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压着嗓子小声喊他,董纯清知道他的性子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你听我说,你想想啊,凭你的本事和能力,什么位置上不去?难道你就打算一辈子做那个医疗队长,打算干多少年?你有点出息行不?不会我,也为孩子想想。老周,咱马上就升了啊……”
“龌龊!”
周益吼完这两个字,突兀地从宴会厅里站起了身来,攥紧了拳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往外走。
他必须走,不走真怕忍不住。
“老周——”董纯清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僵持在原地几秒,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大厅,想了想最终还是顾不得妹妹的事儿,先追老公出去了。
然而她没有料到——
见她追过来,结婚十几年从来没有冲她发过脾气,一直对她呵护有加的男人,不仅恶狠狠地推开了她,还一个巴掌抠到她的脸上,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
“滚!”
周益是冲动的。
周益又是克制的。
要不是因为现在在别人家里,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样呢。爱惜了一辈子的羽毛,对待医疗事业从来不敢亵渎了半分的他,没想到自己老婆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哪里会知道,在红刺的医疗队的工作,在他看来,正是自己存在的价值休现,那不是当官当领导可以比拟。
人与人的追求,并不一样。
而此刻,他觉得一辈子的失败总和,都没有婚姻的失败来得沮丧。
不过现在不是找事的时候,所以他走了……
他需要冷静。
“老周……”
董纯清站在宴会厅门外的石阶上,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脸,早就已经泪流满脸。
难道,她错了吗?
她还不是为了他吗?
宴会厅突然出现的小插曲,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不过却没有打乱冷老爷子的祭祖进行时。
致完词了,他接过已经点然的三柱清香,先自己对着牌位和香案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儿的叨叨了几句,然后拿过桌面上用龙制图案嵌套的檀木锦盒来,取出了里面的传家玉佩,望了一眼抱着孩子的董纯欣,大声宣布说。
“现在,我准备请我的儿媳和我的孙子上台来,和我一起祭告祖宗知晓……”
“老冷!”
人群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接着便见到满脸严肃的闵老爷子站了起来,手里攥着一个什么纸质的物什儿,穿过众位宾客中间的桌席,大步往台上走了过去。
他要做什么?
宝柒心里跳动得厉害。
冥冥中有种感觉,这事儿冷枭刚才离开有关。
闵老爷子走上前去,对着那位站在台上呼风唤雨却屡屡被人当了枪支的冷老爷子耳语了几句,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
“老冷,你看,这是刚刚拿到的亲子鉴定书。”
面色铁青着,冷老爷子颤着手指打开那张纸,硬朗的身子板儿便轻轻颤抖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瞥向了董纯欣和那个孩子,刚才的凌人气势悉数殒落。压着嗓子,小声儿呵斥说。
“老闵,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既然知道不是枭子的儿子,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让我骑虎难下?”
“老冷,这东西也是别人给我的,我刚得到消息啊。咱们都太过大意了。怨我!这事儿都怨我啊。我想着董老头儿这人不错才介绍给你的,而且本程我都监督着,也没见她女儿和谁有过来往。哪儿会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
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冷老爷子余光扫着下面不住观望的亲朋同仁,心跳如雷。
怎么办?
看着他的脸色,闵老爷子压抑着心底的恨意,小声儿劝慰,“老冷,不管怎么说……慎重啊,祖宗欺骗不得。孩子不是亲生的,怎么能祭祖给传家玉佩?”
其实,不管董家还是冷家,闵老头儿都是充满了恨意的。只不过相比之下,现在的他更恨姓董的,要不是被姓董地摆了一道,他的女儿也不会生一个黑人混血。
因此,柿子软的捏,他现在要先搞掉了姓董的报仇。以后再来慢慢收拾姓冷的。
他正是这么想的。
而闻听噩耗的冷老爷子将手里的纸张揉了又揉,捏了又捏,糊弄成了一个小团儿,愤怒的火焰还是落不下去,被人愚弄的灭顶怒气快要冲到头顶了。
“岂有此理。老闵,老子不会放过他们。”
两个老头子到底在上面叽叽喳喳说些什么,台下的观众朋友们并不知情。只是看到冷老爷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多少还是能猜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儿。
拍了拍他的肩膀,闵老头假装叹气的下去了。
心里却在大笑。
没想到,姓董的和姓冷的,都出茬儿了。
站在台上,冷老爷子的火焰升腾着,心里尴尬的快要爆棚了。然而,在这个众目睽睽的大厅里,他能怎么说?他能怎么做?
箭都架到弦上了,怎么发?
目光直直射过去,他寻到了坐在最前面的儿子。
冷枭也望着他,锐利的目光里深邃而又深刻,腰板儿挺得笔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老爹,微微冲他勾了勾唇。
意思,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