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白泽带殷殷去学校后门的美食街吃烤串。美食街一整条街都是大排档,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不少学生,一排人间烟火气息, 很远就闻到香味了。殷殷本来以为他会跟他哥们一起庆祝, 没想到他只带她一个人吃饭。想到刘闻婴说的70%成了,殷殷心里忐忑地打着鼓。“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吃这些大排档的东西。”靳白泽很细心地用纸巾替殷殷擦了擦面前的桌面:“我想你刚入校, 没来过后街,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美食, 所以带你来看看。”“我超喜欢。”殷殷将书包取下来和他的包放在一起,愉快地抽出一次性筷子,也给他递了筷子过去:“以前我哥哥也常常带我去吃!还要给我妈妈打包呢。”靳白泽稍稍放心了些:“想吃什么,随便点。”“白师兄请客呀?”殷殷笑眯眯地问。“嗯, 我请客, 庆祝一下。”说完,他便让老板拿两听冰冻可乐过来。殷殷看出来, 靳白泽是真的很高兴,于是也应景地点了好些烤串,完全没有给他省钱。俩人一边大快朵颐撸串、一边喝冰可乐, 还干了杯。此刻的靳白泽, 明显是带了情绪的, 很冲动,也非常亢奋。这两年, 他真的将自己压抑到了极致,就像弹簧被压倒底部,今天刘闻婴给了他一个触底反弹的机会。他知道自己刚刚那一个泄愤的暴扣…有多用力。“你朋友还好吗?”“刘闻婴啊, 他没事。”“那就好,我见他摔了。”靳白泽松了口气。“那小子从小就跟他爸爸练拳击摔跤, 一身糙肉,扛摔扛揍,你不用担心。”殷殷虽然这样安慰靳白泽,但自己心里也不免担心,想着等会儿还是回去看看刘闻婴。“刚刚的比赛真实太精彩了。”殷殷似乎还在回味,兴致勃勃道:“你不知道,刘闻婴的体育一级棒,以前在我们学校,篮球没人是他的对手,每次比赛都是他吊打所有人,爆发力特强!”靳白泽听到她谈及刘闻婴来滔滔不绝,似乎对他的所有所有…如数家珍一般。他很绅士地倾听着,也没有打断她。直到殷殷喘口气,叼着可乐吸管喝了一大口,他才微笑着问:“你们关系这么好啊。”“昂。”殷殷也敏锐地注意到靳白泽的情绪:“对不起啊,我一直在说他。”她只想把有趣的事情分享给靳白泽,所以滔滔不绝地讲了好多,却没考虑过他愿不愿意听这些…真是好蠢哦!哎,母胎solo一点都不冤。靳白泽视线下移,落到了殷殷纤细的皓腕上那一枚黑色念珠:“这和他手上的是一对吗?”“谁?”“我看到刘闻婴手上也有串一模一样的珠子。”“有吗?”“嗯,有一串,比你这尺寸稍稍大一些。”殷殷完全没注意到,尴尬地将珠子摘了下来,放进了书包侧兜里。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
来,刘闻婴昨天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所做的这一切,大概率是想让靳白泽吃醋,今天故意压着他打,又叫殷殷最后给他加油,都是为了激起他的挑战欲和占有欲。这家伙…竟然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刘闻婴自小便是如此,心思城府深不见底。但这样的“计谋”,也太冒险了吧,但凡靳白泽对她没心思……不过,他有吗?殷殷抬头望向靳白泽。少年细心地将烤串撸在盘子里,矜持地吃着。任何情绪在他心里都能完美隐藏,丝毫不会表露出来。殷殷心里实在拿不准,便也只闷闷地低头吃东西,不再多言。靳白泽又问:“这几天送外卖情况怎么样?”“昨天去送了单,还蛮有意思,我哥哥每天检查我的微信步数,送外卖其实真的蛮锻炼的呢。”“你家里其实不穷吧。”殷殷知道靳白泽是何等细心的人,什么都能看出来,于是便不瞒他了:“对不起哦,白师兄,我骗了你,我们家…还好,没有家徒四壁,也没有穷得揭不开锅,一开始没有跟你说实话,真是抱歉。”靳白泽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知道你加入校友帮,一开始就是想见殷流苏学姐。”“嗯,是这样的。”殷殷点头。靳白泽很懂分寸地没有问她原因,只沉声道:“我以前家里条件很好,我从来没有为衣食发愁。但后来家里出了很大的变故…我其实有想要很努力地改变这一切,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殷殷观察着他,见他这般平静地叙述着,丝毫没有诉苦或抱怨的意思,仿佛讲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师兄,你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她笨拙地安慰:“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嗯。”靳白泽端起可乐杯,轻轻和殷殷碰了碰。这些话,是他压在心里绝对绝对不足为外人道的。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小姑娘的时候,什么都说出来了。靳白泽很喜欢和她聊天,相处起来…有种莫名的舒适感。这时,殷殷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一下,她划开屏幕,看到刘闻婴给她发来一条消息——“如果你男神敞开心扉、和你聊他过去的事,这就是告白的时机了。”殷殷:!!!她简直怀疑这家伙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靳白泽见她脸颊蓦然胀红,问道:“怎么了?”“没事!”殷殷翻开手机看了看,刘闻婴接着又来了一条消息:“知道怎么告白吗?不要蠢兮兮地说什么我喜欢你爱你之类的话,就和他聊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说一直记得那时的他、希望他永远保持那时的初心。接下来的话,就不用你说了,明白了吗。”殷殷对刘闻婴…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了。他怎么会这么懂!殷殷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按下手机,红着脸,按照刘闻婴教她的话,对靳白泽道:“白师兄,你还记得我吗?”靳白泽微微蹙眉,望着殷殷,良久
,似乎有了些印象:“你是…宣传部的那个…”“是呀!”殷殷笑了起来:“画屈原的那个!”靳白泽脸上也绽开了灿烂的笑意:“我就说你怎么看起来这么面熟。”“那时候多谢白师兄出手相助了,超帅的!”“小事。”“后来我还给白师兄送了奶茶。”“没有吧,我不记得你给我送过礼物啊。”“哼!因为奶茶被你给同学啦。”这事儿靳白泽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那时候他几乎天天收到来自女生的小礼物,他讪讪地向殷殷道歉:“对不起啊。”“那时候的靳白泽,真的很好很好,现在的你也很好啦。其实我想说的是……”殷殷望着靳白泽,认认真真一字一顿道:“师兄,我会永远记得那一天你带给我的勇气。”阑珊的灯火映照在她清澈的眸子里,脸蛋红扑扑的。话都说到这儿了,如果刘闻婴判断没有错,接下来他应该就会…果然,靳白泽望着她,眼神渐渐有些不一样了:“殷殷,我知道这样可能很唐突,但是如果有可能,我想……”然而他话音未落,殷殷蓦然站起身,望向了阑珊人群中的…殷流苏!殷流苏穿着热辣的吊带短裤,嚼着口香糖,戴着耳机,溜达着从她面前走过去。她身边还跟了两个穿花衬衫、吊儿郎当的小混混:“姑娘,见你几次了,加个微信呗。”殷流苏知道他们是街上的无业游民,正眼都没甩给他们,加快步伐径直往前走:“滚。”“豁,还是个小辣椒啊。”男人挡住了她的去路,纠缠道:“交个朋友呗。”“你们让不让。”殷流苏显然也没耐心了。“让我们扫个码呗。”殷殷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张开双臂将殷流苏挡在了身后,凶巴巴对那两个小混混干瞪眼:“想干嘛!当街耍流氓啊!”“哟,这又来一个漂亮妹妹。”“行啊,买一送一。”殷殷摸出了手机:“这是学校后街,我现在打保卫科的电话,马上就会有保安出来,把你们送去派出所。”“我们又没做什么,谁敢抓我们。”“你们在骚扰女孩!”靳白泽走了过来,挡在了两个女孩前面,对俩人道:“她们是我的朋友。”两个小混混本就是欺软怕硬,见有男人出头,稍稍衡量了一下,觉得没必要闹大,于是无趣地转身离开了。殷殷回过身,担忧地询问殷流苏:“学姐,你没事吧!”殷流苏和她丝毫没有距离感,拉了拉她的手臂:“你这小胳膊小腿儿,逞什么能啊。”“我看他们欺负你…”殷流苏浑不在意道:“就这俩小屁孩,还不够我发挥呢。”殷殷笑了起来:“你叫他们小屁孩,说的你好像年龄很大似的。”殷流苏望了望她身后的靳白泽:“不错啊小鬼,换男朋友跟玩似的,前儿一个,今儿又一个,还都是小帅哥。”殷殷脸颊蓦然胀红:“不是男朋友!学姐你误会了!”靳白泽上前解围道
:“学姐,我是靳白泽,是您的员工。”“我知道,没那么健忘。”殷流苏笑着说:“上季度奖金是不是还没发你。”“嗯,是,难得遇到学姐,如果学姐现在方便的话…”“等着,过两天资金宽裕了,两个季度的一起给你。”“……”殷流苏带着殷殷和靳白泽来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安静的小酒吧,请他俩喝一杯。殷殷非常愿意和殷流苏多接触,忙不迭便答应了。靳白泽见她要去酒吧,自然也一路跟着。灯影晦暗的吧台边,殷流苏给殷殷点了杯无酒精的莫吉托,自己点了塔奇拉火焰,又问靳白泽:“护花使者,你要什么?”靳白泽道:“和殷殷一样。”殷流苏嘴角扬了扬,顷刻间便明白了这少年的心意,凑近了殷殷,低声道:“小朋友,你桃花还挺多啊,跟学姐说说,喜欢哪一个?”殷殷差点被鸡尾酒呛着,用力地咳嗽了几下,脸都红了。靳白泽很有眼色,知道她俩要聊天,于是转身坐远了些,只默默地等候着。殷殷也觉得很神奇,她和这位学姐相交颇浅,根本没到聊这些少女私事的时候。但殷流苏对她似乎特别自来熟,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似的,还总是一口一个小朋友、小姑娘、小鬼……“说呀,喜欢哪一个?”她用胳膊肘戳了戳她,宛如闺蜜一般。殷殷望着她那张酷似妈妈、却又无比年轻的柔美脸庞,心里竟然涌起几分幸福之感,向她全盘托出:“没有哪一个,那天的刘闻婴是我的哥们,是他帮我出谋划策追男神。”殷流苏回头望了望在卡座边默默喝水的靳白泽,黯淡的灯光照着他轮廓分明的英俊脸庞,格外有味道。“你眼光不错,这个确实好。”殷殷害羞地敛了眸,扣着裙子上的蕾丝花边,正要说“是吧”,却又听殷流苏道:“但我还是喜欢那一个。”“学姐说刘闻婴吗?”殷殷诧异地望向她:“学姐喜欢他,要他的联系方式吗?”殷流苏浅抿了一口鸡尾酒,摆摆手:“此喜欢非彼喜欢。”殷殷忽然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喜欢谢闻声,对吗!”殷流苏手微微一抖,鸡尾酒撒了几滴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冰冰凉。殷殷眼神紧紧地扣着她,再一次问道:“学姐,你是不是…喜欢谢闻声。”“喜欢谢闻声很奇怪吗?”殷流苏立刻恢复了镇静:“在场十个女生,指不定有八个都是谢闻声的粉丝。”殷殷对自己的恋爱生活是一头雾水,但是把99%的智商都用在了找妈妈这件事上。她笑眯眯地望着殷流苏:“学姐,我可没说你喜欢谢闻声是奇怪的事,你又何必此地无银三百两。”“……”殷流苏转身去吧台边结了账,回头道:“快回去吧,迟些宿舍都要关门了。”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酒吧。殷殷怎么肯就这样放过她,固执地追上前去,拉住了她
的手臂:“学姐你在逃避什么?”“我没有逃避,我需要逃避什么吗?”“你认识我锅锅。”她故意说出了儿时大舌头对谢闻声的称呼:“你认识的,对吧!”殷流苏胸口起伏,强按住情绪,转头克制地微笑道:“我不认识你哥哥,快回去吧。”殷殷看着她的眼睛,心头更加确信了,死死攥着她纤细的手腕:“殷流苏!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靳白泽。”殷流苏叫住了她身后的少年:“我还有事,麻烦你送她回宿舍。”靳白泽看出了殷殷情绪的激动,立刻上前拉住了她:“学妹,冷静一下。”殷流苏趁此机会,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殷殷泪流满面,冲她决然离开的背影喊了声:“你知道不知道我哥他…因为你,他患上失眠症,抑郁了好多年,有几次差点自杀!”少女步履微微一顿,终究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