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突然针扎般的痛，正在沉思的温棠疼得倒吸一口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可要召太医？”太后立马回神，看向温棠关心的询问。
温棠看着太后，这个从他们出现就真心接纳他们的老太太，一直对他们散发温暖善意。
温棠摇摇头，张了张口，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想说什么就说，这里只有哀家与你祖孙两人。”
“皇祖母，您更希望夫君是大邺子民吗？”
这是温棠在心里修改措辞后的话。
她的原话是你觉得董钊是大邺人好还是北鲁人好。
这位对董钊散发善意的老太太，温棠真的很想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
她会依旧保持着对董钊的那份祖孙情，还是她会站在皇帝的立场，站在大邺的立场，也会牺牲董钊。
太后的目光由慈爱转变成严肃，她目光似看向温棠，又好像透过温棠看见了那个如明阳一样耀眼的女孩。
她站在她的面前，自信又张扬的说。
“母后，我是公主，是大邺的公主，大邺需要一位公主去和亲，我是最适合的那个，她们不是真心去的，去了大邺的百姓依旧不得安宁，又何必让她们白白去送命呢！”
她是那样从容不迫，她拿出了一个公主该有的气度和风范。
明明不久前她还是在她身边转悠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就长大了呢！
她不想她那样长大的。
她明明可以和以前一样朝她这个母后撒娇哭闹，她的父皇没了，还有母后还有哥哥啊！
为了大邺，她的明阳已经没了。
太后眼眶里闪着晶莹的泪光，她拉着温棠的手拍着说：“只要他健康平安，他是哪里的子民又何妨？”
温棠的眼泪瞬间奔涌而出，太后的眼泪也到底没有绷住，这对半路的祖孙抱头哭作了一团。
“哀家年纪大了，能护住你们的地方有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答应哀家，以后好好照顾他。”
温棠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点着头。
董钊从皇帝那里过来接温棠的时候，温棠和太后已经洗了脸看不出哭过的模样了。
祖孙俩坐在一起，太后正在跟温棠说明阳公主小时候的趣事，两人咯咯咯笑作一团，笑声传得老远。
董钊给太后行了礼请了安被太后亲自搀扶起来，太后拍着董钊的肩膀说：“孩子不要怕，还有皇祖母在呢。”
董钊漆黑的瞳仁霎时绽放出亮光来，高大的男人真诚笑起来时，有点儿憨。
“多谢皇祖母。”
太后娘娘笑道：“哀家其实很想听你换一声外婆，在你们村子里是唤外婆吗？”
董钊和温棠点头。
在太后期待的眼眸中，董钊先轻声换了一声外婆。
太后笑出了泪花，“哎。”
太后看向温棠，温棠像寻常小媳妇初次见到男方长辈似的，也羞涩的唤了一声外婆。
太后就更高兴了。
她笑着送走了两人就让人关上了凤祥宫的大门。
“清怡，你去把哀家的博古架上最上头的匣子拿过来。”
作为一个伺候了太后多年的老人，清怡姑姑自然知道太后说的匣子，也知道那匣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清怡姑姑什么都没说，很快把东西取来。
太后打开，里头是太后的私产，银票和房契地契。
当年太后准备给明阳公主的嫁妆，明阳公主只带走了一小部分银票，她说去了北鲁种不了大邺的地了，让太后自个留着，以后看着哪儿儿孙顺眼就赏给谁，还能让他们在太后膝下逗逗乐。
“明儿你找个时间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别让人知道。”
清怡姑姑点点头。
“扶哀家到里头休息吧，哀家累了。”
清怡姑姑应声扶太后回内寝殿，太后又说：“你出去伺候吧，哀家想一个人静静。”
内寝殿里只剩下太后一个人，太后在床柱上按下一个开关，机关打开后，拔步床挪开，里头放了一只盒子，沉甸甸的盒子。
……
温棠和董钊回到郡王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正月的京都，雪依旧说下就下。
一连看了一两个月的雪景，温棠此时对下雪已经没有那么大兴致了。
两人洗漱之后躺在床上，董钊大手把温棠搂在怀里，青色胡茬戳得温棠脸痒痒的，疼疼的。
她却没挪开，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男人的腰，“相公，你还好吗？”
从回来到现在男人就没有说一句话，沉默的表情让温棠很担忧。
董钊埋首在温棠发间，“娘子，如果离开大邺，你愿意吗？”
“相公想去北鲁吗？”
董钊摇摇头。
“我们好像没地方去了。”
董钊似玩笑般这样说。
这一刻的董钊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渺小，他最害怕的不是护不住自己，而是护不住温棠。
还好，他一开始就留了后手。
“娘子，你上次不是说你想娘，想家了。”
温棠从董钊怀里退出来，拥着被子坐起来。
“你想把我送走？”
董钊第一次沉默着没有立马回答温棠。
“董钊，你回答我，你是不是要丢开我，不想要我了？”
董钊立马抱住温棠，“不是的，娘子，我不是要丢开你，我没有不要你，我……我只是怕护不住你。”
气氛沉默又压抑，变故来得又快又突然，突然得董钊都没有一点准备。
温棠捧住董钊的脸，“相公，你看着我。”
四目相对，像是两颗心紧紧凝视。
“相公，我是不会走的。”温棠认真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皇祖母还有我，你爱我，我才成为你的顾虑，但我除了做你的顾虑也可以做你的后盾，不要怕我会离开你，从我赖上你的那一天，我就不会走了。”
温棠在董钊眉心落下一吻，缱绻温柔。
“今天皇祖母说，只要你平安健康，是哪里的子民又何妨。我也想要你平安健康，没有路我们就自己走一条路，这世间本就是没有路的，人走得多了才成为路，只要你愿意，我愿意和你一起走属于我们的路。”
董钊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敲击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快速生根发芽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