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昭元帝登基已有月余，终于将正德帝在位时遗留一些弊端处理得差不了，如今朝臣们各行其是, 并无『乱』。
太原那边来了一封信，皇后郑氏母子三人已经启程，年前应该能够抵京。
看过书信，昭元帝走到窗边, 目光晦涩地看着边一朵云，那云越飘越远, 形状也变了, 渐渐变淡, 直至消散。
“皇上，端王殿下求见。”大太监袁公公进来通传道。
昭元帝收回遐思，『露』出一丝笑意, 道：“让他进来吧。”
宋池进来，就见昭元帝坐在暖榻上，正在摆放棋盘。伯侄俩对视一眼，昭元帝道：“子渊过来, 陪伯父下几盘。”
宋池笑道：“皇上好雅兴。”
这就是揶揄了, 昭元帝前阵子忙得每日都快三更才睡, 如今竟然有时下棋。
昭元帝看眼御案上高高奏折，叹道：“折子看不完, 朕也偷会懒。”
宋池恭敬不如从命，脱了靴子，坐到昭元帝对，下棋之前先禀报道：“皇上，昔年郑国公贪污案已经有了证据, 随时可以替郑国公翻案了。”
昭元帝妻子郑皇后，便出身郑国公府。当年皇储未定时，老晋王与郑国公府结亲，让世子宋玦娶了郑国公府嫡女。后来老晋王被派去镇守太原，正德帝登基，上位不久便连同韩国舅给郑国公府扣了一顶贪污大帽子，可怜郑国公府几十口人，全被这门亲牵连，满门问斩。
宋池递给昭元帝一张折子，上详细写了他调查经过。
昭元帝接过折子看了看，沉默半晌，才看向宋池道：“子渊，如果朕不为郑国公府翻案，可能消了你心中怨气？”
宋池垂眸道：“皇上，郑国公府世代忠良，为我大周立下无数战功，既有证据证当年郑国公蒙受了冤屈，皇上便该为其平反，岂能为侄子寒了忠臣之心，坏了您君之名？”
昭元帝仍是沉默。
宋池抬眸，看着对新帝道：“皇上放心，侄子心有怨，却绝不会报复于她让您为难，只是侄子敬重您，无法敬她，也不会让您未来侄媳敬她，这点，还请皇上恕罪。”
侄媳？
昭元帝心中一震，根据去年侄子在扬州办案时对虞家安排，昭元帝已经知道他未来侄媳是谁了。
那是她留在这世上唯一血脉，他怎么可能会要求她女敬重郑氏？
“朕白，朕许你们夫妻见到皇后，不必行礼。”昭元帝神『色』平静地道，仿佛他对未来侄媳特许，完全是出对侄子爱屋及乌。
“谢皇上。”
伯侄俩开始下棋，下了几步，昭元帝忽然笑道：“之前忙着大，你怕牵连她不敢成亲，如今下已定，要不要朕给你们赐婚？”
宋池笑：“不了，初十便是吉日，侄子会安排媒人前去提亲。”
当初约好是她十七岁再提亲，不过一切顺利，能提前一月提亲更好，免得夜长梦，也免得她继续疑他是骗子。
昭元帝点点，如果他出赐婚，小姑娘未必会高兴。
“也好，朕你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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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十，阳光不错，只是依然冷飕飕，虞宁初便没有出门，只在家待着。
才吃过早饭，门房派人来报，说舅舅舅母来了。
虞宁初一边惊讶一边匆匆披上斗篷迎了出去，到了前院，果然见到了舅舅舅母，夫妻俩并肩绕过影壁，一温润儒雅一美丽端庄，宛如一对璧人。
虞宁初先行礼，再奇怪问道：“舅舅难得休沐，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这边？”
沈三爷看眼妻子，道：“外冷，咱们去厅说。”
到了厅堂，微雨奉上热茶便退出去了。
沈三爷从袖子取出一封信，交给虞宁初。
虞宁初困『惑』地接过来，低一看，信竟然是宋池写，只说请舅舅舅母于今日上午来她这边，他有与二老商量，至于要商量什么，宋池并没有说。
什么需要舅舅舅母，又非得来她这边？
虞宁初手一抖，想到了宋池一再提醒她半年之约，难道他真要来提亲了？
“阿芜，你可知道王爷要与咱们商量何？”三夫人试着问，时至今日，宋池做了那么惊动地大，三夫人再也不敢把宋池当做曾经寄居侯府那少年，便是私底下也要尊称他为王爷。
虞宁初心烦意『乱』，下意识地摇摇。
沈三爷、三夫人觑，没过久，门房又派人来通传，小丫鬟带喜『色』，说话都直吞口水：“舅老爷，舅夫人，大姑娘，端，端王殿下来了，还带着一媒人！”
虞宁初心猛跳，宋池竟然真来了？
沈三爷、三夫人也齐齐看向外甥女，闲没谁带媒人四处转悠，宋池先是让他们夫妻过来，如今又携媒人登门，莫非是想求娶外甥女？
虞宁初被舅舅舅母看得更慌了，她心『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急得丢下一句“我不知情”，便跑出厅堂，逃去了后院。
三夫人做主，让丫鬟去请宋池进来，丫鬟走了，她看向沈三爷。
沈三爷也看着她，对视片刻，三夫人噗嗤一笑，摇道：“亏咱们俩在那边替阿芜各种担心，甚至准备撮合逸哥与阿芜，原来咱们阿芜早被贵人盯上了。”
沈三爷见妻子笑，就知道妻子是赞成这门婚了。
三夫人见他不笑，奇怪道：“难道你还不满意？子……王爷要貌有貌，要才干有才干，要抱负有抱负，别说京城了，放眼下，你还能找到谁比王爷更优秀？”
曾经宋池去了锦衣卫，跟着韩国舅压忠臣清流，三夫人还十分惋惜悲痛，而今证宋池那么做只是为了铲除『奸』臣昏君，实则还是那清风朗月贵公子，三夫人反而越发欣赏宋池。
沈三爷叹道：“以前王爷与那人不和，他想娶阿芜也没什么，如今证他们伯侄俩从无二心，阿芜若嫁了他，妹妹在有灵，能高兴吗？”
三夫人不是沈氏，她不知道沈氏会高兴还是愤怒，就没有回答。
这时，宋池与媒人到了。
夫妻俩收拾情绪，跨出厅堂去行礼。
“三爷、夫人免礼，我在侯府时承蒙您二位照顾，委实不必见外。”宋池虚扶二人道。
三夫人抬，发现宋池今日穿了一件绛红『色』锦袍，玉无双，风流倜傥，仿佛一方美玉，令人观之忘俗。
这仪表，三夫人当真是一万满意。
行过礼，四人进了厅堂，微雨再次过来奉茶，为关系到姑娘终身大，微雨没有再退出去，恭恭敬敬地站在三夫人身后，实则竖起耳朵着。
宋池带来媒人派上了用场，眉开眼笑地代表宋池向沈三爷、三夫人提起亲来。她舌灿莲花地夸赞虞宁初时，宋池带笑着，媒人转过来夸他己，宋池忙叫她住。
总之，就是这了，他要求娶虞宁初，希望沈三爷、三夫人成全。
沈三爷咳了咳，看眼媒人道：“王爷意思臣白了，只是有些问题，还请王爷解『惑』。”
宋池朝媒人递眼『色』。
媒人识趣地退了下去，微雨不觉地缩起肩膀，希望三爷没注意到己。
沈三爷怎能没注意，不过微雨是外甥女人，知道了也无妨，如果外甥女后想什么，也有人可问。
“既然王爷叫臣不必见外，那臣就斗胆问了，不知王爷何时对阿芜生了情意？”沈三爷直言道。
宋池离开座椅，如一小辈那般站在夫妻俩前，正『色』道：“我对阿芜表妹乃是一见倾心，只是碍于礼法、碍于朝局变，一直没有机会提亲。既然无法提亲，此情我便一直藏在心底，不曾对任何人提起，甚至故意做些冒犯表妹言行，以免旁人猜疑什么，坏了表妹清誉。也正为如此，表妹可能怨怪于我，这桩婚，还请三爷、夫人在表妹前替我美言几句。”
三夫人想起来了，有一年他们都出门了，外甥女去宋池兄妹俩那边做客，为宋池说了不好话，外甥女都被气哭了。
外甥女那般美貌，沈三爷并不意外宋池所说一见倾心，想到接下来要问问题，他将微雨也发出去了，然后对宋池道：“阿芜母亲与皇上有些瓜葛，此你可知晓？”
宋池颔首：“有所耳闻，闲言碎语，我并不在乎。”
沈三爷：“那你想娶阿芜，可曾禀报皇上？就算你现在不说，你一提亲，皇上也会知晓。”
宋池道：“不瞒三爷，此我已禀了皇上，皇上夸赞表妹端慧，还曾提议为我们赐婚，只是我还没有征求三爷、夫人以及表妹同意，不敢冒然请旨。”
沈三爷先是震惊宋池居然考虑得如此周全，但想到宋池协助昭元帝登基过程，又觉得宋池就该如此俱到。
所以，昭元帝并不介意侄子娶一曾经勾引过他女人女。
想到妹妹，沈三爷心中便涌上一阵悲痛，以及一丝愤怒。
妹妹真勾引过那人吗？如果不曾，那人默许流言发酵默许妹妹下嫁虞尚，又算什么？
如果妹妹确实罔顾礼法勾引过昭元帝，昭元帝不介意旧，愿意让外甥女做王妃，沈三爷会敬他胸怀。可如果妹妹是无辜，昭元帝却不肯替妹妹澄清，直接导致妹妹后来悲惨，妹妹一定会恨他吧，又怎么可能高兴让外甥女嫁给他们姓宋？
沈三爷想去问问昭元帝，但那是皇上，沈三爷不敢冒险，甚至连让宋池去问都有危险。
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君，同样威难测。
罢了，还是先去问问外甥女意思吧，无论昭元帝做过什么，宋池与那无关，或许，外甥女愿意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