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的马鞍里备了肉干, 人人水袋,就在小树林里简单地吃了顿午饭。
如果没有刺客耽误时间,他此时应该已经靠近锦城了。
魏娆汗湿的袍子已经被她的体温、夏日的高温腾干了, 虽然她的包袱里有女装, 可陆濯受伤了,魏娆要警惕可能还会出现的刺客, 并没有再找地方换衣裳,条件不允许的时候,她没有那么娇气。
戴好冠帽面纱,魏娆看陆濯:“出发?”
陆濯颔首, 视线落到了旁边吃草的飞墨上。
枣红马死了, 人剩飞墨可以代步。
“先同骑段路程吧, 到了应县可以买辆马车。”陆濯提议道,应县是距离此地最近的县城, 他现在的情况不能骑马狂奔,无论慢走还是坐马车速度都会严重下降,今晚人可能要在外面住晚。
魏娆也没有别的办法, 是,人同骑匹, 怎么坐?
魏娆不想再给陆濯搂她腰的机会,包括他落在她耳边的呼吸也令人不适,绷脸道:“你坐前面。”
陆濯全听她安排, 此时他另有想法,定会被她看成别有图。
飞墨卧在地上, 魏娆扶陆濯上去了,飞墨才站了起来。
陆濯的左腿、右臂都不能用力,可他擅长骑马, 保持平衡完全没有题。
魏娆让他坐稳,她踩马镫,翻坐到了他后面。
马鞍就那么长,魏娆的腿难以避免地贴上了陆濯,她抿紧嘴角,让陆濯将缰绳给她。
给了缰绳,陆濯左手撑飞墨的背,上半略往前倾,尽管如此,他高大的背影还是挡住了魏娆的视线。
太别扭的姿势,往前倾尽量后仰,人都累。
魏娆重新下马,让陆濯挪到后面。
“除非路不好走,手别碰我。”魏娆冷声道。
陆濯苦笑:“不敢。”
魏娆再坐到他前面。
马鞍中间的位置最低,魏娆努力往前坐,陆濯君子地往后挪,人各坐端,除了陆濯的膝盖碰到了魏娆的腿,中间竟然空出了点缝隙。
魏娆很满意,轻轻扯了扯缰绳。
飞墨驮主人往外走。
树林里面全是树,为了避开这些树,飞墨进来时转转的,出去还是同样的姿势,几乎飞墨才动,随马的颠簸,魏娆、陆濯便同时滑回了马鞍中间的洼地,体密不可分地撞到了起。
陆濯看见她耳根红了。
再怎么野,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单手解下自己的包袱,塞在了人中间。
魏娆松了口气。
走出树林,重回官道,路途是平坦了,可惜陆濯带了伤,飞墨能保持正常的走路速度。
正值晌午,明晃晃的阳光直『射』下来,树荫都不够遮阳的。
陆濯看到滴汗珠沿魏娆白皙的肌肤滚了下去,没入面纱之下。
“路上无人,面纱先摘下来吧。”陆濯温声提醒道。
他以为魏娆戴面纱是怕被路人窥视,现在取下来,会凉快很多。
魏娆淡淡道:“我怕晒。”
陆濯就没有办法了。
长路漫漫,飞墨又走得实在太慢,人的腿挨在起,魏娆浑别扭,能找转移注意力:“你陆家有什么仇人吗?现在你我是夫妻,我总该道以后出门做客该防备哪些人。”
陆濯看远方,低声道:“陆家稳占圣心数代,很难不引人嫉恨,便是外敌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如今线索有限,我无法确定是哪方。”
他都没线索,魏娆更没有头绪,干脆也不去想,自嘲道:“世子可要保护好自己,否则你若有三长短,那些恨我的人肯定又要扣我顶克夫的帽子。”
陆濯笑了笑:“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让你背上克夫的骂名。”
马蹄哒哒,刻钟后,前方的村落里拐出来辆驴车,朝他这边来了。
魏娆眼睛亮,叫陆濯坐好,她翻下马,等赶车的伯靠近,魏娆便拦住伯,拿出片金叶子要换伯的驴车,而且要车,不要驴。
伯高兴得整人都要飘起来了,生怕魏娆会反悔,手脚麻利地解下自己的小『毛』驴,再帮魏娆将飞墨套了上去。
这是辆再普通不过的农家木板车,车上除了灰土什么都没有,仔细闻可能还能闻到鸡屎烂菜叶子的味道,别说给陆濯、魏娆用了,就这小破车,魏娆都替飞墨委屈。
然而这辆木板车能极大地提高他赶路的速度。
伯骑上『毛』驴喜洋洋地跑了,魏娆扶陆濯坐到车上,她坐到前面的车辕上。
陆濯笑她:“你还会赶车?”
魏娆没赶过,可她相信飞墨,这可是匹通人『性』的宝马,都道帮她拖运尸体,拖辆车算什么?
魏娆甩了下鞭子,飞墨立即放开蹄子沿官道哒哒地小跑起来。
魏娆往后看,就见陆濯拿了他的包袱垫在腰后,姿势惫懒地靠车栏而坐,体的颠簸幅度应该不会弄开伤口。
“我没。”似是道她在看什么,陆濯笑了笑。
魏娆便看前方。
快要赶到应县时,辆骡拉的木板车迎面跑了过来,赶车的是布衣汉子,后面的车板上坐了裹红头巾的小媳『妇』。
辆车交错而过,陆濯那小媳『妇』的目光也撞了下。
小媳『妇』的眼睛瞪大了,直歪脖子回望陆濯。
陆濯早已收回视线,眼里是前面赶车的魏娆。
多可笑,他堂堂武军副将,现在竟然像小媳『妇』似的坐在魏娆的车上。
到了应县,魏娆又拿把金叶子换了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车轮能够减震,飞墨跑起来更快了,是因为树林里耽误了太久,黄昏时分,魏娆还是不得不在前面的小镇上停下,找到客栈投宿。
“位要几间客房?”店掌柜是位半徐娘,看眼戴面纱的魏娆,她就盯陆濯不放了,搔首弄姿的。
魏娆都不禁怀疑,如果陆濯没有功夫,今晚这位板娘可能会『摸』进陆濯的房间把陆濯强了。
“你这边最好的客房什么样?”魏娆。
板娘笑道:“最好是天字号房,有间,分内外室。”
魏娆道:“我都要了。”
板娘遗憾道:“不巧,有间被叶公子订了,剩间。”
板娘提到那叶公子时,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陆濯,陆濯始终垂睫『毛』,魏娆虽然注意到了,此时却也懒得关心,交了房钱,让板娘送桶热水、桶凉水上去,她先扶陆濯蹬蹬蹬地上楼了。
客房布置地还不错,内间有床,外间有榻。
魏娆今天做了堆出汗的,想快点洗澡。
简单地休息了会儿,伙计提了四桶水上来,桶放在里面,桶放在外面。
“劳烦世子先替我在外面守。”魏娆客气地对陆濯道。
陆濯点头。
魏娆搬把椅子放在门口,陆濯坐好后,魏娆关上门栓,去了内间。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魏娆迫不及待地脱了衣裳,打湿巾子将自己仔仔细细擦拭了遍,洗了头再把换下来的男装洗遍挂好。上又冒了汗,魏娆重新擦拭遍,终于觉得清气爽。
包袱里剩套女装,魏娆换上,出去开门。
门开了,陆濯仰头,看到了白裳碧裙的魏娆,清丽娇美,如池里初初『露』水的鲜嫩荷苞。
她的脸白里透粉,肌肤光华,再无路上的风尘。
魏娆先扶他进来,关上门道:“世子要沐浴吗?要的我唤伙计上来。”
陆濯听了前半句,心头跳,等魏娆说完,他冷静下来,笑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去内室先做休息。”
魏娆垂眸道:“我去外面守。”
陆濯伸手拦住她:“客栈里鱼龙混杂,方才我见位公子去了隔壁,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那公子看就是好『色』之徒,陆濯绝不想让对方看到魏娆。
魏娆明白了。
陆濯坐在椅子上,魏娆将桶水提到他脚边,这就避去了内室。
陆濯的伤口没那么疼了,慢慢行动,勉强将自己擦了遍,慢吞吞换上衣袍。
他刚换好,伙计上来倒水了。
陆濯让魏娆躲在净房,这才给伙计开门,伙计进来,提走内外间的四桶水,奇怪的是,之前屋里明明有人,这会儿却看到位。
他出去的时候,陆濯吩咐他马上送饭菜上来。
等饭菜好了,伙计退下,陆濯再叫魏娆出来用饭。
人面对面坐在外间的小桌旁,各吃各的,相对无言。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去了隔壁。
没多久,那边就传来了男女调笑,以及些污言秽语。
魏娆立即放下碗筷,回了内室。
陆濯也没了胃口,这世上,竟有人投宿客栈也肆无忌惮、不廉耻。
伙计来收碗筷,陆濯:“可否换房?”
伙计明白他的意思,悄声道:“换也没用,那是我镇上的叶公子,他有怪癖,就喜欢让人听他的墙角,咱这里是小客栈,换到哪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这些小伙计反倒欢迎叶公子,碰不到美人,能听听声音也好。
陆濯眉头紧锁,趁隔壁还没有正式开始,陆濯走到内室门前,魏娆商量:“不如咱继续出发?”
魏娆求之不得,担心他:“你的体行吗?”
陆濯:“无碍,早些走吧。”
魏娆快速收拾好包袱,走出来的时候,隔壁刚刚开始,客栈的墙壁仿佛纸糊的,女人分不清喜欢还是痛苦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魏娆咬牙,扶陆濯下了楼。
板娘都要关门了,见他下来,换了女装的魏娆虽然戴面纱却也能看出倾城之貌,不禁笑道:“位不住了吗?若是因为隔壁太吵,我可以给你换间房。”
“备车。”陆濯冷声道。
他平时温润,动起怒来板娘觉得心底直窜凉气,赶紧叫伙计把人的马车牵出来。
魏娆扫眼陆濯,心想这人总算的君子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