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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天道社稷门总部?”
注目于眼前这片连废墟都算不上的地方,上官灵秀很是有几分诧异地问道。
“呵呵……当日天道社稷门覆灭之役,非是由我亲手了断,而是由独孤愁与凌霄醉两人终结……原本以为以他们两人的经验阅历见识老道,必然不会留有隐患,而那时正思虑与四季楼的最后一战,也就没有再来过,更加不曾想到天道社稷门犹有余患,说起来,该当为凌霄醉跟独孤愁庆幸,若是那创派祖师秦老早早出关,对上他们两人,他们根本就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有倾覆之危!”
云扬轻声道。
“那这次故地重游的原因又是什么呢,那秦老已经落在你手,湮灭之不过举手之劳,他乃是天道社稷门的创派祖师,不该尚有在他之上的存在了吧?”上官灵秀问。
“小心无大错,我始终感觉还是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云扬道:“如天玄大陆这等世界碎片,能够承载的个体威能极其有限,如秦老这般的万年不朽灵魂,实在是不该在这个世界上出现的。”
“现在却违反常规的出现……那么肯定有什么特异机缘,而与之牵绊最甚的,莫过于其潜修无数岁月的初始之地。”
云扬笑了笑:“我是真的很好奇,这份不一样到底是点什么?”
说话间,云扬将那秦老召唤了出来。
此际的秦老固然是完整的万全状态,但看到云扬的一瞬间,脸上却仍自忍不住露出来浓浓的惧怕与忌惮。
对于秦老来说,这位云尊根本就是最可怕的恶魔,丧心病狂令人指。
更深切的明白到,体会到,这位绝不是什么大善人,他曾经挥手之间将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非是偶然,也非是什么不得已。
整个大陆所有的名将之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眼前的云尊杀得人更多!
别人一场战争,屠灭几万人命,就已经可以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杀神在世!
但是云尊一场战争下来,却起码是十万起步,这么多年下来,何止千万性命?名副其实的尸如山积,血似海流!
“打开你们最秘密的地方让我看看。”
云扬淡淡的吩咐道。
秦老二话不说,立即就忙不迭的动作了起来。
云扬的话,对于他来说比圣旨还圣旨,云扬一声令下,即时如奉纶音,比狗跑得还快。
而他所求的,仅止于痛快一死!
他之前被绿绿看顾,忌惮之意更甚初时,但其还真是心志坚毅,再三的尝试自爆,图个痛快了断,只可惜他自曝了七八次,尽皆徒劳无功!
他的自曝非是没有成功,而是每一次都成功了,可是自爆之余合该灰飞烟灭的,神智再复之余,愕然现自己竟然还在原地?还活着?!
自爆成功都死不了,魂飞魄散了还能还魂,你说崩溃不崩溃?
就算秦老的心志再坚毅又如何,只能全身心的就范了,祈求云扬乐呵了,将之湮灭,才是终了!
随着一阵阴气氤氲升腾而起,山顶碎石流沙一般的疾速流走消失不见,在天道社稷门旧址深处某处所在的下方,现出来一个巨大的通道。
云扬等人这边才刚刚进入这个通道,通道上面旋即就恢复原状,在外界看来,这个通道仿佛就从没有存在过于此世。
云扬与上官灵秀自然无惧此世任何风险危机,沿路往下而去,一口气下去数百丈路程,眼前赫然有一个类似地下广场相仿的东西。
云扬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
本来对他来说,这种地下广场纵然弄得再神秘,手笔再大,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眼前这个祭台,却让他的脸上生出了一抹动容。
那是……神骨!
祭台之上,最中间位置,分布有一百零八根骨头,全是大腿骨,各自对应着一个方位,一百零八骨头组成了一个完满的圆。
在这个圆形上方,另设立有一尊巨大的鼎炉。里面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神骨!
在这一瞬间,云扬心底陡然生出一份明悟,这位天道社稷门创派祖师能够存在偌久岁月的真正原因竟然是因为神骨!
天道社稷门创派以降的偌多岁月之中,赫然收集了这么多的神骨!
这等规模,比之当初的四季楼收集还要多上许多,起码要多出来数十倍之数!
而相比较于四季楼采用直接融入身体,提升使用者战力,逆向滋养神骨,留待后用的方式;天道社稷门却是走的另一条路。
他们将得到的所有神骨,全都扔在了这个祭坛之中,以潜移默化的方式点滴吸取神骨威能,籍此来滋养祭坛之中的阴魂。
云扬神念一扫之下,尽数清楚明白。
这个祭坛之中的神骨总数,大大小小加起来,超过了五百块!
这几乎可以说是……找到了这些神骨,就已经全部召回神骨之地遗失的所有残骨。
“有此收获自然大妙,但天道社稷门又是从哪里搜罗来这么多的神骨?纵然之前的天道社稷门很牛,凌驾于世俗所有派门之上,但是相比较起四季楼,还是有所不如的。四季楼一共就只拿到了那么点,凭什么天道社稷门可以取得这么多?这有点说不通啊!”
这个问题,云扬没有花更多心思自行思量,有那秦老在旁,直接问就是,何必多想。
秦老回应道:“当年我还没有成立天道社稷门的时候,就在这里结庐而居;潜心修炼武学,意图证前人未有之伟业,肉身成圣,登天而去……实在是忘了具体是哪一天,头顶的空间也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问题,总之就是哗啦啦的掉落下来许多东西……”
“当时我正在山顶修炼,变故骤临之下,整个人都被天降之物埋了进去,更被搅乱了内息,将要走火入魔了……”
“然后就是这些东西之中的灵气如同潮水一般,将我已经走岔的内息导回正途,走火入魔不药而愈;眼见这些物事神异如斯,我自然要将之全数收存起来……当时掉落的物事,非止是神骨,还有许多其他东西,既有民间的常用之器物,也有这个世界的武者根本无法利用的……”
“比如一些兵器。”
云扬目光转动,现在一面墙壁上陈列着几件兵器,看着样式古朴;其中蕴含着的巨大威能,然而再仔细观视,却又现那兵器与这片空间存在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这些兵器,似乎都是有主的,尽都灵性十足;我曾经再三尝试,确认这些兵器的主人,应该还没有彻底消亡,以至于其他人根本就用不了,勉强运使反而会遭反噬。”
秦老对此一脸无语。
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山砸晕了,再三确认,的确是金山到手,甚至远比金山宝贵太多,但是这座金山最有价值的部分……自己根本就动不了,只有干眼馋的份。
这郁闷感觉可想而知。
“兵器于我无缘,但那些骨头对我却是大有助益的,我借着这些骨头之中缓慢溢散的灵气,修为突飞猛进,不过数十年修炼下来,便突破了至尊阶位,但我在突破至尊阶位之后,终于忍不住想要获得一把兵器,增添自身实力,我的目标……便是那把剑了。”
云扬与上官灵秀转头看去,只见一口剑斜斜的倚在墙叫;样式古朴之余犹自流溢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优雅感觉,纵然已经尘封千年万年,剑身仍旧一尘不染。
显然那是一口绝世神兵,非同凡响。
“自诩实力大进的我尝试用灵识渗入,期许湮灭原主的灵识印记,不意遭剑魂逆向反杀……我虽然侥幸存活了下来,将自身的悠久寿命全都搭了进去,就只剩下了数十年可活……”
“早就立志肉身成圣,超脱此世的我如何甘心就死,利用平生所学,建立了这个祭坛,用以存放灵魂,蕴养灵息;而这个祭坛,还可以接受献祭气运之力……”
“再之后,我又花费二十年心力创建下天道社稷门,保证薪火传承,使我祭坛滋养不绝。”、
秦老一片无语:“我本打算是气运流转不尽,终有一日,我可以成就气运之体,之后便是我将这所有神骨,都融进自身,结果……”
结果就不用说了,玉唐一统天玄大陆,与天道社稷门的钦定目标不同,气运陡然反噬,之后天道社稷门总部更被凌霄醉独孤愁联手覆灭。
“空间破碎?”
云扬皱起了眉头,万没想到神骨遗落竟还有这层变故。
怪不得这个地方没有被四季楼现,原来这货得到神骨之前并不是一派之主,那时候的修为顶多也就是勉强过得去。知道因缘际会之下得到神骨,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突飞猛进,还要在玄功大成之初,就被剑魂给反噬了……
只怕任谁也没想到,堂堂的天道社稷门,号称定鼎此世皇城更迭的天道社稷门,根本就是这家伙为己谋利的工具。
而这个秘密他显然没有跟任何人说,是故后来的天道社稷门门人也就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宝贝就埋在自己屁股下面……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的一应始末,竟是满满荒诞,可笑至极。
云扬心念陡转,将一直压抑的神识渐次放开,一点一点的仔细搜过上空空间,以水银泻地一般的方式再三寻找,看看这方天地某处,是否有存在神之墓地的那种空间节点。
若是秦老所言属实,天降神骨,那么此处空间一定存在有类似的空间节点。
如是搜索了许久之后,云扬就只是搜到这片空间似乎曾经崩溃过的一点点痕迹,而且还是非常不明显不起眼的那种,若非有秦老所言在先,云扬还真不敢确定那就是空间坍塌的痕迹。
但这点痕迹,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对于现在的云扬来说,很足够了!
云扬更无犹疑,径自将所有神骨全都收了起来,又将遗留在此间的所有兵器,也都收进了存放神骨的空间戒指之中。
“还有么?”
云扬注目于秦老,他有此一问,自然是另有所见,却还是要问上一问,看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老实了。
“在祭坛下面,还有十个骷髅头……”那秦老还真的老老实实,半点心眼也不曾耍,径自道出所有。
他心里明明白白,以眼前这位的修为实力层次,别说藏在祭坛下面,哪怕藏在整个大陆的最深处,他想要现也不过就是动动念头的事情,之所以问自己,纯粹就是将自己当个玩笑开呢。
又或者……是恶趣味作,想要籍故再整治自己一番!
云扬嘿嘿一笑,将藏于祭坛之下的神骨骷髅头取了出来。
那秦老很识趣的道:“这次是真正的没有了,绝无遗漏。”
云扬嗯了一声,信手衣袖一挥,整个地下空间,随着轰的一声爆响之余,尽皆化作齑粉,一应物事,再也不存于世。
而在同一时间,云扬一行人已然离开了此间,去到了天道社稷门旧址山门山脚之下。
“至此,已可算是功德圆满,若是再无它事咱们就要回去了。”云扬看着上官灵秀:“你那边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吗?”
上官灵秀咬咬嘴唇,叹了口气,道:“我虽然还想要去看看奶奶,看看侄子他们,但是想想还是不去了……我想见她,她也想见我,但是每次离别伤情,对她老人家的身体损伤特别大……她已经这把年纪了,相见争如不见……”
“所以我又想去,却又害怕去。”上官灵秀充满了纠结。
“那就暂时不去。”云扬道:“等你修为突破了圣人层次,化气凝形,留下一尊分身在这里陪陪老人家;岂不比啥都好。”
上官灵秀眼前一亮:“不错不错,这是个好主意。”
“那,咱们走吧。”
上官灵秀哈哈一笑,道:“好。”
正要动身之际,云扬突然皱了皱眉头,注目于面前的路前方:“竟是两个老朋友过来了,不知该说是巧还是不巧。”
“老朋友?谁啊?”
云扬笑而不答。
山脚处。
久违的危行路与古古师兄妹二人此际正自安步当车,迅速往这边行来。
一边走,危行路还在一边说话。
“……古古,云尊这等人,早已经不是想你说想见到便能见到的了,若是这一次没有见到,大抵就是机缘如是,你也不用灰心。”
古古平静的声音:“我何曾灰心,只不过想要验证一下天算当日给我的谶言,,若是当真见到了,我也只会问他一句,还记不记得我。若是见不到,一切尽皆随风。”
危行路叹口气,道:“您现在可是咱们的门派掌门,就只因为往昔的一纸谶言而突然离开山门……我心里没底啊……”
古古翻个白眼:“不过就是出一趟远门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说着话,如飞而来。
刚刚行过这边的两棵大树,突然间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两人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向着这边看来。
树下,云扬一袭紫袍,眉目蔼然,正看着自己二人。
仍旧是如同当年那般的英伟潇洒,仍旧是如同当年一般的俊朗不凡;这是多么熟悉却又久违了的感觉……
两人齐齐呆住了,愣在原地!
云尊!
昔日故友今朝重逢,双方都是满心欢喜。
在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危行路和古古很快就回过神来,谈笑自若起来。
“想不到当年的小丫头……今天居然成了一派掌门,可喜可贺。”
云扬打趣。
古古大怒:“我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一派掌门了?小丫头又碍到你什么事了?”
“我就这么一说……你怎地就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还是如往昔一般,掌门人该有的城府,气量呢……”云扬无语。
“这么一说就不行,当我一派掌门人是当假的,你这是亵渎了本派,知道么!”古古一如既往的凶巴巴。
“好吧好吧,是我失言了,掌门大人海量汪涵,勿怪勿怪……”云扬举手投降:“那……咱们喝酒叙旧,我自罚三杯赔罪行不行?”
“喝酒叙旧,你是要籍故对一个女孩子灌酒么?!”古古凶巴巴的说着,自己却也笑了起来,道:“那就少喝点,意思意思吧。”
“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对了,我还不知道掌门大人您到底叫啥名字?不会就叫古古吧?”
“你就算知道了我的名字,在你心中,我不也还是那个古古。”古古说道:“何必要知道究竟?”
“哈哈……说的也是,相交的是你与我,非是谁与谁,名字果然是不重要的。”
四人相对坐下,云扬很是顺手地从空间中取出几个小菜,对酌一番。
在此山明水秀之地,知交再会,喝酒叙旧,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几人畅谈别后各自机遇,云扬很是扮演了一把忠实听众的戏码。
古古大口喝酒,逸兴横飞,端的比男人还要豪迈,只可惜酒量不行,没多久就醉眼迷离,看了云扬好一会,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在看了看上官灵秀之后,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多时,古古彻彻底底的醉了,醉倒在了危行路怀中,人事不知。
危行路苦笑:“小师妹醉了,云尊大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们这便告辞了。”
云扬沉默了一下,道:“此次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会,临别之际,我有一桩礼物相送,还请吾兄莫要拒绝。”
危行路很明白很上路的样子,沉声道:“好,我会转交给古古。”
他也很明白,这不是送给自己的。
这只是当年,云扬对于某个欺骗,作出的补偿。但是危行路还是选择替古古收下。
云扬看了一眼危行路,拱手道:“危兄,多多保重,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在玄黄界再会。当初朋友相交,时至今日仍旧温馨如昔,多多保重,再会有期。”
危行路看了一眼怀中的小师妹,心下叹了口气,道:“多多保重,希望再会有期。”
云扬笑了笑,信手一挥之间,一道空间裂缝陡然出现,他揽着上官灵秀的手,一步迈了进去,随即消失不见。
危行路怀中的古古猛地睁开眼睛,却是两行清泪刷地滴落下来。
“你不是说要问他?为何不问?”
“为何要问?”
危行路叹息。
古古冷静道:“当初……他之初衷就只是在利用我们,不是么?”
危行路又是一声长叹。
两国交战,生死存亡,那个时候,有什么可说?
将空间戒指递了过去:“这是他给你留下的礼物。”
“你不该收下的。”古古两眼通红。
危行路自然知道不该收下,但是……却还是收下了。
古古打开那枚空间戒指,却见里面的乃是四瓶丹药,每一瓶丹药瓶子上都写着详细的服用方法,功效,禁忌等……
四瓶丹药功效各异,一瓶效能为提升修为,服用一粒丹药便可以提升五十年修为,一瓶内有整整百粒之多。次一瓶的效用为提升神魂,同样有百粒之数,余下两瓶每瓶都是仅止一粒,前者可增寿元千载,后者服之可以驻颜不老,永葆青春。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削铁如泥,造型纤秀的短剑。
这口剑的造型与古古袖子里面的随身短剑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古古注目于那口新得的短剑一会,又再度流下泪来,咬着牙拔出自己的短剑,用足了全身力气,向这柄短剑砍下去,带着哽咽的声音大吼一声:“给我断!”
咔嚓一声,却是古古手中的短剑,门派的镇派之宝应声断成两截。
而云扬送的那口短剑,仍旧丝毫无损地执在手中,竟是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如此神兵,赫然是此世修者无能损坏的。
这是一把在天玄大陆来说,旷古绝今的一把剑!
古古泪流满面,凄楚道:“大师兄,你实在是……不应该收下的……”
你收下这把永世难以损害的短剑,让我时时刻刻对着,我又怎么能忘记的了?
两人呆了许久。
“走吧,回去了。”
“回去。”
走出好远,快要转过这片山脚的时候,古古终究还是驻足,回头,看着那两棵大树,树下,那个小小的平台,似乎,还在端坐,还在对饮,还在笑语……
她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将手中剑收入袖口,转头飞奔而去,竟不回头。
“云扬!我此生此世,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