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又唤了他一声,她张了张嘴,美眸里神色复杂,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小小颤抖。
“不要怕,都过去了。乖,说给我听。”
男人的大掌轻抚着她纤瘦的后背,一下一下有节奏的上下滑动着,冷峻的面孔柔和在灯光下,他的样子,像在哄一个受伤回家后急需要向父母倾诉的小孩子。
然而……
他越是对她好,她越是不敢贪图这份好。
在他的安抚里,宝洒扯了扯嘴角,微微眯着眸勉强笑了笑,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口气里的淡然,仿佛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那天上午,我和我妈在前往首都机场的路上……”
说到这儿,进入往事,她的眼圈儿红了红,小手不由自主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的肚子在车上的时候就有点儿不舒服,一开始我也没有太过在意,想想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慢慢的越来越痛了,下面开始出血,我以为大姨妈来了,到了机场上了个厕所……在等航班的时候,就开始疼痛难忍了……我,出血量越来越大,我忍不下去了,我妈也查觉了……她吓到了,赶紧打车将我送到了离机场最近的一个军区医院。医生说,我们的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
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她垂下眼皮儿接着说:“……可是他不乖,他没有正常着床,而是在输卵管里……我宫外孕了。后来手术之前,我就因为大出血休克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就是你那天看到的三个疤痕,腹腔镜手术留下的……。”
“都是我不好。”男人的眸色阴沉得能滴水。
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揽紧了她颤抖的身体,一向凉薄的嘴里吐出来的声音低沉无边儿。
任他千算万算,千想万想也完全没有想到过,以为已经离境了的母女俩竟然一直就在京都市。就在离他极近极近的地方,他的女人竟然遭受了这样毁灭性的疼痛。
而他,一点儿都不知情。
瞒得多好啊!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大嫂每三差五就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说是已经平安到达,一切都平安。
平安么?!结果竟是如此。
因此,在他安排血狼派人前往M国加州她学校所在的城市调查她五年的生活和学习情况时,同样,压根儿就没有把这个因素参考在内,没有想到过需要调查京都……
摇了摇头,宝柒头倚在他胸前,脸上还是浅浅笑着。
可是,笑容却难以避免她声音里不期望透露出来的哽咽声。
像一个憋了许久都没有说话的话痨者,这些年来,她心里被这些事情憋得极为难受。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个倾听者,或者说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她索性说个干干净净,原原本本。
“不,其实都是我不好。在津市那次,我以为是血事儿来了,当时,月经淋漓不尽我就应该警觉的,其实它就是宫外孕的前兆……我,我没它当回事儿。如果那时候知道了就去治疗,也许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当然,更不可能会碰见那个女军医——”
“女军医?!怎么了?”冷枭声音沉沉的,锐利的眸色紧盯着她。
目光迷离,宝柒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我妈在病房里哭,还揪住一个女军医不放手地破口大骂。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军医姓卓,她是刚刚分到这个军区医院的……高材生。在宫外孕的手术过程中,我被切除了右侧输卵管……由于她操作不当,还造成了左侧输卵管的损伤……呵呵,然后,我就不能再怀孕,这辈子再也不能做妈妈了……”
话中哪句最伤心,此句最甚……
说到这儿,她抽泣一下,泪水就飙出了眼眶!
任由他的手指替他抹着眼睛,她又笑了笑,夹着泪滴的笑有些勉强,但还是一点一点将那段不堪的回忆都说给他听了。
当年,手术结束后,出了这种医疗事故给自己的女儿造成了终生不育的损害,宝妈自然是不会甘心的。几乎第一时间她就拽着女军医找了院长要个说法。
可是,接下来,院长一席话就让她哑了。
当时的宝柒只有十八岁,还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而且还是一个丑闻遍天飞的女孩子。小小年纪和男人发生关系造成了宫外孕,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还有,那个女军医是有军内背景的*,凭着关系进的这家军区医院,如果这件事儿闹腾大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宝柒本人。
她的身体损伤已经既成事实,哪怕凭着冷家的权势最终处置了女军医,宝柒也不能恢复身体的原状。而且,关键的问题是,对于医疗事故的处理,最多也不过就是赔钱了事儿。
卓家不缺钱,而宝妈同样不需要钱。
那她能要什么?!
更何况,那时候的宝柒,本来在京都市的名声就已经够烂了。她和闵子学,姚望的KTV事件,杀人事件等等在闵家有意的炒作之下被传得沸沸扬扬,乱七八糟。如果这时候,再来一个证据确凿的未婚宫外孕,再上女军医背后的卓家再来一个名声摧残,那宝柒这辈子就不要再做人了。
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意味着什么?!
未来,前途,爱情,婚姻,命运……
权衡再三,思虑再三,宝妈只能抱着术后身体虚弱的宝柒大哭了一场,哀叹她的不幸,恨着她的不争,将这事儿给咽了下去,还得强颜欢笑着向家里报平安。
不过,为了宝柒的名声,她和院方及当事的女军医达成了一个协议,就是将宝柒宫外孕的事情保密。
当然,作为出了医疗事故的院方自然巴不得从来都没有发生过,因此,当场就将宝柒此次的医疗档案全部销毁了。而卓姓女军医就此事给宝妈道了歉,免除了医疗费,也就不了了之了。
宝镶玉当然是恨的。
恨女军医玩勿职守,毁了女儿一生。也恨女儿不争气,小小年纪就和男人发生关系。
可是,当时得知自己不孕的宝柒,除了整天看着面前的墙壁发呆和发傻之外,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也不会说。
宝妈见此,又哭,又急,又气,又伤心。然而,软硬兼施,能想的一切办法她都用尽了。一遍一遍地追问她,害她宫外孕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都没有结果。
宝柒的嘴就像上了封胶,死咬着不松口。
那个时候,痛定思痛的宝妈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猜测。
就在宝柒休克过去之后,到她醒来的过程中,宝妈替她换过医生的病服。当时就看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戒指,那颗象征着冷家媳妇的戒指。这个来自冷家世家相传,只有一个,由长媳配套。当年,冷家老太太过世的时候,冷老大已经没有了。因此,老太太没有把戒指给她。而是留给了她的小儿子冷枭。
看到戒指的时候,宝妈差点儿晕过去。
然而,对于戒指的来历,宝柒有她自己的说辞。不管她怎么旁敲侧鼓,她回答给宝妈的就只有一句话——她看到了二叔的戒指,特别喜欢,然后趁二叔不注意就偷了过来。
她偷的……
按当时宝柒的为人和个性,在宝妈那儿,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如果单单只是这样,她也可以辜且信之。但是还有另外一桩,在她替宝柒换衣服的时候,她还发生在女儿的身上,有着明显和男人欢爱过后留下来的痕迹,很多很多,不仅有吻痕,腰上还有指痕,而且她下面明显红肿。得是多么激情的欢爱才能留下那么多的痕迹?!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那样的……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冷枭!
因为她知道,在这之前的两天时间里,宝柒是跟着冷枭在一块儿的。
对此,宝柒依旧漠然,只是解释说是自己欺骗了二叔,利用了他替自己打掩护,其实这两天她并没有跟他在一块儿,而是和男朋友玩去了。至于她究竟和谁在一起,她再次咬紧牙关不松口。
她猜测过姚望,最后,也只能是自欺欺人。
她知道,最大可能就是冷枭本人。
可是,她只能猜测,不敢问任何人。
兹事体大!
在京都休养了一个月左右,宝柒的身体就已经恢复了,可是她的精神头儿明显没有了。作为母亲,她又能如何,吩咐她找时间将戒指寄回给二叔,就只剩下了安慰和细心的照料。然后带着她偷偷离境前往了M国,入学。除了为褚飞保密他和阿硕之间gay情事,基本上她都说了。
不过,这样么,她和褚飞感情这一段就略过不提了。
因此,基本上是默认了褚飞是自己的男朋友。
自然的,在枭爷的潜意识里又多了一个至强的情敌,一个陪伴过她几年的男朋友。而且,他几乎可以认定,一定还是和她发生过关系的男朋友。
当然,关于这一点儿,他不敢问,也不敢去确认。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是他知道的了……
一句一句,一段一段……
她的心,说得支离破碎。
“宝柒——”
听她说到这里,冷枭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绘了。像是心窝子里被人给狠狠捅了一刀,捅了还不算,刀尖还生生地在体内搅动了着。
疼痛。
不过,疼痛之后,理智向来优于常人的他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已经能把所有的事情按前因后果的先后顺序都串起来了。包括她为何狠心绝情地提出分手,为何会把那颗戒指给寄回来,为何要故意做出那些事情来……
现在,他通通都能了解了。
但是,了解了,还是希望得到她的证实。
拧过她别开的小脸儿,他目光烁烁地盯着她,恨不得看透她的灵魂。
“宝柒,就因为这个,你选择了离开我?”
眼神儿闪了闪,宝柒心里扑腾着。
忐忑的不发感让她眼皮儿都耷拉了下来,不敢与他对视。
缓了口气儿,她牵了牵唇角:“不完全是。”
她还在否认和逃避?
瞳孔微缩,枭爷眸色一暗,声音骤冷:“还有什么?”
灯光昏暗……
他的声音刺入耳膜,宝柒心肝儿颤了颤。
拧了拧眉头,突然发现自个儿会不会交待得太彻底了?
明明就已经想好了要守着心房,不让他知道的,为什么被他那以一逼迫就控制不住吐了个干干净净?!当然,这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什么是心理战。
心跳很快,声音却平稳了下来。
“二叔,我那时候年龄太小了,并不懂得真正的情爱以及世俗对情感的压力到底有多大。自个儿想当然的觉得,喜欢你了,跟你在一块儿就好了。直到那次打击之后,我才真正知道,人生其实还有许多的无奈,并不是按我们的想法发展,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幸就落到了头上。”
说到这儿,她腰间的大掌一紧,男人目光淬火的钳着她。拉扯得又急切又霸道,她挣脱不开,只有继续咕嚷着就事论事。
“你想想啊,我跟你之间,不管怎么样,都是可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和祝福,何况还不孕……既然如此,又何必死死纠缠彼此呢?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多好……其实习惯了,也就不在意了!”
男人黑眸一眯:“不在意?”
“不在意。”淡淡一笑,吸了吸鼻子抽泣,宝柒这会儿脑子有点儿乱。
“说得好。”
男人冷冷说着,低下头就噙住了她的唇,像是为了急于求证她其实是在意他的,或者为了向她证明彼此绝对不可能各不相干,男婚女嫁,他向她霸道地索着吻,舌尖狠狠撬开她的牙关,将她滑腻的小舌纳入口中就狂烈的吮吸,动作急切得像是恨不得把她吃进自个儿的肚子。
“喔喔……喔……”
宝柒舌头被逮住,口沫交接中,鼻翼里呼吸载发不畅,身子扭动着,小手使劲儿抗拒着,拼着吃奶的劲儿推动着他的肩膀。
泰山般的压力,哪儿是她能推动的。
男人的急切,猴急,霸道,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心下郁卒!
她当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少言寡语如冷枭,并不习惯说太好听的话,更不习惯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情感。他这是用他的热情拥吻来告诉她,他根本就不在意她会不会生育,他是乐意跟她在一块儿的。
她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