人都沉默且震惊的望着那个话的嘉靖。

他突然噗嗤笑了:“干嘛,你们真信啊!好好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都是战国。刘彻彻,你继续啊。”

被叫了本名的汉武帝似乎没有什么历史常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他自己,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很不爽的瞪了嘉靖一眼,道:“那我再说一句。周已经灭亡了。”

所有人都沉默的赞同了。

一旁的“忽必烈”开口道:“你还真打算确认到详细的年份?我又没有过来拉帮结派当朋友的打算,还不如考虑考虑现在是在哪儿!”

忽必烈似乎不想再继续确认下去了。但是在场很多人似乎心里都有数了。

这个系统下的战国时代里,周朝被灭了一百余年,听起来时间跨度大,但如果在场的大家时间是错开的,那就没有利益纠纷,可以不用确认的那么仔细;如果大家是同一时间下在局里的人物,那就更不适合继续彼此确认交流下去了……毕竟就不算任务的事儿,在列国纷争群雄逐鹿下,大家也不会把对方当做朋友。

这个确认本来就是没意义的。

汉武帝回过头去,望了望四周:“我们这是在希腊么?还是罗马?怎么还能被弄到这个地方来?这是被传送过来了?”

刚才疯狂确认自己胸部的武则天也在嘟囔:“这直接就跨了个半球吧。难道这也是系统搭建的场景?”

忽必烈倒是老大哥,很稳重的没说话,嘉靖却性格比较奇怪,抱臂在一旁冷冷笑道:“我估计这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场景,怎么可能希腊罗马埃及的风格混合在一起,这个场景也看起来就是四不像。估计就是这场游戏想让我们碰个面,但是在中原大地上见面容易生了纰漏,所以临时搭建了个四不像的虚假场景出来。”

一直沉默的坐在石阶上的南河开口了:“不。这里不是什么四不像的虚假场景,而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埃及托勒密王朝时期,公元前八十年到前五十年间的埃及都亚历山大港。”

所有人转过头来,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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