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秦美珍将陆宁哄睡着了,便出来陪着陆呦起做幼儿园的手工作业, 陆云海回来换了衣服,也加入了他们。
陆呦将下午认识蒋铎的事情跟爸爸妈妈说了。
她了解到他是蒋家的孩,但是和蒋恒这些小孩似乎还不太,他身上没有蒋恒的骄傲和跋扈。
“他总被蒋恒他们欺负,很不合群。”
陆云海折了个小啄木鸟,挂在陆呦剪的纸树上,说道:“跟合群不合群没什么关系, 那小孩是私生, 不受欢迎,很正常。”
陆呦好奇地望向陆云海:“什么是私生啊?”
陆云海笑了:“私生就是...”
秦美珍立刻用手肘推搡了下陆云海,责备地说:“你跟孩说这些做什么?”
“现在的小孩鬼灵精, 你不说,她也能从其他地了解到。”
秦美珍还是用眼神制止了陆云海,对陆呦道:“呦呦, 你就把蒋铎成正常小伙伴就好了,如果他对人好呢, 你就和他玩,如果他对你不好、或者说脏话、做坏事,你不和他玩就是了。”
陆呦连声道:“他不说脏话的, 很爱学习,也很聪明,是没上过幼儿园, 我他英语,他学就了,我的英语本, 他也是看遍就拼写了。”
“那你就要多向他学习咯。”
“不过...他为什么不能和我们起上幼儿园呢?”
陆云海笑了起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每天大鱼大肉招呼着,喂的白白胖胖,还能上流的国际幼儿园。那小孩妈妈去世了,被带回蒋家猫儿狗儿养着,人家猫儿狗儿好歹给口饱饭,他啊,我听说连饭都吃不饱。”
陆呦眉头皱了起来:“啊,他好可怜哦。”
秦美珍制止了陆云海的话:“你大男人,怎么比人还长舌,蒋家的家事也是咱们能瞎说的吗,尤其着孩的面。”
“是是是,咱们惹不起他们,尤其是那位蒋夫人,真惹不起,哈哈,不说了。”
陆呦还想了解更多,但不管她怎么,陆云海就是不肯口了,她也好作罢。
秦美珍用胶水将小纸鹤粘在纸树上,对陆呦道:“下次把你的这位新朋友请到家里来做客,妈妈给你们做戚风蛋糕吃。”
陆呦乖巧地点头。
便在这是,婴儿房里传来了陆宁惊天地的啼哭。
陆呦烦躁地放下了手工纸树,嘟哝了声:“哭哭,这小屁孩怎么这么喜欢哭呢!”
好不容易爸爸妈妈都有时间陪她做手工,家人的天伦之乐,都被这小屁孩给破坏了。
秦美珍无奈地起身:“你啊,你小时候比他还爱哭呢。”
“我才不是爱哭鬼。”
陆云海见妻要去陪小孩,赶紧说道:“你别去,累了天了,我去就行,哄小孩睡觉,我在行。”
秦美珍也不勉强,重新坐回陆呦身边,捏了捏小姑娘气呼呼鼓起来的脸颊,温柔地说:“早知道你这么讨厌弟弟,妈妈就不生他了。”
陆呦也不是讨厌弟弟,她是觉得,弟弟分走了爸爸妈妈给自己的爱,而且是分走了大半,就像今晚,好不容易爸爸妈妈都有时间陪她做手工,结果弟弟哭闹,爸爸便要去哄他了。
他就像个小恶魔,生来就是为了和她争抢的。
陆呦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不喜欢这个小恶魔了。
......
今天幼儿园的午甜点是小饼干,陆呦偷偷地将小饼干揣在花边儿裙的荷包里,带出了幼儿园。
乔美云本来想约陆呦去儿童乐园玩沙,没成想陆呦出幼儿园,便急匆匆地跟着保姆回家了。
她知道,她定是认识了新朋友。
用脚丫想也知道,她的新朋友是谁。
乔美云有点不心。
陆呦回到小区,四下了寻找着蒋铎。
湖畔和花园步道都找了,小树林也找了,都没找到他。
她有些失落地往家走,却在个石柱堆旁,见到蒋铎在冲她招手。
陆呦心得飞了起来,蹦跳地朝他奔了过去。
“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
“我为什么要生气。”
“为我说你…handsome啊,你就很生气地跑走了。”
陆呦奔跑之,脸颊粉扑扑的,双灵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你今天看起来还不错哎。”
蒋铎看着自己脚上的这双崭新名牌运鞋,有些不好意思。
“穿新鞋了呀,真精神。”
“谢谢。”
她拉着他坐在水泥石柱堆上,在包里东『摸』『摸』、掏掏:“我给你带了好东哟。”
蒋铎好奇地望着她,见她从荷包里『摸』出几个小饼干来,是小饼干已经被压碎变成了粉末。
“呀,碎了。”
陆呦皱起眉头,捏着手掌里的小饼干碎屑,失望地说:“本来是小熊形状的,现在吃不了了。”
“这有什么。”
蒋铎将她手里的饼干碎屑倒在自己手上,毫不犹豫地嚼着吃了。
“可...这都碎了。”
“吃进嘴里都碎。”
“有道理。”
陆呦看着他狼吞虎咽的,猜测他肯定很饿了,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把里面的饼干碎屑全部倒出来,喂到蒋铎嘴边。
蒋铎不敢就着她的手吃,于是从她手里挑拣出大块的扔进嘴里。
陆呦忽有种喂宠物的成就感,说道:“下次我给带好吃的。”
“谢谢。”
“你喜欢吃什么?”
“能吃饱肚的,都喜欢。”
“哇,那你也太不挑剔了吧。”
蒋铎想活下去,而事实上,眼下的处境,努力活着本身都很不容易了,那里还有资格挑剔。
“谢谢你。”他将她掌心里的饼干碎屑全部挑拣干净了,认真道谢:“我报答你。”
“说什么报答,不需要啦,我们是朋友嘛。”
就在这时,蒋恒带着两个管家走了过来,指着蒋铎道:“找到了!就是他偷了我的鞋!人赃并获了吧,快把他抓回去!”
两个管家走过来,直接把瘦弱的蒋铎揪了起来,拖拽着朝蒋家宅走去。
蒋铎死命挣扎,奈何体格相差太大,他根本挣脱不两个人高马大的管家的桎梏。
陆呦急忙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做什么!不准欺负人!”
蒋恒不客气地攥下了蒋铎脚上崭新的名牌运鞋:“这是我的鞋!被他偷了,他是小偷!”
“我没有偷!”蒋铎脸上『露』出了极尽屈辱的神情:”陆呦,我没有偷。”
陆呦追着他们,说道:“总要给人解释的机吧,不能这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人定罪。”
“要解释,去跟我妈解释吧!”蒋恒看着蒋铎拖进大宅,眼神痛快淋漓。
即便是大门关上的刻,他仍旧回头,冲对陆呦喊道:“我不是小偷。”
陆呦信不信,其实根本不重要。但对于他而言,似乎……
很重要。
*
蒋铎被带回了家,陆呦没有办法见到他,忧心忡忡地回家吃了晚饭。
晚上八点,她去蒋家大宅周围流连了儿,没有见到蒋铎,却见到了蒋思迪姐姐。
蒋思迪比陆呦大很多,现在已经念高了,扎着马尾辫儿,是个高冷漂亮的少姐姐。
她正在花园跳绳锻炼。
见陆呦鬼鬼祟祟躲在篱笆墙边,蒋思迪停下了跳绳,对她说道:“找蒋恒吗?”
陆呦摇头。
她脸上浮现了玩味的笑意:“难不成…找蒋铎啊?”
陆呦终于点头,担忧地:“他没事吧?”
蒋思迪漫不经心道:“蒋恒说他偷了他的鞋,这儿正家法处置呢。”
“什...什么家法?”
“打手板心吧,我们家小孩做错了事,都要打手板心。”蒋思迪耸耸肩:“不过妈妈格外不喜欢他,估计不让他吃晚饭了。”
“可是...可是他没有偷东!”陆呦赶紧辩解道:“肯定是误。”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你和他很熟吗?”
“我们认识不久。”陆呦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但我相信他!”
“小鬼,你凭什么相信他。”蒋思迪笑了:“你知道他来蒋家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吗,住在贫区,偷抢拐骗什么都做过,比泥鳅还油滑呢。”
陆呦不知道蒋铎过去的事,他也从来没有和她聊过,但是这两天短暂的相处,陆呦感觉他不像是坏人,恰恰相反,蒋恒才坏呢,说谎打架、无恶不作。
“像你这种乖乖,就别和蒋铎玩了。”蒋思迪随口劝道:“心被带坏咯。”
“我才不呢,你们蒋家没个好人!”陆呦被激怒了,喊出了这句话。
小区里的小孩都知道,绝对不能惹蒋家的孩,为他们家有权有势。
像蒋恒,随便欺负别人,小孩们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家长更是不敢声张、忍气吞声。
久而久之的畏惧,便给大家造成了种印象,蒋家没个好人。
本来陆呦以为蒋思迪生气,却没想到,她竟咯咯地笑了起来,拿着跳绳走到篱笆墙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小鬼,你挺有个『性』啊。”
“哼!”陆呦瞪了她眼,别脑袋。
“刚刚蒋铎也分辩了,说他没有偷鞋,是蒋恒骗了他,说如果他帮他做幼儿园布置的手工作业,就送给他双新鞋,蒋铎便答应了,没想到这小竟出尔反尔、反咬口。”
蒋思迪把事情的经过解释给了陆呦听。
“我就知道!他说没有偷,就肯定没偷!”
“这小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着所有人的面,在二十分钟之内,重新做出了个和蒋恒房间里的手工作业模的折纸城堡,证明了他的清白。蒋恒那个傻『逼』,真的愚蠢到极点了。”
陆呦听到这话,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
“不过...”蒋思迪话锋转:“有没有偷东,其实并不重要,为对于蒋家而言,他犯了个更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
“他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陆呦呆呆地望着蒋思迪。
以她幼儿园大班的阶段认知,很难理解她这句话的含义。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为蒋铎辩解:“可是...可是他也没有选择啊,不是他决定自己能不能出生的。”
“对啊,可惜这个世界,就是这不公平。”
蒋思迪挑着下颌,笑着说:“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小孩,生命中好不容易遇到根救命稻草,定死死抓住,永远不放手,小鬼,你可心被抓辈哦。”
陆呦不是很懂蒋思迪的话,不过她想了想,说道:“我愿意永远和他好朋友!”
......
第二天下午,陆呦终于在小区的绿植树林里,度见到了蒋铎。
蒋铎独自人抱着膝盖,坐在槐树下,手里捏着片槐树叶,缓慢地将它撕成长条形。
陆呦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身边,拉扯着他的衣服,道:“你有没有挨打?”
蒋铎摇了摇头,看着陆呦脸上关切的神『色』,不似作伪:“你还要和我玩?”
“为什么不?”
“他们说我是小偷。”
“但你说你不是呀。”
“你相信我?”
陆呦用力点头:“我相信!”
蒋铎表情复杂,那双眸宛如被黑夜染就:“为什么?”
“为你很爱学习呀,爱学习的人,是不做坏事的。”
“呵。”
“呵什么呵呀,我说真的!”
陆呦笃定清澈的眼神,让蒋铎嘴角终于绽了抹细微的笑意:“谢谢你相信我。”
陆呦看到他脚上崭新的运鞋已经不见了,他换回了之前那双『毛』『毛』糙糙的旧鞋。
蒋铎本能地将用手遮挡住自己的鞋,不想让她看到,那天下午被她打量注视的羞耻感,度涌上心头。
陆呦虽不聪明,但绝对不笨,她从蒋铎闪躲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是为我那天说你handsome,所以你才...你才用折纸作业和蒋恒交换新鞋吗?”
蒋铎显不想被她察觉心事,口否决:“不是!”
“......”
在小姑娘清澈的目光下,蒋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辩解很无力,能低头,『摸』着自己『毛』『毛』糙糙的鞋面,改口道:“不全是,我的鞋本来就很旧了。”
陆呦明白了,这场无妄之灾,完全是为自己时无心之言。
她看着他的鞋,心里愧疚难过,种前所未有的保护欲...油而生。
蒋铎看她『露』出这种要哭不哭的表情,猜到了她的心思,立刻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谁不想穿新鞋。”
她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小树枝,在地上写了行字,写完便跑了。
蒋铎看清了她歪歪斜斜写在地上的几个字——
handsome=蒋铎是这个世界上英俊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