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些委屈。
三十多岁的范铁,搞不懂自己为什么在她的面前会这么幼稚。
反正劣根性就这么长着,他不想,却又没有办法。
“因为我知道。”年小井没有刻意回避,今晚上的救助,她不能假装没有发现过,再当他是透明人或者陌生人。想了想,她像老朋友般轻声询问了一下:“我听七七说了,工作还顺利吧?”
“没有你在,我在哪里,做什么都一样没有意义!”
“范铁!”年小井想说点儿什么,好久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儿,情急之中只能套大道理了:“人活着都得珍惜眼前,不要再错过了之后再来遗憾,我知道一直都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你,挑一个合适的试着处一下,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捱的。”
“我佩服你能做到,可惜,我不能!”
“……”
“小井,上次是我不好。”范铁说,接着又补充:“我指的打姓毕的那事儿,没有照顾你的感受,让你下不来了台了。”
“过去了,就不提了!”
“你不讨厌我了?”
“我没有讨厌过你。”年小井说得有些叹息。
“真的?”范铁惊讶。
“真的。虽然我不赞同,但是我能理解。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的性格,你三十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管是观念还是想法儿,又怎么可能改得了?只不过是道路不同罢了,没有谁对谁不对。更没有那么多憎恨。”
眼圈儿有些发红,范铁的手臂用力,“小井,你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一百零八遍的问题,年小井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说完,范铁自己笑了,弯起了嘴角,“我知道,你要说,咱俩不合适。”笑了笑,他又放松了些,“上次我打姓毕的,也就因为这句话,谁他妈说不合适老子就膈应谁?可是……”
范铁一偏脑袋,认真的睨着她的眼睛,说:“确实,我在航空兵学院反省了三个月,承认你说得对。”
“你会幸福的!”年小井的声音很轻,像在叹气。
前面已经是一个陡坡了,范铁尽管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想让她趴得能舒服一点,微喘着气儿,一字一句的说:“其实,我不怕日子不幸福,就是不知道……你结婚了之后,我的日子怎么捱过去。”
年小井觉得雨丝入了眼睛。
抬手揉了一下,她微眯了起来,“天地很宽,未来很远,一切都会改变!”
“嗯。”范铁轻声儿笑了一下,“小井,我得感谢这泥石流。”
“嗯?!”她不明白。
“在我的记忆中,你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跟我讲话了!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啊?”
“只要你不犯浑,我们可以是朋友的!”
年小井的声音,轻得有些不着边儿。
朋友?他要的从来都不是朋友。
喟叹了一声儿,心里想说的话,被他压抑了下去。
因为他不想,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再一次,沉默了。
一路上山,年小井有好几次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
最终,只能无奈的将声音咽了回去。
两个人,这样的姿势下,气氛有点儿尴尬。
斜斜的陡峭坡道,本来就不好走,冲毁之后的道路,更长了更陡了。范铁一直背着她走,身上的军装上面沾满了泥浆,雨水,当然还有他的汗水。沉稳的心跳声,伴着微微的喘气声,一步一步往上攀爬着。而她趴在他的背上,揽着他的脖子,男人的力量感让她有种久违的安心。
走在前面的宝柒,不时抚着自己的小腹,任由小宋携扶着她,手足并用的爬着,身后两个人的对话自然落入了她的耳朵里。纵然心里酸涩,却又不好掺他们感情上的事儿。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和选择的人生方向,她或许会有自己的不同看法和对待事物的态度。但是,她绝不会因此去评判别人或者试图改变别人和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
感情上的事儿,只能让他俩自己去消化。
四个人,不同的心理状态,斜着往山顶去了。
黑暗,雨,伤,情,怜惜,内疚,难过,各种各样带着灰色的感情字眼儿,在这种天气里,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
宝柒一直没有说话。
没有人能够明白她此时心理的感受。害怕,无助,痛苦,失落,内疚,还有各种各样的心酸,不停在脑子里涌,眼泪处于决堤的状态却没有再落下。
终于,爬到了山顶。
上山的时候是一条盘山的公路,而坠河的地方原本是一条夹山的小山沟,跨度不算长,不过在这样的自然条件下,上山再下山时,四个人还是很费了一会儿工夫。
喘了一口气儿,范铁腾出手来指着一个方向。
“七七,那边儿有一个村庄,不知道受灾情况怎么样了,咱们过去躲躲雨。”
“好!”宝柒还是一个字。
不知道啥时候,她觉得说一个字真是挺好。
怪不得二叔喜欢。
一个字不需要表达太多的情绪和感情,一个字不会让人随时探测到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