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么想,他心里还是隐隐不踏实,老板这样天天按时到画室打卡,不管是出于什么打算,也是过于殷勤了。
慕靳裴收线,瞅着储征,“来北京一个多星期了,时差还没倒过来?”
储征:“……”
这是提醒他,他心不在焉走神了。
慕靳裴吩咐道:“明天你不用跟着我,去跟季常盛的竞争对手多走动走动。”
储征请示:“要不要适当投资季氏的对家?”
慕靳裴穿上风衣,“可以合作几个亿的项目。”
储征了然于心。
裴钰已经从楼上下来,在大厅等慕靳裴。“一个电话打这么久?”
慕靳裴:“又跟我爸聊了会儿。”在给季星遥打电话前,他的确接到了父亲慕温怀的电话。父亲问了问母亲的近况。
父亲还说,过段时间也想回国看看。
裴钰没接话,打岔:“今晚妈妈亲自下厨给你做宵夜。”
慕靳裴欲言又止。目前为止,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父亲和母亲好好的,无论感情还是身体健康。
裴钰关心道:“最近跟星遥怎么样?代理合同到底谈不谈了?”
慕靳裴答非所问:“妈,今晚还是我给您做宵夜。”
母子俩都无奈一笑。
谁都有不想触及的话题。
——
夜深了,一轮清冷圆月挂在半空。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孤单又醒目。
季星遥关了卧室的灯,靠在窗边看夜景。
她住在四十多层,这栋公寓最顶楼。父亲把这一层都买了下来,张伯住在隔壁。她喜欢高层,不管是画室还是住所。
家里格外安静,静到这世上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慕靳裴约她明天去画室,要把欠她的那幅花瓶静物画补给她。她又要放母亲鸽子,答应了母亲去舞团看排练,天天答应,次次爽约。
季星遥拿起手机,向母亲请假,改到后天过去。
尹荷只回复一个表情图:【(微笑)】
季星遥也笑了,【妈妈,我不是故意要放您鸽子,我真的有事要忙。】
尹荷:【妈妈懂(微笑)】
季星遥保证:【后天我肯定过去。】
“我说的对不对?她是最不靠谱的孩子,你真指望她能痛痛快快跟你去舞团?”季常盛叹气。
尹荷把手机放床头柜,摁着面膜才说话,“我现在就担心她恐惧社交,宅久了不愿见人。”
季常盛何尝不是,他还担心女儿以后连婚姻都排斥,嫌结婚麻烦。
他问老婆:“你身边有没有合适的跟星遥差不多大的男生?找个人品不错又开朗的男生带她一块玩,说不定慢慢就能克服她心理上的恐惧。”
尹荷一时没想到,“你不是朋友多?”
季常盛:“改天我问问老唐和老齐他们。”
尹荷手机又震动,还是季星遥:【妈妈,晚安,爱您和爸爸。】
尹荷:【早点睡,晚安。】
季星遥已经躺床上,但不困。
她索性开灯,找出纸笔开始构思下一幅作品。
窗外,孤星伴月。
这座城市渐渐安静下来。
第二天,季星遥比平时早起床,研究化妆耽搁了不少时间,到画室楼下已经快九点。昨晚她跟慕靳裴约了九点半,谁知,他已经在等她。
慕靳裴今天穿黑色风衣,通身散发着矜贵又不怒自威的气质,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养眼的风景。惹得这栋写字楼里今天来加班的女人,一步三回头。
她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概都在讨论他。
慕靳裴没注意从他旁边经过的那些女人,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季星遥今天穿了长裙,搭配焦糖色风衣。
今天的样子就跟那天穿白衬衫不一样。
她百变,可邻家可性感,可清冷可温暖。
季星遥走近,在她晚到说抱歉之前,慕靳裴先开口:“是我记错了时间,以为八点半。”
两人一起进大厦。
慕靳裴手里还有一个手提袋,季星遥瞅了一眼,没多问。
“我的印章。”慕靳裴主动回答。
季星遥浅笑,“今天有幸一睹真容。”
看来他是打算一天就要把那幅静物画搞定。她没看过他的作品,不知道他是什么级别水平。
电梯里就他们俩,过于安静。
慕靳裴:“下一幅作品有没有思绪?”他主动找话说。
季星遥点头,“最近在尝试化妆,找不一样的自己,等找到三个最好的状态就开始动笔。”
慕靳裴侧身,看她的脸。季星遥被他看的眼神无处安放,他总喜欢看她的眼。
“这个妆跟前几次都不一样。”他说。
季星遥:“今天是焦糖色的妆。”
慕靳裴不懂化妆,没细聊。他问起:“还是画自己?”
季星遥视线落在数字键上,语气轻松却言辞犀利:“我也想画别人,特别是别人的背影,我心心念念望穿秋水,可人家看不上我的水平,没办法,只能自己做自己模特咯。”
慕靳裴又被内涵了一番,她口中的这个别人指的就是他,他拒绝当她模特她到现在还记仇。
数字跳到52,电梯停稳,门缓缓打开。
季星遥先出去,慕靳裴看着她愉悦的背影,他的头不疼了。刚才在楼下见到她时,头疼就缓解不少,这会儿彻底不疼。
这一次次,只要见到她就能忘了头疼,‘巧合’这个理由好像也解释不通了。
第7章
到了画室,季星遥没急着拉开窗帘,她询问慕靳裴,需要什么样的光线。她不了解他绘画风格。
慕靳裴第一次踏入她工作区,各式绘画工具应有尽有。“我自己来。”他把北边那面落地窗的窗帘拉开,“当初怎么没买对门那间?没事还能看看日出。”
季星遥打开电脑,“我不喜欢日出,我喜欢日落。”
慕靳裴很少听说有人不喜欢日出,不过母亲裴钰就是这类人,她跟季星遥又多了一个相似的地方。“跟我妈一样。”
“看来我跟裴老师还不是一般有缘。”季星遥说了说自己喜欢日落的原因:“有些感情开始很美好,结束不一定。要是把一天的太阳比作婚姻恋情,我更喜欢日落,结局很美,两人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慕靳裴无从回应。
画室安静了数秒。
季星遥指指古董架:“你想画的花瓶自己取。”
慕靳裴走过去,上回只是离远了匆匆一瞥,只注意到色彩别样的花瓶没细看其他。
他从第一排看到最下面那层,上头有好几件物品价值连城。这一架古董,拍卖出去后足够买这栋写字楼。“你在静物画上投入这么多,怎么又开始画人物画?”
季星遥:“挑战自己。”她把绘画工具给他准备好,走过来,“你家古董应该比我这多好几倍。”
慕靳裴:“嗯,我妈喜欢。”
“你慢慢看,我去煮咖啡。”季星遥还没走两步,被慕靳裴喊住,“你忙,我来煮。”她煮的太难喝,影响灵感。
正合季星遥的意,她这双手也就只能用来画画,做别的都不在行。
慕靳裴去煮咖啡,她坐到工作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始勾画《星遥4》草图。以前她构思时画室不能有任何人,要绝对安静,今天慕靳裴在这,却一点都不影响她,反倒让她思如泉涌。
季星遥太过投入,咖啡的香味都没能将她思绪拉回来。直到慕靳裴端了一杯咖啡送来,“尝尝。”
闻上去都比她煮的咖啡香。季星遥细细品了几口,疑惑:“还是我那些咖啡豆?”
“不然?”慕靳裴去酒柜前拿自己那杯,跟她说:“以后咖啡还是我来煮。”
季星遥抬头看镜子,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她却读出了不一样的意思。定定神,她很快冷静下来,轻轻搅动咖啡。
一上午过去,慕靳裴只摆放好花瓶。季星遥完成了《星遥4》的全部构思,一幅画在她脑海里有了雏形。
两人各忙各的,隔一段时间慕靳裴会给季星遥续咖啡,两人没任何言语上的交流。
直到张伯给季星遥发消息,问中午给她订什么餐。
季星遥揉揉颈椎,转脸找慕靳裴。
慕靳裴许久没作画,正在草图上练手。他风衣搭在椅背上,只穿白衬衫。合体的衬衫勾勒出他挺阔的背部线条。
她之前想让他当模特,不仅仅是他的背影给她故事感,还有线条感,她执笔就想把他背影画下来。
慕靳裴把衣袖撩到小臂处,潜心构图,没觉察到季星遥从斜后方一直盯着他看。
季星遥之前没注意,这回看清了他手腕上的那块表。跟她的手表是同一品牌,就连款式都格外相似。
她的那块表是她十八岁生日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那天参加秋拍会慈善晚宴,父亲非让她把那块表换下来。表还在父亲那里,她忘了拿回来。
季星遥还要给张伯回话,只好打断他:“慕靳裴。”谈合同时她称呼他慕总,这会儿是私人时间,她改了称呼。
慕靳裴有一瞬的恍惚,他很少听别人连名带姓喊他。在国外,他们不是称呼老板就是他英文名,只有家里人会喊他靳裴。
慕靳裴搁下笔,侧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