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颗心,依然固我。
“范铁,你不了解自己,你追求完美的东西,因为得不到,所以你觉得好。其实呢?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没有真正接触过我这个阶层的生活。我可以为了五毛钱的菜价和人斤斤计较,我可以为了节约钱每天走路去超市,趁着打佯的工夫抢购,我可以一年不买新衣服……我是个市侩的小市民,我喝一瓶水都得算算哪个的性价比高,我甚至连下半年的房租费都还没有筹够,我还带着一个生病的老母亲,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吗?而你范铁是什么?天之娇子,上校军官,*,太子党,你的父亲是空军司令员,呵呵,我跟你……完全不在一个世界,你究竟懂不懂?”
“我不懂……”固执的走近,紧紧抱住她的身体,范铁不容许他挣扎,“你说的这些都是他妈的屁话!六年前我们可以,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六年前,我还小,思想太过天真,我以为爱情可以打破门第观念和世俗的眼光。可是我错了,当你厚厚的钞票砸在我脸上的时候,我就醒悟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小井,你不要再惩罚我了,好不好……”
“范铁,你还是不明白。我并不是怨恨你拿钱砸我,而是……算了,我和你说不清楚!”
“小井,不要说了,够了,够了!……我不管那么多狗屁的什么世界观,什么价值观。我他妈通通都不懂。我只知道,我受够了没有你的日子,你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小井……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
身体被他紧紧挤压在怀里,年小井呼吸越发不畅快了起来。觉得心脏里,被他带着哽咽的声音砸得破了一个大洞。有一束微弱的光线从破洞中透过来,不过很快,那束光线再次被寒风吹散……
紧紧相拥着,只有彼此浓重的呼吸声。
这一次,她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在怀里。
良久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抚上了他的肩膀,安抚着他。
“别傻了,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得知道,你难受并不是因为失去了年小井,而是因为年少时犯下的一次错误不能原谅自己。范铁,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留下遗憾。不巧,我成了你那个遗憾。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对我念念不忘?其实,并不是你有多爱我,而是因为我成了你不小心弄丢的东西,所以觉得弥足珍贵,懂么?”
“不,不是!不是我不懂,而是你不懂,你完全不懂我!”急促,紧张,两手紧紧箍住了她,现在的范铁完全不讲理,前额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冷汗,眼眶发红而潮湿。
年小井头痛欲裂。
她今天采访的时候受了些风,现在身上忽冷忽热,难受得快要不行了。
因此,她不想再站在这儿和他争论究竟谁不懂的问题了。
她和范铁,早晚都得一次性解决干净,要不然既折磨他,又折磨自己。
而她,也并不能够真正的安心生活。
再次顺着他宽厚的后背,她正色说:“范铁,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谈谈,认真地谈一谈好吗?”
“不放,放开你就没了……小井……小井……”讷讷出声儿,范大队长又开始耍上了无赖,轻易就将自己的光辉形象给毁于一旦。当然这个样子的范铁,外人肯定是见不着了。不过,任谁要看到,都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谁说过,男人其实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尤其是这种从来没有受过生活苦楚的男人,更是小孩子。
只不过,他们不会轻易展露在别人的面前,除了心爱的女人,谁也瞧不见。
目光踌躇的掠过小巷子里不断来去的人,年小井有些无奈。
范铁这个男人,需要到多少岁才能长大?
轻叹着,她迟疑了一下,语气平淡地问:“范铁,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对不起我,所以心里难过?”
“是。”抱着自己的女人,范铁声音闷闷的承认。
“你心里有一个结,特别想要解开是不是?”停顿了两秒,年小井又问。
“是。”
对于这么乖这么听话的范铁,年小井深深感觉到一种无力感。心乱了几秒,不过,又迅速归拢了。其实这些久的时间以来,她并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和范铁之间的事情。然而,生活并不是八点档的狗血剧,没有那么多灰姑娘的故事,稍稍剥开生活的面纱,里面的残酷性可见一斑。
她承认,自己是一个懒惰的蜗牛。缩进了壳里,不会再遭受风吹雨打了,就再也不想伸出头来了。每次见到他,她不是没有难过。可是,她固执的认为,感情这东西,破了,断了,死了,就永远不可能再从头来过。
范铁他没有错,说来他从来都没有错。错就错在命运和生活,意识和思想。
以前,她是怪过他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真是早就不怪了。
毕竟当时都年少,年少时,谁又没有犯过错呢?
思绪辗转,她继续第三个问题:“范铁,你是不是特别想要挽回那次的错误?”
“是。”喉咙哽咽一下,范铁再次闷闷的回答。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想挽回?
曾经,无数次在梦里,他又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那个场景——厨房里饭菜的香味飘荡着,炉火在灶台上吐着温暖的火舌,他的女人穿着他的衬衣,白生生的腿就在面前,她乖乖的站在灶台前为他煲汤,她在等着他回家……
那是他俩修筑起来的一个爱巢,却被他亲手打破了!
如果老天重新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那一天。他一定绝口不提那些混帐话,不做那些混帐事。而是笑着走过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轻轻吻她的额头,只需要对她说三个字——我爱你。
难道,一步错,并真的不能回头了么?
看着他沮丧的脸庞,年小井身上的虚汗几乎湿透了衣襟。
她感觉自己像在参加一场艰难的辩论赛,而要改变另外一个人的思想观念,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儿。
在范铁的无赖里,她的语言,好像特别的无力。
深深呼吸一口,她笑着叹:“好吧,你既然觉得对不起我,既然想要打开心结,现在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小井……?”直视着她微笑的脸,范铁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快。
她肯和他在一起了么?
年小井看了看四周不停走过的人群,知道那些目光都是被范铁现在深情男的形象给吸引过来的。不过,她不能再在这儿多呆了,要不然明儿就得成四合院里的焦点话题了。
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认真凝着他:“来,范铁,你说吧。”
“说?我说什么?”范铁愣了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说你对不起我么?你不是想要解开心结么?说啊,道歉!”
拧了拧眉头,范铁被她绕得意识有些飘浮。
不过,黑眸凝视着她的脸,他还是蛮认真的说:“小井,我范铁对不起你!”
微笑着看他,年小井的样子看起来无比轻松,昂着头,声音从她瓷白的齿间溢出时,格外的清晰。
“范铁,我原谅你了!”
“小井……”
“心里好受了没有?”
“嗯。”
“那就好,放开我吧。”
“我勒痛你了?”扯着嘴角笑了,范铁赶紧松开了手。这时候,他才发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两个人竟然就站在四合院小巷子里的垃圾桶不足五米的地方。妈的,他实在太不会挑选地方了,怎么激动得连这个事儿都忽略了?
说完话,再看着面前女人的笑容时,他觉得这事儿诡异了!
她的笑,让他心里有发毛。
依他对她的了解,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事了吧?
果然,获得了自由的年小井再次认真的端详着他,平淡晶亮的眼波里全是坦荡的神色,“好了,现在你认真道过歉了,而我也原谅你了!从此以后,你没有再对不起我的事,也不需要再有什么思想包袱了。我们都去过自己的生活,好吗?”
“自己的生活?”一股冷汗从脊背上窜了出来,范铁的脑子有些发懵,眉头拧紧了,他咬了咬牙,续而又自我解嘲的笑,“小井,没有了你,我还有什么自己的生活?”
“放下心结,范铁,你好样儿的!就这样吧。我得回家了,一会儿我妈来找我。再往后,咱们就不要再联系了吧。如果不巧遇见了,就当普通朋友,好吗?”
“不,不可能。”范铁面色暗沉,说话时的气息有些吓人。
原来她的原谅,仅仅只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
“好马不吃回头草,你不应该再把时间花到我身上了,寻找自己的幸福去吧!我相信你可以的!而我,也会幸福的!再见——”年小井看了看时间,害怕老妈出来寻人碰上,不再和他多说下去了。匆匆说完这句话,她冲他微笑一下,转过身去就往家门口走了。
没有回头。
“小井——”
手伸了出去,范铁的脚却像是被钉子给活活钉在了地上,迈不出去。
原来,真的是他错了。
他其实始终认为,小井是在和他闹别扭。只要他改了,只要他真心对她,她早晚会回到自己怀抱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到的,一切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区别只在早晚,不过多花费些功夫罢了。
她说得对,他没有了解过她,从来没有。
而他也没有想到,一个那么柔弱的女人,内心为什么会如此的强大,强大到刀枪不入,油盐不浸,固执得九牛头都拉不回来。如果不是年小井,换了这京都市任何一个姑娘,估计都不会这么狠心的拒绝他。
难道正的如她所说,他死死追逐,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她?
不!
年小井走了,范铁一个人倚在巷子里的墙上,抽了好几根儿烟,独自一个人呆了大约两个小时才慢腾腾地踱出了四合院。他没有去找自己的车,而是坐上了出租,没有目的的在京都城里绕着圈儿。
像一颗无根的浮萍,绕来绕去。
直到,城市的天空,最后一抹光线褪去。
——★——
为了迎接即将开始的小考,宝柒当天晚上和冷枭回到市区的公寓后,洗了个热水澡倒头就睡下了。
一觉睡下去,冷枭没有吵她,她足足饱睡了近十个小时才有了知觉。
‘温暖的被窝儿,是埋葬青春的坟墓’,她在心里默念了五遍这句话,然后才慢腾腾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凌晨四点。
离她小考开始,仅仅剩下一个半小时了。
慌不迭的想要爬起来,顺便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腿儿。然后,她觉得自己完全有被改造成少林寺十八铜人的潜质。因为,昨天在大山里那么一顿折腾,她现在睡一觉起来,身体竟然没有感觉到太过的酸痛。
要不怎么说呢?人啊,都是贱皮子。磨炼,磨炼,再磨炼,就不怕磨了。
心里唏嘘了几声,她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睡在身边儿的男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手臂上,要把他放在自个儿身上的爪子挪开,不想吵醒了他睡觉。
不料,刚一接触到他的手,男人的眼睛就睁开了,黑眸锃亮锃亮的,像是压根儿就没有睡着。
“二叔,吵到你了?你再睡会儿,我去部队了!”说完,她掀开被子就要坐起来。
“我送你。”喉咙里沙哑的咕哝了一下,清晨醒来的男人,眸子越发深邃又黝黑。
宝柒眉儿弯弯的笑,“不用了,你继续睡!”
“嘴犟!”不悦地瞪她,男人瞄了一眼时间,翻身过来就压在她的身上,低下头去就吻她。
他的吻,沿着唇到下巴,再到精致的锁骨。一路上,他短寸的头发坚实的扎在宝柒的脖颈上,蹭来蹭去,蹭得她浑身痒的麻酥酥难受,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她不依,“喂,别闹了,一会儿我该迟到了!”
“误不了你!”枭爷性感暗沉的声线儿,带着晨起的沙哑,忒招人稀罕。
宝柒承认,她是色女。
可是事不待她,现在来不及调戏美男了!
“行了,二叔,你要再闹啊,一会儿我就走不了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