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念在回家的路上, 遇到了温可儿。
温可儿坐的是家里配的车,由司机每天接送上下学。
其实轿车是父母给温念念配的,顺带捎上温可儿,不过温念念不太愿意由司机接送。
她每天放学还要跟季驰出去搜罗美食呢,才不想让司机每天守在学校门口等她。
所以这轿车...就成了温可儿专用。
温可儿非常享受上学放学有轿车接送,她觉得,在一众同学的目光下坐上轿车的感觉, 棒极了。
叶辛懿曾经提议过, 给温可儿买一辆自行车,每天上下学骑骑车,既环保又锻炼身体。
不过温可儿以自己不太会骑自行车为理由, 搪塞了过去。
后来叶辛懿也没有再提这件事,自然是看出了温可儿的心思。无伤大雅的小虚荣, 她并没有在意。
路上, 温可儿见到推车的温念念, 索『性』叫司机停了车, 下来和她一起走。
“姐姐,作弊的事情, 我也听说了, 你不要太难过, 我是相信你的。”
温念念笑了笑:“那倒是很难得。”
“姐姐,我相信你只是一时糊涂,如果你坦白的话,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毕竟,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温念念懂了,原来这位黄鼠狼妹妹是来劝她松口的。
她嘴角咧了咧,没应她的话,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温可儿追上温念念,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坦白的话,真的找到了证据,不只是你丢脸,爸妈也会跟着丢脸的,姐姐,你不会想要爸妈颜面扫地吧!”
温念念蓦然停下脚步,温可儿猝不及防撞在了自行车的后轮胎上,膝盖被磕得生疼。
她疼得躬起了身子。
温念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温可儿在后面喊了她几声,温念念头也没回,她只能泄气地跺跺脚,撑着膝盖,扶着墙慢慢地往家走。
好不容易半瘸半拐地走回家,客厅里,温念念坐在单人沙发上,温庭轩和叶辛懿也坐在客厅里,脸『色』并不好看。
温可儿看父母这脸『色』,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连忙坐到父母身边,说道:“爸妈,你们千万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我相信姐姐不是故意作弊的,只是一时糊涂而已。”
说完她又转身,对温念念说道:“姐姐,你快跟爸妈认错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温念念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回应,温庭轩忍不住开口斥责道——
“认什么错!念念什么错都没有!”
温可儿张大了嘴,诧异地看向温庭轩。
温庭轩将烟头按进了烟灰缸里,激动地说:“那帮家伙,没有证据就敢这样『乱』讲话,败坏念念的名声,这件事我不会就此罢休。”
他对温念念道:“念念,你放心,爸妈会为你讨一个公道,不会平白让你受委屈!”
温可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以为温庭轩知道这件事后会雷霆震怒,没想到他居然...
相信温念念?
叶辛懿抚了抚温念念的手背,叹息道:“我自己的女儿我清楚,念念从小就是老实的『性』子,哪怕笨拙了一些,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温念念心里很感动,说道:“爸妈,我没事儿,只要你们相信我就行了。”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但只要父母和她的朋友们信她,她可以无所畏惧。
温可儿还有些不甘心:“爸妈,我听说,那边也是言之凿凿的,肯定有什么令他们不得不怀疑的理由。”
她观察着父母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好像...他们把姐姐的试题卷和草稿纸都拿了出来,姐姐的草稿纸都是空白的呢,当然,我肯定是相信姐姐的啦,但是姐姐也要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否则肯定会落人话柄的哦。”
温念念本来不想多解释什么,不过面对父母的疑『惑』,她还是耐着『性』子说:“没打草稿不能证明我作弊,只能说明,我不需要打草稿。”
温可儿没忍住笑了。
“姐姐是在开玩笑的吧,谁能不打草稿就可以做出这种高难度的题目?”
“我没有开玩笑。”温念念面无表情说:“你做不到,但不意味着别人不可以。”
温可儿笑着望向温庭轩和叶辛懿,但他们没有笑,他们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并不觉得温念念说的一切荒唐可笑。
温可儿咳嗽了一下,表情讪讪的:“姐姐,就算我和爸妈相信你,别人也不会相信啊,空口无凭,你要怎么证明你不用打草稿就...”
“够了!”
温庭轩厉声打断了温可儿的话,略有些愤怒地说:“念念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她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就算过去表现得笨拙了一些,但是她的品『性』怎样,我很清楚。”
叶辛懿轻轻拍了拍温念念的手背,柔声说:“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如果他们说你作弊,就让他们拿出证据来,如果拿不出来,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我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温念念重重点头,心里感动极了。
温可儿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下唇都被咬得发白了。
她没有想到父母会如此信赖温念念,过去三年的时间里,她极尽离间之能事,而温念念却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便让她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
晚上,皇鼎ktv包厢里,暖黄的灯光照着几个正在玩骰子的少年,他们坐在皮质沙发上,吵吵闹闹,没个消停。
桌上有话筒,啤酒,还有饮料和水果。
周围有几个女孩,她们一边吃糕点,一边聊着八卦——
“隔壁学校出了个物理竞赛全国第一还没两天呢,就爆出了作弊事件。”
“听说还是个女孩子。”
“有点丢人哦。”
“没经验玩脱了吧,抄个第一名出来,胆儿肥啊!”
“这事儿不奇怪吗?抄谁的能抄出全国第一啊!”
“说不定是高科技作弊呢?”
只听“砰”的一声,骰子被甩飞了出去,打在电视屏幕上又反弹回来,落地滚了几圈。
女孩们八卦的闲聊立刻止住了。
闻宴拿着外套,起身便要离开。
秦川连忙叫住他:“宴哥,你去哪儿啊!”
闻宴没有回答,冷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夜里,温念念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换好衣服出了门,去711买点吃的。
家里也备有宵夜,不过她还是想出来走走,透透气。
其实作弊这件事出来,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所谓。
自小到大,温念念不管做什么都是最优秀的,她十五岁便修完了高中课程,出国念了大学,研究生,二十三岁便考上了哈佛博士生,一路顺风顺水。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loser的人生,直到穿过来,成为了温家这个一无是处的大小姐。
就连考试拿到好成绩,都会被认为是作弊。
这,就是loser的人生。
温念念能够感受到原主的不甘心,她必须要帮她逆转这样的人生!
夜风微微凉,她走进一家711,买了几袋小饼干。
走出店门,却看到门边停着一辆拉风的黑『色』摩托车。
很熟悉。
温念念走到摩托车边打量了一番,又诧异地望了望四周。
这车是…
门边叮叮一声响,闻宴拎着热腾腾的关东煮走出店门。
他身形高大颀长,灯光笼着他的轮廓。
夜『色』里,带了些白雾朦胧的味道。
见到温念念,他似乎并不惊讶,咧开唇角,冲她笑了笑。
见到他,温念念有些诧异:“巧啊。”
“不巧。”闻宴坐回到摩托车上,不经意地说:“我在等你。”
温念念感觉有些莫名:“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出来?”
“不知道。”
他漆黑的眸子望了望街尽头浓郁的夜『色』,拉长了调子说:“碰碰运气。”
温念念面向他:“那,你找我有事吗?”
闻宴将手里的摩托头盔递给她:“兜风?”
温念念摇头:“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闻宴坐在摩托车上,单脚踩地,嘴角依旧挂着笑,没有勉强。
温念念走了两步,便顿住了,犹豫几秒钟,终于还是折返回来,接过了闻宴手里的摩托车头盔,稳稳地坐在了车后座。
她需要放空一下脑子。
闻宴嘴角笑意越甚,喃了声:“坐稳。”
温念念抓住了车座后面的把手:“走吧!”
闻宴带着她驶出了闹市区,一直沿着滨江公路飞驰着。
滨江公路旁侧就是波光粼粼的江面,江水倒映着半城的绚烂灯火,一轮冷清的弯月悬于静寂的夜空里。
夜,已经很深了。
闻宴的速度很快,而这一次,温念念没有再阻拦他,任由他放飞了速度奔驰着...
她心里也多少有些愤懑,就让风吹个干净透彻吧。
她抬起眸子,看到少年挺拔坚实的背影,透着一股子倔强的狠劲儿。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可是有时候,温念念还是会感觉,他们灵魂深处...有相似的东西,在相互地吸引着。
摩托车在江边停了下来,温念念跳下车,取下头盔递给闻宴。
闻宴接过头盔,放在车后座,抬头看她。
清冷的月『色』下,她的皮肤漫着一层冷白『色』,嘴唇莹润绯红如洗好的樱桃一般。
垂肩的发丝因为戴过头盔的缘故,微微有些凌『乱』。
闻宴没忍住,想要伸手给她顺顺耳鬓的头发,但手伸到半空中便有落了回去。
温念念爬到了江边堤坝上,迎着夜里的江风,发丝被吹得四散飞舞。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啊?”
温念念回头问他,因为江风的缘故,她还加大了音量。
闻宴手揣兜里,说道:“是你带我来的。”
“我什么时候带你来的啊?”
“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当那个小女孩还是个有些婴儿肥的笨拙小丫头的时候,曾经带他来过这里。
那时候,她拉着他脏兮兮的手爬上堤坝,和他坐在堤坝上看江面。
温念念似乎有点印象,不过,那都是原主的记忆了,并不属于他。
而闻宴怀念的那个女孩,也不是她。
她耸耸肩,没有回应,坐在了堤坝边。
闻宴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问道:“当天才的感觉怎么样啊?”
温念念不明所以地望他:“什么?
“当天才啊,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成为天才,考第一名,上哈佛,让所有人都看得起自己,这是她曾经亲口告诉他的梦想。
“全世界的小笨蛋,都有同一个梦想,就是变聪明。”
闻宴那漆黑的眸子倒映着江面的粼粼波光,柔声说:“你现在做到了,第一名,靠自己的实力。”
“可是别人不相信。”温念念摇摇头:“所有的骄傲,都是不被认可的。”
闻宴撑着堤坝,腿伸直了,嘴角淡淡一扬:“那是因为还不够。”
温念念不解地望向他,他看着深邃的夜空,目光格外坚定:“你还不够强。”
强大到可以藐视一切,罔顾一切的地步。
“但终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
温念念忽然觉得,闻宴其实也没有季驰说的那么可怕,和他坐在江边漫天聊天,她的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她偏头,看到他搁在地上的书包里似乎装了很多东西,她伸手去『摸』了『摸』,有点硬。
闻宴睨她一眼,她立刻把手缩回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装的是书。”他随口解释。
“我能看看吗?”
“嗯。”
得到许可之后,温念念大开了他的黑『色』书包,书包里装着几本教材。
“你...”
“想考德新高中。”闻宴毫不隐瞒地说。
能上进,这是好事啊!
温念念笑了,翻着书本,说道:“不过,你这样可考不上。”
书都还是崭新的,前几页有笔记,但是笔记相当凌『乱』,像鬼画符似的。
“德新高中的生源都来自初中部,对外的自主招生考试题目很难,非常难,而且名额不多。”
她提醒他:“必须下狠力气才行。”
“心有余而力不足。”闻宴索『性』躺了下来,手肘枕着后脑勺,看着深蓝的夜空:“老子念不了书。”
“这么快就放弃啦?”
“不是,我有病。”他漫不经心道:“记忆力也很差,注意里也很难集中。”
温念念以为他在开玩笑,如果这是病的话,估『摸』着中国一半多的学生都有这种病吧...
闻宴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说道:“没人跟你说过吗,我有遗传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
温念念想起来,季驰的确是说过,闻宴母亲患有精神病。
温念念沉默了。
“不过,不管多难,总要试试。”
闻宴淡淡道:“我从不认输。”
温念念望向他,他那漆黑如墨的眼底,涌动着某种倔强。
她将书稳妥地放回了闻宴的书包,站起身:“如果需要我帮助,尽管说啊。”
闻宴笑了:“我不会客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