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御去了很多地方。
他先去苍梧洲,那是他父亲母亲相遇的地方。
自有人指点他看过当初御风住的地方,这里并没保留什么,他也不过幻想了一番。
他的母亲葬在了宁安城,御风后来被弄回了燕京城,所以两人就分开了。
随后,他又去了一趟江陵城。这里,曾经燕王的皇宫早就没有了,已经是一片广场,有小贩儿在那里兜售各种东西。
念御无法想象他的到来是如何惊险。母亲如何死的他都知道,他是从已经死去的母亲肚子里拿出来的,他也知道。说来不过一句话,可是经历过的人,是知道那有多可怕的。
小时候,常常喝药,他更知道,自己这一条命,是爹爹的保护,娘亲的疼爱,才一年一年的养过来,如今他与正常的孩子也没有区别了。只是瘦弱一些罢了。
他长出一口气,那些不好的,就都过去吧。
此次,念御要将她母亲江氏的尸骨带回京城,与御风合葬。于是再去安宁城外启出江氏的尸骨。这才能回京。
处理好这些事,回京的时候,是七月里,正是最热的时候。
回京就要回宫,将江氏的尸骨暂时放在城外的寺庙里,先回宫去。
苏棉见他晒黑了,心疼的不得了:“你是傻么?不会坐马车?非要晒?”
“不碍事,娘亲不是说晒一下健康么。”念御笑,雪白的牙齿衬得肌肤愈黑了。
苏棉拍了他一巴掌:“快别笑了,成非洲人了。”
“非洲人是什么?”念御道。
苏棉愣了下,她可极少说现代语言呢,不禁摇头:“不知哪里看来的,快去洗漱更衣吧。”
燕子归也回了后面看他,得知江氏尸骨带回来了,点点头。
次日一早,念御将江氏尸骨与御风放在一起,跪下磕头:“父亲母亲,今日孩儿将你们合葬。你们在天有灵,就安息吧。孩儿大了,爹爹和娘亲对孩儿视同亲生。孩儿一点委屈也没受过。父亲母亲放心。”
“父亲,孩儿不是侍卫,是爹爹的孩子,但是一定会保护爹爹,也不会背叛爹爹,这一辈子,都要护卫着爹爹,大哥二哥他们。您一定有遗憾,这遗憾就由儿子替您圆满。您不必挂怀了。祝愿父亲母亲在那边,也过的好。”
说罢,念御起身:“爹爹娘亲等着孩儿呢,孩儿走了。会常来的。”
生恩,总不及养恩。念御不是不念着自己的生母生父,可是生下来就没了爹娘的他,最初的温暖,都来自如今的爹娘。
再是念着,总也还是更亲近苏棉和燕子归了。
他走后,从树林里出来两个人,抱着酒坛子。
正是疾风与凌风。他们不想打搅了念御,也只想安静的坐在御风的坟前喝几杯酒。
“一转眼,念御都这么大了。我们也老了啊、”凌风笑道。
“可惜朔风太远了,只能咱们哥儿仨聚聚了。”疾风有些不乐意,可也无可奈何。
“挺好,就叫他在那吧。在哪都一样,记着他呢。”凌风笑了笑拿出几个杯子,不正好四个么?
“你说念御随了谁?都说像御风,可我瞅着,像皇后娘娘呢?”疾风疑惑道。
“你在他们两口子墓前说这话合适么?不过那孩子性子是有些像皇后娘娘。”凌风瞪眼。
“有什么不合适?皇后娘娘对那孩子不好啊?真是!”疾风也瞪眼,回头看着墓碑:“御风,嫂子,安心吧,有我们呢,念御这一辈都少不了疼爱。像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好,娘娘的性子,巾帼不让须眉!”
“没说娘娘性子不好,好了,咱们是来喝酒的,不说这个了。”凌风端起酒坛子,示意疾风。
“安心吧,你们也团聚了,来生,咱们兄弟再见。”凌风将酒洒在墓碑前,轻声道。
眼前是那些过往岁月,快乐的,悲伤的,相聚和分别,曾经的不安稳以及中原安稳之后的不圆满。
而今,太平很久了,没有了刺杀,没有了战争,他们都是尊贵无比的国公,可心里的创伤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别难过了,再过些年,就都团聚了!”疾风嗤笑。
“哎……只是想想,兄弟四个,你和朔风征战沙场,御风在南边一呆就是那么多年。只有我,什么都没做。”凌风惭愧。
“胡说八道,不是你管着后面,我们征战个屁啊!你有你的功劳,别说了。”疾风虽然粗心,可还不至于不知道这个道理,凌风这些年做的,都是琐碎功夫,不比他们轰轰烈烈,可是哪一样也少不得。
“只是御风这厮,最是个没骨气的!没女人就活不了!”疾风多年,都是这件事不能释怀。
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要兄弟活着!
“在嫂子面前,别瞎说。他换来了自己的儿子活着,也值得。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换了你,就不去救你的妻子孩子了?”凌风又倒了一杯酒。
疾风叹息了几声,喝了一杯酒,也不在说这话了。
逝者已逝,说多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老了吧,总是念着过去。”凌风摇头:“还记得那会子我们练武一天,偷偷出来去酒楼,为一盘狮子头打架……那个味儿我还记得。可这几年,不管府里厨子怎么做,也不是那个味儿了。”
“老什么老!不许说这话!你可别有什么想法啊!你死了我怎么办?”疾风道。
“……你这……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死了你就不活了?真是……要不是就你我,人家还以为你我有什么毛病呢!”断袖么,真是的!
“龌龊!喝酒吧!”疾风哈哈哈大笑着。
兄弟啊,是一辈子放心里的。去了的也都在心里。
喝醉了之后,凌风扶着疾风回了府,疾风嘴里,念叨着的是朔风:“朔风你别躲,你以为你功夫比我好不成!御风你别护着他!”
“走,喝酒去!咱们兄弟四个喝他个不醉不归!”
睡梦中的疾风眼角有晶莹的泪滴。
凌风始终不言不语将他送回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