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程诺给顾琳拦了辆出租车,顾琳感激道谢,随后出租车消失在灯火阑珊里。程诺掏出手机,将顾琳的电话号码删掉。裹着羽绒服缩了缩肩膀,喊了辆出租车也回了家。
其实这家川菜馆,距离程诺家不过两站地铁的距离。而且出门就是地铁站,十分方便。可是程诺从不坐地铁和公交这种公共交通工具,他厌恶和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而这些,都要拜他那已经入狱多年且不知死活的亲生父亲所赐。
程诺上车就和师傅闲聊,闲聊几句后很快到达他家小区。抬头望望天空,璀璨路灯之上,雾霾将市笼罩,见不得半颗星星。程诺关门的时候,司机对他说:“天气预报明天有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下雪地面会冻,师傅明天出活要注意安全。”程诺笑着叮嘱。
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司机拿了钱后开车走了。北风刮过来,透心凉,程诺裹着衣服回了家。
钥匙开门的声音一响起,严羽就跑过来了,面色难掩地紧张,问道:“怎么样?”
里面看电视的林风说了一句:“不到九点就回来,八成是黄了。”
“乌鸦嘴!”严羽气不打一处来,跳上沙,抱着老公的脖子乱晃,林风冲着程诺喊救命。
“该!让你嘴欠!使劲打!”程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敞开羽绒服的领口,葛优瘫在沙上笑着看两口子瞎胡闹。
“我还要打你呢!”严羽看他悠哉,扬起手掌就要打,程诺大喊女侠饶命,严羽终究没有打下去,问道:“你没看上人家姑娘哪里啊?”
程诺相亲数次,次次黄。按理说,他长得这么清秀好看,应该会有女人看上。而且程诺的条件也不差啊,虽然没房没车,但月入过万,几乎不花钱,也不直男癌,审美也在线,脾气性格都一顶一的好。相亲怎么就相不上!
“每次相亲你怎么都说是人家姑娘不行啊。”程诺笑滋滋地说,“你这也太护短了。姑娘人挺好的,和我合不来而已。”
林风的头被严羽揉成鸡窝,从老婆身后钻出来,说:“你快说到底因为什么,不然我老婆晚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看着严羽又去揉林风头,程诺心里暖融融的,严羽平时大大咧咧,内心却是很敏感。他想了半晌后,才说:“确实不关她的事儿,其他她都挺满意的,但是她希望以后生了小孩后,会有父母帮忙照看……”
说到这里,严羽和林风都懂了,也不闹了。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程诺,程诺依然笑嘻嘻地喝水看电视。
在沙上坐好,严羽说:“你又不是没有爸妈,以后你媳妇儿生了孩子,我爸妈和林风爸妈都可以帮忙照看的。”
程诺心里很感动,但还是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叔叔阿姨好好养老的年纪,看你俩孩子就够累了,还要看我的。那我也太没良心了吧。”
今天跑了一天,程诺有些累了,对严羽两口子说:“你俩看电视吧,我回屋了啊。”
在程诺起身打开房间的瞬间,严羽突然说了一句。
“你如果真娶不着媳妇儿也别怕,大不了我和老林多生个孩子,给你养老。”
客厅里,电视机内足球解说员正在激动地解说,混合着现场的一片嘈杂,兴奋喜悦与失落惆怅,画面交织在一起,整个客厅都被渲染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程诺眼睛有些酸,他看着一本正经的严羽,突然一笑,说:“行啊,到时候别怕疼!”
开门关门,将客厅的喧嚣挡在了门外。程诺的眼睛酸得可怕,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后,才伸手摸了电灯开关。“啪嗒”一声,灯亮了,灯光铺洒满了整间卧室。
程诺的卧室,除了一张床和一张电脑桌,几乎没什么摆设。他的次卧连接着阳台,阳台右角是一台洗衣机,左边是衣橱,里面放着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
他的房间,像没有人居住一样,东西少的可怜,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从床头柜上拿过平板,程诺打开视频播放器看《欢乐喜剧人》。程诺很宅,下班宅在家除了看武侠小说,就是看综艺节目。平板内,喜剧演员抖着包袱,场下观众笑声一片,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更加兀出了些许的寂寞感。
这种时候,外在的环境往往能勾出许多与此情此景相对的回忆。在没有搬进这个屋子之前,他是怎么样生活的,年岁太过久远,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手机“叮”声一响,程诺回过神,将平板放下后穿着拖鞋去羽绒服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屏幕还是亮着的,上面显示着一条短信。
“这是我的号码。”
“谁啊?”程诺奇怪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脑袋里闪回着今天的事情,猛然想起上课时那个女生。
女生主动要电话,甚至主动消息给他,这个苗头对接着什么心思,程诺还是明白的。但他对小女生是真没兴趣,与此同时,他还想起宋城对他的误会来,然后又联想起宋城的性向……
脑电波一碰撞,程诺想了一个非常完美的拒绝方法。
“我男朋友在外面等着,今天走得着急了都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好,我叫程诺。”
短信过去,程诺等了一会儿没有接到回复,知道小女孩可能被吓着了。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从根源上切除比较好。
看了眼时间,程诺起身去浴室洗澡准备睡觉。等洗完澡擦着头出来,程诺跳到床上拿起了手机,按亮屏幕后,程诺一把将手机扔掉了。
程诺新如鼓擂,镇定片刻觉得自己老眼昏花,匍匐前进到床头,重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双大眼睁得滚圆。
屏幕上,一条短信四个字,十分醒目。
“我是宋城。”
这下误会大了。程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先是不解为什么宋城会给他除了工作以外的短信,另外又觉得好笑。他对着一个gay“出柜”,这不是明摆着勾引呢嘛!
还好只是误会,程诺先抱着被子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点开屏幕给宋城回复了一条。
“不好意思啊宋教授,我以为是今天留我电话的那个女生,所以想了个理由拒绝掉她,没想到是你。”
宋城那边好像是睡了,程诺等了半天没等着回复,迷迷瞪瞪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仓库给k大送货,程诺没有跟着。司机回来后告诉程诺,没有耽误使用,供应商也表示会赔偿货物,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上次给宋城了短信,他一直没有回复。程诺也没当回事。说起来,两人本也不会有交集,一切不过是因为宋城给客服的一个电话。以后k大在他们公司买的试剂耗材出错,都是实验室那边派人与他联系,俩人以后应该是点头之交,不会有深入的瓜葛了。
上次相亲的失败,丝毫没有打击严羽的斗志,她打入林风的同事圈子,给程诺继续物色相亲对象。
严羽是真把程诺当亲人,所以觉得程诺哪儿哪儿都好。可其实客观来讲,程诺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好结婚对象。正因为如此,他相亲的时候格外坦诚。能接受就接触接触试试,不能接受,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十一月下旬,这个周市迎来了初雪,气温骤降。好在作为生物试剂耗材销售,程诺有固定的客户,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完全不需要出去跑。
今年格外冷,程诺羽绒服都扛不住,仰靠在椅子上看着书,盘算着明天周末去商场买衣服。他从不淘宝,怕万一穿着不合适来回退麻烦。而也是因为懒惰,他买衣服从来是一次性买够这个季节穿的,一年逛街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哎,小张今天没来上班吗?”程诺邻座是个胖乎乎的男人,外号胖丁,大肚子,招风耳,像弥勒佛。
“他请假了。”胖丁对面的大宇说道,大宇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瘦的竹竿一样。原本坐在程诺对面,胖丁来后说要吸收胖丁的脂肪,就搬去和胖丁坐对面了。
信诚生物公司虽然是个小公司,但同事之间关系融洽,没有勾心斗角,大家关系都不错。
“请假干什么?”程诺将书放下,问大宇,“身体不舒服?”
“家里老人去世了,今年是冷冬,一般这个时候,老人往往扛不住。”大宇叹声说道。
程诺手微微一颤,看了大宇一会儿,重新将书拿了起来。
周末去买衣服的时候,程诺先跑去了商场的中老年区,一口气买了三件大羽绒服,外加裤子帽子袜子围巾一堆,手里堆到完全拿不过来。
“你有顺丰快递小哥电话吗?你打个电话让他去趟咱家,我要寄东西。”程诺耳朵夹着手机,站在路边边打车边说。
严羽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程诺这边有其他电话进来,跟严羽说了一声“挂了”,然后就接了那通插、入的电话。
“喂。”程诺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是市本地号,以为是客户。
“是我。”电话那端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七年的时间,足够一个少年成长为青年,少年音的青涩和明亮褪去,留下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厚重,还有那人独有的温柔。
“诺诺,爷爷去世了,你回来参加葬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