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室前, 祝微星向接待的医生拿取他前两天过来申请的病历档案。接过后,祝微星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档案时间是去年八月,他……不, 是祝靓靓在擎朗酒店坠楼时的治疗报告。
那几日被迫游魂时, 他在梁家窗外听见梁永富和繆斓打电话, 得知中心医院有问题。祝微星思忖之后,觉得若要调查,最好的切入点就是从自身开始。作为祝微星他和中心医院的交集无非也就两次,一次FO电器晕倒住院几天, 一次最早坠楼住院一个月。
可查看那些报告后,祝微星却没有发现问题。而没有问题, 恰恰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一直记得, FO电器那次晕倒后被送入医院,检查了脑电图和心电图的报告,得出的却是诡异结果, 因此被姜翼带着匆匆夜半逃离。但是未得知真相的祝微星当时天真的问过李主任,为什么检查报告会这么奇怪?自己坠楼时有无做过类似检查?李主任则回答,他之前住院时是术后修复,所以没做过脑电图和心电图,这次做这些内容会出现异状, 是因为仪器和环境问题,与祝微星无关。
再看手里去年八月的这份报告, 坠楼的他后遗症如此严重,明明做了许多检查, 包括脑电图和心电图。可李主任却说他没做, 还说得如此信誓旦旦,甚至都未怀疑未思考, 如果不是他过度自信记忆出错,那就是……李主任在撒谎。
仔细想来,楼明玥还在时,李主任就已身兼中心医院神经外科的要职,甚至已与副院同级,除非十分诡奇的疑难杂症,以他现在的资历,早就不再接普通门诊的病患。可祝微星一入院便受他全程照顾,连出院后的复查都是他亲自坐诊。祝微星这样的小角色,何德何能……啊,不对,还有一个小角色也成了他的病人,受他多方照拂,且李主任自己也提过,两年前,他也是孟济的主治医生。
祝微星捏着那份病历沉默良久,才抬头又问病案室的负责人:“据我所知,中心医院的病历档案可保存十年以上,我能不能再查阅一份八年前的病人病历,他叫姜翼,当年因一场车祸被送到医院的VIP病房。”
医生把名字输入电脑后告诉他:“你没有权限。”
祝微星问:“是需要他本人的证件才能来调阅吗?”
医生竟然摇头:“有证件也没用,你查的这位属于特殊病人,除非他本人,或者我们院长和主任级别的来调阅,其他人都不可以。”
特殊病人……
祝微星又问:“楼明玥呢?”
医生在确认名字后点点头:“也是。”
所以姜翼和楼明玥竟是一个等级一个待遇?
祝微星对医生道过谢后转身下楼,他似乎又忘了要坐电梯,沿着楼梯一节节的往下走,本该是去奶奶的病房,结果莫名其妙出神得走出了住院大楼。
一抬头正对上前方一片灌木绿植。近一年的生根抽长,那成排的凤尾兰早已越过人头,白苞葳蕤,青叶扶疏,美得芳华正茂亭亭玉立,让祝微星一时看得有些呆,并觉万分陌生。
直到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才茫然回神,一转头,发现是梁永富。
梁永富站在几步外,对祝微星挤出笑来:“前两天的凌晨三四点,我好像也在医院楼下看到一个身影站在这里看花,当时就觉得像你,还怕自己眼花,没想到果然是你。”
他说得是祝微星得知奶奶刚入园时的那一夜,和姜翼一起陪床,祝微星醒来后睡不着,就下了楼,在这里站到了天亮。
梁永富说完却未得祝微星回答,又见他表情略颓靡,担心是自己说错了话,尴尬道:“我奶奶也病了,住在另外那栋楼,我也是来陪床的。”
祝微星听后,点了点头。
见眼前人没有聊天的欲望,梁永富识趣的住口,转身欲走,却被祝微星叫住了。
祝微星看梁永富,这个人的状态其实比自己差多了,瘦了一圈,脸上虽带笑,双眼却无神,想到那日游魂时听见他在电话里和繆斓的交易与争论,想必近日在千山过得也不会太如意。
祝微星忽然说:“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梁永富并不意外,仍是微笑:“什么忙?”
祝微星将他的神情收入眼中:“我想知道两年多以前,孟济入院时的费用账单,还有孟妈妈这些年疗养院的费用供给账目。”他知道梁永富有办法,他给自己的红光小城资料那么完善清晰,一点都不像个普通大学生能查到的东西。以他的门路,这一点消息应该不是大问题。至少比孤身一人的祝微星自己去查要方便多了,而且,梁永富竟是他身边极少能想到不受繆斓和某些人监管并操控的对象了。
想了想又道:“权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还你。”
他以为梁永富至少会疑惑或犹豫,没想到那人当下就点了头,说:“可以。”
轮到祝微星莫名了。
梁永富像看出他的想法,说道:“其实不管你请我做什么,我都会愿意帮你,只要我能办到。”
祝微星皱眉:“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啊,”梁永富说完才觉这话有些歧义,又自己笑开,摇着头解释,“因为我早看出来,讨好一百个繆斓,都及不上帮你做一件事有用,你可太值得了。”
……
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祝微星没有成功在医院留夜,被赶回了羚甲里。
天色已黑,祝微星走到六七号楼前,周身便生出一种被盯视的感觉,他在周围环视一圈后,抬头朝上看去。果然一下就对上黑暗里一双沉沉探来的眼眸。
姜翼咬着烟趴伏在阳台前,撑着头懒懒的俯视着他。察觉到祝微星发现自己,他龇牙一笑,对下头人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上楼。
两人已有两天没见,只微信联系,祝微星往自家七号楼瞧了眼,见屋内大灯已灭,哥哥该是睡了。他想了想,抬腿去往姜宅。
刚进门,都来不及换鞋,人就被一把扯进去摁在墙上。高大的黑影山一样兜头压来,把祝微星吓了大跳。
眼看唇要被堵,祝微星机敏地一下抬手捂住了身前人的嘴,轻声说:“我还没吃晚餐,叫个外卖好不好?”
姜翼双手撑在他脸侧,呼吸微微粗重,凝视着祝微星的眼神莫名让人心颤,仿佛饿狼叼住了羊,却又硬生生被夺了食般可怖又不甘。
几秒后,他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骂了句粗话,退了开来。快步进房掏手机问祝微星要吃什么。
祝微星随在他身后,一眼发现屋里真换了张新床,不至于太大,但比起过去是宽敞了很多。而一旁的储物柜则少了一只,乱七八糟的杂物也都清空了大半,还真如祝微星料想的那样,家具都为此挪了位。
那人一边倒腾手机,一边躺上新床,还嘚瑟的晃了晃腿,仿佛怕来客看不见。
“盯着我看干嘛?后悔吃了可以先忙别的。”姜翼提醒道。
祝微星连忙转开了眼。
吃完了晚餐,祝微星手里正好有两件本要去医院陪夜带的换洗衣服,在姜家洗了澡换下,等姜翼去洗的时候,他转身坐到了对方的书桌前。
桌上还是姜翼堆放的漫画游戏,祝微星给他简单做了些整理,目光落到角落那卷从他第一次来姜家就见过的缠手绷带上。上次以为是全新的,其实近察才发现是有些年头了,边角都微微泛黄,也不知在那里挂了多久。
他一直留着这东西,是始终怀念散打吗?还是放不下车祸那日的记忆……
忽然一阵嗡响起,震得祝微星急忙去看手机,生怕是医院来电告知奶奶状况有异,好在只是有社会新闻提醒。
但一看之下仍然吸引了祝微星的注意力。
“千山集团新项目即将动工,红光小城烂尾建筑两周后将进行爆破拆除,U市著名‘鬼楼’此后或成历史。”
这消息让祝微星一怔。
自从想起楼氏和南郊地王曾有过的渊源,他对红光小城的感情就越发难言,虽知早晚会有这一天,可真要到来,祝微星还是心情复杂。
正出神,后颈有炙灼气息贴近,不等祝微星反应,一道高壮的身影从背后将他完全覆盖。滚烫的柔软从祝微星的耳根再到脖颈一路辗转,沿着脊椎陷入后领间。
敏感的祝微星被亲得微微发抖,才升起的那些繁思都瞬间散乱。解了扣子的衬衫从肩膀滑下,也方便身后人的吻顺势绵延。
姜翼抱着人在他的蝴蝶骨处亲了又亲,沉迷流连。迷糊的祝微星隐约觉得那位置似有问题,可脑袋已经想不了太多。红着脸感觉到衬衫下摆被人掀起,人也整个被翻转抱坐到了书桌上。
姜翼凑近与他鼻尖相抵,一手仍在衬衫下,一手则抬起祝微星的下颚,从似有若无的啄吻卷缠深入到夺走祝微星的呼吸,把人吻得被迫仰起头同他四目相对。
祝微星迷离间望入了姜翼的眼,竟被他瞳仁中除浴望外的浓重情绪骇了跳。那就像两汪深潭,带着不见底的暗漩,能将所有坠落其中者卷入深渊。他紧紧地凝视着祝微星,笼罩着祝微星,让他无力挣脱,无望生还。
深吻造成的缺氧窒息让祝微星略无力的整个倒进了姜翼的怀里,被他搂得更紧。他这般投怀送抱任由摆布式的献祭姿态似让姜翼格外满意,在祝微星快喘不上气时,他终于松开了对方的唇。
一边摸着祝微星犹带潮湿的嘴角,姜翼一边勾起唇。很淡的一个笑容,却透着一股邪门,势在必得的实在不像个好人。
祝微星衣衫落地的同时,姜翼也脱去了上衣,顺便一把扯了长裤往墙上的开关处砸去,然后将桌上的人一把抱起。
上一次在酒店时,祝微星早早就关了灯,而这一次,神志恍惚的他终于在灯灭前清楚的看见了眼前人下腹处躺着的那枚纹身的全部模样。
两头尖尖,双弧弯弯。
那是一枚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