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离开的太快, 魏娆想拦住他都来不及,只能站在树上,看着他如履平地般在山林间穿梭, 朝那头还在蹭痒的黑熊去了。
既然注定要猎熊, 魏娆一气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三支利箭,挪到一处三叉树枝的中间, 身体倚靠结实的树干,一边留意陆濯的身影,一边各个『射』箭的角度都试了试,甚至还观察了一番周围, 万一黑熊追到别的方向, 牢记地形的她也能及时策应陆濯。
视野之中, 陆濯离那头黑熊越来越近了,即将进入黑熊耳朵能察觉的三百步距离之内。
陆濯的身高在男子中属于鹤立鸡群, 可在那只黑熊眼中,陆濯可能还不及一只野猪更有威胁力。
魏娆紧紧地盯着陆濯,他准备怎么吸引黑熊?
突然, 陆濯改变了方向,离黑熊与她都越来越远了, 有时候树木遮挡,魏娆都看不见他,在陆濯又消失一阵之后, 等他再次出现,竟然是在黑熊斜上方的山坡上, 如果他继续往前走,到了黑熊正北方,等山风一吹, 将他的气味儿吹到黑熊面前……
魏娆眉头紧锁,陆濯究竟想把黑熊引到哪里去,她明明在南边。
就在此时,蹭大树的黑熊突然将两条粗壮的前肢放到了地上,圆鼓鼓的熊头警惕地歪向了陆濯的方向。
魏娆瞬间替陆濯捏了一把汗,他要是把自己弄死了,她回去如何向英国公府交代?恐怕连元嘉帝都要怪她连累了一员神武军大将。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魏娆愣了愣,发现有人出现后,黑熊并没有扑杀过去,反移动小山似的身体,朝魏娆这边来了。
这黑熊,竟然怕人吗?
这个猜测给了魏娆信心,既然黑熊怕人,那她就没有那么畏惧这头黑漆漆的猛兽了。
魏娆调整姿势,箭头瞄准了越来越近的黑熊。
可是,在黑熊距离她还剩两百多步的时候,黑熊突然往西拐弯,准备换个方向跑了。
陆濯见了,朝黑熊西边放了一支箭,不知道是他故意没有瞄准还是『射』偏了,利箭『射』中了黑熊正前方的一棵树上。黑熊吓了一跳,又想往东边跑,就是不往魏娆所在的南边来,陆濯马上也给东边补了一箭。
魏娆想,这下黑熊总要往她这边来了吧?
结果黑熊没有,它往北边去了,一边狂奔一边咆哮,竟是彻底被陆濯激怒,要去扑杀陆濯!
陆濯立即转身往后跑!
他手里明明拿着弓箭,他明明也有『射』杀黑熊的能力,难道都被黑熊追杀了,还存着把黑熊引过来给她猎杀的思?
黑熊如一道黑『色』的小山急速狂奔着,所过之处压倒一片野草,魏娆站在树上,亲眼目睹黑熊的速度,陆濯在它前方跑得如壮丁面前的玩童,被追上只是时间的事,不禁急了,朝陆濯大喊道:“世子放箭!”
陆濯不想放箭,他想让魏娆独自猎杀这头黑熊,她那么喜欢狩猎,如果能猎到一头她从未见过的黑熊,可能这辈子都会记住今日的风光。这毕竟是一头黑熊,只在深山老林出没,别说云雾山,就是翻遍京城近郊的所有山峰,都找不到一头熊。
黑熊的速度虽快,陆濯也有自保的本事。
然而陆濯一口气奔出老远,突然发觉不对,回头一看,就见那黑熊竟然丢下他不管了,反循声朝魏娆那边冲过去了,让陆濯心底发凉的是,魏娆可能因为担他,竟然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与魏娆中间只隔了三百步的距离,黑熊离她更近,几个瞬间就能扑到她面前!
“上树!”陆濯厉声吩咐魏娆,再也顾不得谁猎杀的问题,一边取剑搭弓一边掉头去追黑熊。
魏娆早在黑熊改变方向来追她的时候就吓到了,正变成了黑熊的猎物,魏娆才意识到了黑熊的可怕。不用陆濯提醒,魏娆转头就朝附近那棵最粗壮的绝不会被黑熊撞倒的大树跑,明明只是二十来步的距离,却在黑熊撼动大地的阵阵脚步声中变得远在天边,魏娆双腿开始发软,可求的欲.望让她积蓄了力量,凭借身体的敏捷一跃上。
她还没有站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魏娆脸『色』苍白的转身,发现那黑熊竟然就在这棵树的丈远之外!一支羽箭『射』中了它的后腚,旁边的地上还有两支箭『射』空了,魏娆抬头,发现陆濯面如寒冰地站在百步之外,又是三支箭同时飞来!
黑熊终于明白身后的猎人不好招惹,巨大的漆黑的眼睛往魏娆这边瞥过来,然后就要逃。
魏娆在黑熊刚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比当年淹没她的冰水还要令人悸。
要杀她吗?
有人在惦记她的命,难道还要再被一头黑熊记恨上?
魏娆的跳仍然快如擂鼓,可她的身体不抖了,在黑熊拔地而起的时候取箭拉弓,只听嗖嗖两声,她的箭与另一侧飞来的箭几乎同时没入了黑熊庞大的身体,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左腹,一支『射』中了黑熊的后腿。
剧烈的疼痛让黑熊倒在了地上,魏娆占据地利,朝黑熊暴『露』的脖子补了一箭。
黑熊蹬了一阵,不动了。
魏娆靠着树干,在急促的喘.息中放下了高举的弓箭。
陆濯没去看那头黑熊,朝树下急行来。
魏娆这会儿的胳膊腿又开始抖了,眼看着陆濯越来越近,她不想让他看出来,迅速坐到树窝中间,假装更关心黑熊是否死透的样子,对着黑熊那边道:“没事,世子去看看那黑熊如何了,别是装死。”
她一身白『色』锦袍,尽管宽松的衣摆遮掩了她双腿的颤抖,可她一张侧脸苍白如雪,一动不动地缩在树窝之中,如何装也装不出坚强潇洒。
陆濯纵身一跃,落到了她旁边的一根树枝上。
魏娆偏头。
陆濯握住她的肩膀,她的战栗便再也处可藏。
“拿开。”魏娆恼怒地甩开他的手,刚刚再惊险,魏娆也没有忘记猎杀黑熊之前,陆濯突然将她抱上树,那一抱已经冒犯了她,后来她为了保持平衡压到他身上,胸被压迫的感觉那么明显,魏娆不信陆濯没有察觉。
她艳丽的眸子里跳跃着熊熊怒火,并没有他预想的眼泪,陆濯反而放心了。
气也好,气大了就能忘记被黑熊追杀的恐惧。
陆濯收回手,斥责地看着她:“让你躲在树上,为何跳下去?若对付不了黑熊,你跳下去也只会白白送上『性』命。”
魏娆跳下去自然是因为担他,觉得两个人一起对付黑熊总比他一个人更有胜算,哪想到陆濯一回来,竟然先挑起她的『毛』病了?
这一气,魏娆竟忘了刚刚的恐惧,身体不抖了,冷声回道:“若不下去,等世子葬身熊口,单独回京,如何面对你们陆氏一族?恐怕京城百姓的口水都能淹死我。”
陆濯抿唇。
他还以为她跳树是因为担他的安危,可这担背后竟然是怕他死了会给她带去诸麻烦?
“姑娘虑了,一头黑熊已,还伤不了,还不至于为了哄你开以身犯险。”陆濯将弓放到背后,淡淡道。
魏娆看他那假就来气,刺了回去:“世子何需哄开,不过是想展现你世子爷的英姿罢了,可惜胸有成竹地去引熊,反倒成了引火自焚,这般好本事,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显『露』地好,免得被人看去,贻笑大方。”
陆濯还待说什么,忽见林子里赵松、赵柏匆匆寻了过来,想必在远处听到了熊吼。
陆濯只好压下头火气,看着她道:“带你下去?”
魏娆瞪过来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嫌弃了:“以后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没有的允许,世子最好一根手指都别碰。”
说完,魏娆自己跳下了树,站稳之后,她熟练地一扯衣袍,抻平了衣料的褶皱。
虽是穿的男装,魏娆并不喜欢束胸,嫌勒着不舒服,如此一来,她抻衣袍的时候那里便『露』出了明显的形状。
这一幕,恰好被树上盯着她的陆濯看去了。
那软桃般的压迫似乎印在了他胸口,陌的悸动下,陆濯翻滚的情绪突然平静了下来。
猎熊确实是他自作主张开始的,也是他的冲动让她陷入了险境,她理当气。
陆濯下了树。
魏娆看都不看他,直接朝黑熊走去。
“去。”陆濯拦住她,抽.出一支箭,加快速度走向黑熊。
魏娆看着他拿箭戳进黑熊的脖子,黑熊仍是不动,显然已经死透了。
“世子竟然猎到了黑熊?”
赵松兄弟终于跑了过来,惊喜地凑到黑熊身边道。
陆濯抬眸,目光与魏娆对视,见她不屑地别过脸,陆濯笑着解释道:“此熊乃少夫人所猎,非之功。”
赵松、赵柏闻言,齐齐朝魏娆看来。
魏娆并不认为自己有单独猎杀黑熊的本事,她甚至都不认识黑熊,对熊『性』毫了解,如果不是陆濯在一旁解释,她真把黑熊当野猪靠近,这会儿可能已经成了黑熊的口粮。
“世子猎的就是世子猎的,何必把那虚名让给,当是那等贪名之人?”魏娆连戏都不愿再演,转身往回走。
赵松、赵柏大吃一惊,少夫人怎么好像很气的样子?
兄弟俩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世子爷。
陆濯惭愧道:“是我看轻她了,你们把熊运下去,去追少夫人。”
话音未落,陆濯已经追了上去。
赵松、赵柏就见自家世子爷守在少夫人身边,好像说了很好话,少夫人都未领情。
赵松:“第一次见世子爷这般做低伏小。”
赵柏踢踢脚下的黑熊,庆幸道:“幸好少夫人没有猎熊的本领,不然咱们该担世子爷了。”
母老虎都打不过熊,少夫人若能一人杀熊,岂不是比母老虎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