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回来后, 陆濯早出晚归了两日,魏娆又不是要他归来才睡的贤妻,这两日两人就一次没有碰过面。
第三日黄昏, 陆濯回来的够早, 两人再次同桌而食。
驿馆准备的饭菜还算,其中有道本地特有的萝卜干小菜, 酸酸脆脆的,配粥配面条很好吃。
魏娆小小地咬萝卜干。
陆濯夹了一块儿。
两人一起咬,发出的低低脆响撞到一块儿,莫名让魏娆想到了闲庄笼子里圈养的白兔啃萝卜。
魏娆就不再碰萝卜干了。
陆濯忽然道:“明早我会动身前往蔚县征兵, 一圈征下来, 预计下个月此时回锦城。”
魏娆点点头, 他早就说过征兵的大致行程。
陆濯笑了笑:“你自己住驿馆,大概会很无趣, 有兴致与我们同往?”
魏娆才赶完七天的路没多久,对继续坐马车远行毫无兴趣,而且锦城这么大, 有杨燕做伴,接下来的一个月应该会很好过。
“还是不扰世子做事了。”魏娆马上做出了回答。
陆濯还以为她闲不住会高兴能出去逛逛, 既然她不想去,陆濯也不勉强,只交代道:“我会留下赵松赵柏, 无论你去何处,请带上他们二人同行。”
魏娆点头。
陆濯看她白皙的脸:“你锦城内游逛, 我很放心,若出城,安全起见, 尽量与杨姑娘同行吧,杨家锦城已定居五代,闲宵小不敢找杨家的麻烦。”
魏娆瞥了他一眼:“现你又信任杨家了?之前不是担心他们兄妹给我下『药』?”
陆濯笑道:“我从来没有疑过杨家兄妹的品行,只是想提醒你要有防人之心。”
魏娆哼了哼,继续吃饭,吃完就去了内室。
陆濯看次间微微晃动的帘子,对将她留锦城一个月还是不太放心。
翌日清晨,陆濯出发之前,叫来赵松、赵柏,只说了一句话。
“少夫人若有恙,你二人军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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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燕也知道陆濯出去征兵了,隔三差五地来驿馆找魏娆,不是带魏娆去逛锦城的各大铺子,就带魏娆出城踏青,领略锦城一带的风土人情。每次魏娆出门,赵松、赵柏、碧桃必定跟随,杨燕边也带了家丁护卫。
有『性』情相投的杨燕伴,魏娆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底,再过几日陆濯大概就要回来了。
这日杨燕有事不能陪她,魏娆带碧桃换上男装去逛铺子,赵松、赵柏兄弟俩保持五步的距离紧紧跟随。
魏娆喜欢逛卖小玩意的铺子,她想挑几样四皇子能会喜欢的礼物。
半个月前魏娆一家木雕店中看见一个牧童骑黄牛的小摆件,魏娆很喜欢,只是摆件硬邦邦一块儿,哪里不能动,魏娆问店家否让师傅做分别做两个小童、一头黄牛的木雕,小童的双腿、双臂能够活动,既以放到地上站,又以骑到牛背上。
店家觉得魏娆的想很稀奇,做起来比较难,但一旦做出来,肯定更好卖,于是店家让魏娆半个月后再来看看,师傅做得出来魏娆能取货了,做不出来也能得个答复。
逛了几家铺子,魏娆来了木雕铺子。
店家喜气洋洋地招待了她,却是师傅做出来了,一头黄牛两个木雕小人,一男童一女娃,此外木雕师傅还雕了一只小篮子,以往里面装上草假装喂牛,还送了一根小藤鞭,用来赶牛玩。
木雕师傅的手艺精湛,这一套玩意,别说小孩子了,魏娆喜欢。
木雕师傅一共做了两套,一模一样的,魏娆买下来了。
盒子交给赵松拿,魏娆领碧桃往外走,走出铺子,见一支商旅缓缓地拉车走过来。魏娆站铺子一旁,准备这支商旅过去了再上街,就此时,商旅最前面的马车突然人挑起了窗帘,『露』出一张俊朗温润的脸来。
魏娆盯人看,人也盯魏娆,似是不敢相信。
魏娆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地跨下铺子前面的台阶,马车里的霍玦见了,顿时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立即叫车夫停车,车没停稳他一跃而下。
“表哥,你来锦城做生意吗?”
“娆娆,你怎么这里?”
兄妹俩相见,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乡遇故知本就是人生一大喜事,更何况是血亲的表兄妹俩,无论霍玦还是魏娆,是喜上眉梢。
赵松、赵柏一见车上跳下个丰姿出众的年轻公子,少夫人又很高兴见到对的样子,心中是一震,幸好少夫人马上就喊人表哥,免了他们继续替自家世子爷担心。
街上不谈话,表兄妹俩就近找了一家茶馆,订了二楼雅间,碧桃跟进去伺候,赵松赵柏守门外,门窗皆敞。
魏娆笑盈盈地看霍玦:“表哥越来越厉害了,姨父姨母竟然放心让你带队来锦城送货。”
霍玦谦逊道:“早晚要历练,更何况我马上二了,倒是娆娆,你怎么来了锦城?”
魏娆不能说出真相,只说陆濯来青州征兵,她趁机同行出来游玩。
她说得简单,她已经出嫁,一个新嫁娘,果不是夫家疼爱她,果不是陆濯宠溺她,又怎会连征兵这种大事也要带上魏娆?
魏娆三言两语好像此事没什么大不了,霍玦却出了一对儿新婚夫妻的恩爱。
心中一半酸涩,一半欣慰,表妹与陆世子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只要表妹过得好,他点私心算什么?
“表哥这次要锦城逗留多久?”魏娆兴奋地问。
霍玦道:“半个月吧,除了送货,还要进批皮『毛』。”
青州再往北就是草原,乌达边的商人通常会来锦城与中原商人交换货物。
魏娆:“我以跟表哥去铺子里看看吗?我还从没见过表哥与人做生意呢。”
锦城就这么大,景『色』铺子她逛得差不多了,想找点新鲜事发时间,表哥的到来刚刚好。
霍玦犹豫道:“你身份已不同往日,还是留驿馆吧,是出去游山玩水,也比跟我合适。”
商人地位低下,表妹本就是一颗明珠,今嫁入英国公府身份更高一筹,怎能随他去沾染铜臭?
魏娆不爱:“什么叫身份不同往日?我以前是你表妹,现还是你表妹,怎么,我出嫁了,表哥就把我当外人看了?”
霍玦头疼道:“我没有个意思……”
魏娆笑道:“就这么定了,表哥准备哪里下榻,明早我去你。”
霍玦无奈,妥协道:“也罢,世子回城前我带你同行几日,世子一回城,你就不许再『乱』跑了。”
陆濯能还有四五日才回来,他一回来魏娆以去军营看他练兵,不愁无事发时间,也应了。
接下来的几日,魏娆跟霍玦去经商了,她扮霍玦的堂弟,霍玦又是本地商贾追捧的晋地大商,所来往的商贾对二人分客气,只是一群男人,偶尔会开些不雅的玩笑,霍玦担心魏娆生气,然则很多东西魏娆根本不懂,倒避免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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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六,将近晌午,锦城外面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匹黑『色』快马。
陆濯这次带人青州诸县征兵,一共征得近千名身高马大的青壮新兵,刚刚已由八位头带去了锦城东郊的驻军军营,明日开始苦训一个月,剔除掉或懒散或品行不端或不守军规的痞兵,剩下的将全部带往京城。
杨参将留陆濯军营用饭,陆濯谢绝了,一个头揶揄他思念少夫人,陆濯笑笑,也没有反驳。
城门近眼前,过去的一个月赵松、赵柏并没有送消息过来,说明她平安无事。
进了城门,陆濯放慢马速,一路来到了驿馆。
别院的小丫鬟见了他,红脸行礼。
陆濯无视小丫鬟的羞涩,温声问道:“赵松他们不,少夫人是出门了?”
小丫鬟连连点头。
陆濯:“知去了何处?”
小丫鬟道:“少夫人没让人备车,应该没有出城,去哪奴婢就不知道了,少夫人并没有告诉奴婢,只交代黄昏回来用饭。”
陆濯看眼靴子上的浮土,吩咐道:“备水,我要沐浴。”
小丫鬟脸更红了,跑去水房吩咐烧水的婆子。
没过多久,丫鬟们将浴桶、热水提到了内室,陆濯坐厅堂看书,丫鬟们退出去了,他关上几道门窗,进去沐浴。
内室有两座衣柜,他与魏娆分用,陆濯取出一套紫檀底的锦袍换上,头发干了,戴上玉冠,骑马离开了驿馆。
锦城逛的街道屈指数,他骑马慢行,总能撞见她。
值晌午,阳光耀眼,陆濯来到一条沿河的街道,牵马走岸边一溜柳荫当中。
岸边有大酒楼也有小饭馆,饭菜的香气一阵一阵地迎面扑来,陆濯不饿也要饿了。
就此时,他看到了一家两层的酒楼,二层临窗的一间雅间敞开窗户,里面的饭桌旁坐了四人,其中一白袍公子身量纤细单薄,侧脸莹白玉,是嘴唇上面多了一撇小胡子,陆濯也认出了自己的夫人。
再看其他三人,皆是男子,其中一人背对他,看不清容貌。
陆濯负手站树荫下,看魏娆雅间与人说笑。
其实魏娆笑得多,说得少,大部分时间是霍玦与两位豪商侃侃而谈,些行商趣事是话本子里少见的东西,且是真实发生过的,魏娆得津津有味。
霍玦见她的茶碗空了,给她倒了新茶。
霍玦背对窗坐,魏娆道谢时,头朝他偏,好将岸边水景收入视野。
就一片水景中,伫立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竹剑,魏娆圈锦带勾勒出来的窄腰吸引,视线往上一抬……
认出陆濯,魏娆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