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 单善十六岁,高。
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十月十七日,刚刚升入高中没有多久, 全国迎来了突其来的大降温——东北夜之间变成了冬天该有的模样,东三省也迎来了各市区的第场初雪。
第节课下课时间, 同学顶着小雪到『操』场出『操』, 单善坐在教室里, 翻了自己的保温杯,热水撒了盖在腿上的校服外套全是,教室里没人, 掀开了外套。
稳稳的坐在椅子上, 从大腿往下大约七八厘米, 本来应该是接着膝盖到小腿的那段距离,裤管里空空也, 裤腿无力地耷拉在轮椅边缘……
“啧”了声,又把湿漉漉的衣服回去。
从抽屉里抽出下堂课用的英语,“啪”地下甩到桌面。
“怎么啦,又闹脾气?”
外面课间『操』的音乐还没停, 教室的门口斜着靠站着个修长的身影, 来人外套手臂上有红袖章,手里拿着个各个班级分的计分板……身校服穿在他身上, 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哪怕是在个每年赞助费的私立高中来说, 人也算是会扮的男生类型。
确实。
陈靖松刚入学就有高年级学姐问他缺不缺朋友。
单善长长的睫『毛』煽动了下,垂下眼没搭话,就是有点儿苍白的指尖藏在桌下湿漉漉的衣服上捏了捏。
时候,从陈靖松后面又冒出来个短头发生的脑袋, 头发短的跟男生也就五五开吧,眼看过去以为是个身材偏瘦弱的男生也不为过……伸头看了眼教室里,伸手把挡在门口的人推开,大步流星走进来——
轻而易举地穿过整个无人的教室,来到单善面前。
校服是那种蓝白相间的,弄湿浅蓝『色』就变成深蓝,非常显眼,所以邵杏在第时间发现了不对,把还用只手压着的校服拽了起来,说:“哟!去!单善,你『尿』裤子了吗!”
嗓门不小。
吼得站在门口的陈婧松换了个站姿,双手塞进裤口袋里,『露』出个懒洋洋的笑。
单善顺手就把桌面上那本英语对着邵杏的脸砸过去——
后者随手把手里那衣服往单善同桌的桌子上扔,双手稳稳地接着那本,歪着脑袋笑嘻嘻地问:“你怎么回,不就撒杯水么,自己坐在教室里生闷气?”
单善把自己那还在往下滴水的校服从同桌桌子上拿起来,桌子上还放着本翻开的笔记本,会儿沾上了水渍。
作为单善的同桌本人——邵杏无所谓地把扯过那件衣服,抖了抖顺手挂在自己的座椅靠背上,脱了自己还挂着红袖章的校服外套,扔单善。
衣服落下,还带着少身上的体温和身上特有的淡香。
“不冷。”单善把衣服扔回,“值日生不戴袖章你不怕被骂?”
“无所谓,”邵杏说,“你把袖章取下来,外套你留着。”
“说了不冷。”
“那你盖着腿也行。”
”不。”
“单善,”站在坐在轮椅的少身边,跟同龄的高中生上下量了圈,良久缓缓叹息,“你脾气好坏啊,真想你顿。”
的发言那么的真诚。
单善沉默了几秒,默默地把那件带着余温的、干燥的校服外套盖在自己的腿上。
邵杏只手撑着桌子,低头看乖乖就范,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还杵在门口的男生:“你还准备搁那站到天黑?”
陈婧松换了个站姿:“又没人叫走。”
邵杏“哦”了声:“叫你走。”
陈婧松骂骂咧咧的走了。
等他走的人影没了,邵杏拉开自己的椅子
,挨着单善坐下。
“邵杏。”
“昂?”
“追男生的最大误区就是把他处成哥们。”单善头也不抬地说,“你和陈婧松说话的架势让觉得十年后他结婚,你应该是红包的那个,而不是站在他身边笑眯眯收红包的那个。”
“……”
两条腿青蛙似的搭在椅子腿儿固定横杠上,双手撑在双腿之间椅子边缘,邵杏盯着低着头翻看沾湿的笔记本,并轻柔用纸巾擦拭的同桌……
缕柔软的发从耳边垂落。
若隐若现地遮住柔软白皙的耳朵,发丝边缘正好描出挺翘小巧的鼻头弧线,大概是因为冷,鼻尖有点点天然的粉。
可长得真好看。
邵杏目光飘忽了下,也不管在说么,等了会儿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单善的下巴,让转过头面向自己——
非常配合,顺着的力道,面无表情地转过头,与对视。
“单善。”
“干么?”
“『尿』『尿』不?”
邵杏问。
“……”
单善沉默,然后反应过来刚才把男生支走怕不是真的就想问个……
还没来得及感动。
又听见补充——
“别真『尿』裤子上。”
单善还是没说话,就拉开具袋把自己的小钢尺掏了出来。
邵杏看哟是动武,脸忙放开柔软的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下巴,缩回手,说:“不『尿』『尿』也行,推你出去透透气,老在教室里哪能行……那么,不『尿』『尿』,带你看帅哥?”
听“帅哥”,单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转过头望着——
少的眼睛又大又圆,睫『毛』长长的像个洋娃娃,里面闪烁着对“帅哥”的求欲,就像正常的高中生对于识的渴求同等正常。
邵杏掰着手指:“你应该不道吧,今天外面传疯了,说是早自习的时候,高们楼上的那个班转来个转学生……加拿大回来的,那人长得——靠——那人长得该怎么说,刚才执勤时候抓紧时间看了眼,哦哟,不得了!clamp漫画里的人才敢往那个方向长!你懂的意思不,clamp!”
单善:“啊?”
邵杏:“《x》。”
单善:“谁?”
邵杏:“司狼神威。”
单善:“……”
邵杏:“他叫戴铎。”
单善:“高的?”
邵杏:“好像跟咱们样大,体育特长生,听说滑雪特厉害,跳级进来的……哦对,听说你哥滑雪也特厉害啊,你看,共同话题不就来了吗?”
单善:“?”
是单善第次听到有关于戴铎个人的名字,时的刻板印象是,转学生,海龟,长得帅,高的,会滑雪(也不道有多会)——
仅此而已。
……
单善第次见到戴铎,是在第次听见个名字的三天后。
在三天里,个名字快把的耳朵贯穿了,课间休息时间,总有生飞奔在走廊、教室、厕所,奔走相告——
戴铎出现了!
戴铎会篮球!
戴铎会美式街头篮球,好野好帅!
戴铎在跟校队人3v3斗牛!
戴铎赢了!
啊啊啊啊啊戴铎好帅!
介于课间休息时间,走廊上总是挤满了人,外面天气又冷,单善不太愿意被哪位同班同学推到走廊上供人围观外加喝西北风,所以大家奔走相告新校草神时,忙着脸同情地对陈婧松说:“好惨,才俩月的校草就拱手让人了。”
旁边的邵杏笑得像个智障。
好像眼瞎了看不见陈婧松发绿的脸似的,不道在兴高采烈个么劲儿,真的活该辈子追不到暗恋的人。
说话的时候距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半个小时,单善嘴贱之后,遭到了报应——
肚子忽然阵“咕咕”『乱』叫,抬起手难以置信地『摸』『摸』肚子,难接受自己刚吃完的饭盒,会儿居然又饿了的现实。
”是不是胖了?”单善说,“变成个胖且没有腿的人。”
“冬天,热量消耗大饿的快啊。”邵杏只手撑着下巴,在写张数学卷子,“你胖么胖,你跟那个字不沾边。”
单善把手从肚子上拿开,纠结了下是忍忍下了晚自习回家吃宵夜,还是怎么着……犹豫了三十秒,说:“不行,得去小卖部买点吃的。”
邵杏放下笔:“去,你吃么?”
单善把笔捡起来塞回手里:“晚自习老余来检查卷子的,朋友,你赶紧写你的行不?”
老余是数学老师。
教学认真负责,以己之力在第个月月考时带领全班平均分138称霸整个高……
除了特别凶,没别的『毛』病。
说到他,邵杏真有点发怵,犹豫了下望着单善:“你呢?”
单善眨巴下眼:“在你们像荷尔蒙炸裂的傻子似的在走廊山奔跑的时候,写完了。”
哦,平均分138,不得不说是因为班上有五位拿了150分满分的神仙,单善就是那五分之。
邵杏:“抄下。”
单善:“想别想。”
边说着,直接从数学课本里抽出张卷子,叠叠塞进校服外套口袋里,手滑轮椅的轮子,灵活地转出了桌位——
邵杏没动弹,挥了挥手,扑回桌子奋笔疾。
倒也不是就不管单善死活两人。
主是此时此刻他们所在的德阳高中是所私立中学,教学质量硬的同时,公共设施也齐全——
每层楼的楼梯旁边,有通常会老师留用、而单善样行动不方便的同学也可以用上的升降电梯……
其实单善家里然也不是特别有钱——甚至可以说是家境普通——私立高中然不是他们的首选,直到高中择校时,妈眼看到了德阳私立高中的电梯,时基本没怎么犹豫,就定了所学校。
有了电梯,单善上学、放学倒是少了多尴尬。
虽然同学表现得友善,并不代表直麻烦他们的话,他们也能够三百六十五日乘以三年的直友善……
所以平日里有么儿能自己做的,单善不会开口麻烦别人——
课间时间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呆着,累了就趴在桌子上休息;
早『操』自然是不用去的;
上物理或者生物或者化学课到实验室,会在上节课下课前就麻利收拾好东西,然后跟着大部队块儿往实验室挪……
渐渐的,周围的人同说话、做,也和普通同学没有太大区别,说实话,好像反而让松了口气。
比此时此刻,说自己去小卖部,也没人觉得是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了。
摇着轮椅,慢悠悠地穿过整个走廊,大概四个教室的距离。
现在全校道在走廊尽头的尖子班有个行动不变的生,长得还好看,大家刚开始还有点儿好奇,只是会儿开学两个月了,好奇散去——
在单善经过走廊时,最多有别班的人探个头出来跟招呼,问,你怎么出来了。
“饿啦!小卖部。”
“男人婆呢?”
“赶作业。”
“哦,那你慢点儿啊。”
“嗯呐,行。”
以上,对话结束。
伴随着走廊逐渐到尽头,人越来越少,外面天『色』将晚,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山头,最后抹夕阳的余晖消失在了天际边……
又下起了雪,天空乌压压的,安静地飘着细细的雪花。
走廊的白炽灯下,单善了个喷嚏。
就在时,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
出于好奇转头看了眼。
然后就看见,从楼下的楼梯转角处,个人正缓缓从楼下走上来。
他挨着楼梯扶手,正慢吞吞地走近,感觉和单崇差不多的身高吧,身材修长,脚上踩着双配『色』昂贵的aj,上半身穿着白『色』的羽绒服。
他白。
白的几乎透明似的,能有人的肤『色』比白『色』羽绒服还白件单善也是佩服,先是小小地震惊了下件,快又被对方的五官吸引——
般人少用“漂亮”来形容个男生。
高挺的鼻梁,眉眼比生还秀气,剑眉星目,薄唇是男生也少有的淡樱『色』。
他羽绒服下面是校服外套,再校服下面是件t恤,干干净净的,让人看眼就挪不开眼睛。
——几乎是第秒,无须人介绍,单善就反应过来,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戴铎。
短暂的愣怔,让差点儿忘记按电梯下行的键,等反应过来伸手时,他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
大概是听见了电梯运作的嗡鸣,他长长的睫『毛』以极其不关己的懒散抖动了下,迅速地抬了抬。
与单善短暂对视。
黑白分明的眸中没有丝情绪。
单善“呃”了声,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条件反『射』就紧了紧,整个人像是受了点儿惊吓般不太受控制地往后缩了缩,靠在轮椅靠背上。
戴铎脚下稍微迟疑了秒。
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面前身穿高校服的少身上扫而过,然后在惶恐的目光中,他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手『插』兜,转身,踏上新的台阶。
……哦,高的教室在楼上。
电梯门“叮”地开了,心脏还在瞎几把『乱』跳,好在外面北风嗖嗖的,挡住了少会儿『乱』的犹杀人又发火之后的心跳声——
滚动轮椅,慢吞吞进了电梯。
然而。
就在进入电梯的那秒,鬼使神差地,狂『乱』的心跳突然又猛地悬停。
就像是有股冥冥中的力量催促,在完全进入电梯前,抬起头,回头看了眼——
然后就看见,在再上层的楼梯拐角处,站着个人,没动。
那人昂贵配『色』的aj停留在冰冷的铁栏杆扶手之间,本应该已经走上楼的人,停在个大概刚好可以俯视楼下电梯前的地方,停了下来。
单善看不到他的上半身——
不道他停在那是在做么。
也不道他为么停下。
可能是突然停下休息……
可能是突然手机来了信息……
也可能是——
他只手撑在栏杆,俯首,也在看。
电梯门发出警报。
单善滑动轮椅,进入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
也将空气中玄妙的气氛,关在了门外。
单善看着电梯冰冷的金属门里,倒影着个少,少坐在轮椅上,白皙的面颊上隐约可见红晕,更显而易见无比清晰的,还有少脸上的茫然。
……
在单善不道的角度,发生了多。
比在电梯门关上之后,楼梯拐角处站着的少年,只手肘撑着楼梯扶手,拿出手机,目光懒散地字。
收信息对象是个叫【崇】的人。
代表输入中的光标闪烁,正经八本的出来的,却显然不是人话——
【你妹看眼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又没怎么着,是不是有病啊?】
……
【此处的有病是病理上的有病。】
……
【指心灵上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