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也遇不到一辆车。
远处,白云低浮,碧空幽蓝如洗。衬得这条路更孤单。
季星遥靠在车窗上,感受着这份荒凉孤寂,还有发动机的轰鸣。她不知道慕靳裴要带她去哪,是这样一直开下去,还是中途找个小镇歇脚。
就这样开下去也不错。
偶尔,她会侧脸看一眼慕靳裴,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开车上,她没打扰他,转过来继续看窗外。
两旁的景呼啸而过。
也不是什么美景,不是枯草就是砂砾石子。
一切都是萧瑟的样子,看不到希望。
她猜想着慕靳裴的心里是不是就如这条公路和两旁的隔壁,荒无人烟,像座孤岛,他走不出去,别人也走不进来。
慢慢地,她感觉车速降了下来。
慕靳裴把车靠边停,“累不累?”
季星遥摇头,两三个小时坐下来一点感觉都没有。
“下车,当我模特。”慕靳裴把安全带解开。
季星遥:“你要拍照?”
“画画。”
慕靳裴推门下去,后面随行人员的车也依次靠边停。
季星遥随之下车,路边有个废弃的休息站,长椅经过累年的风雨侵蚀早就掉了漆,椅腿有些腐烂。
椅子旁还竖了一个路牌,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
她弯腰捡了几颗小石子玩。
慕靳裴从后备箱拿出画板和绘画工具。
“你要在这个地方画?”
“嗯。”
慕靳裴挑选好角度,固定画板和画布,季星遥过来帮忙,把其他所需工具都拿出来摆好。
他让她看这条路,往远处看,“这段被称为孤独之路,傍晚好看。”
季星遥望着这条笔直的公路,好像一直走就能走进人心里。
她不知道下一个转弯在哪,或许路途中就有转弯,可给人的错觉就是它一直这么笔直,只要沿着它走就能找到出路,也不会迷路。
长椅上落满了灰,慕靳裴用湿抹布把长椅擦干净,又垫了一条褐色毛毯,他喊季星遥:“过来了。”
季星遥:“真要画我?”“不然?”
“叫什么名?”
“没想好。”
季星遥在长椅上坐下,用手晃了晃椅背,“确定这椅子能撑得住我?别画一半椅子坏了我跌下去。”
慕靳裴:“撑得住。”
季星遥懒懒的靠在椅子里,“对我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自然就行。”
下一秒,季星遥脱了鞋子,两脚放在长椅上,寻个舒适的姿势,撑着下巴开始小憩。
慕靳裴决定就画这一幕。
四个多小过去,这幅画收尾。
季星遥舒展腰背,夕阳渐渐西下,漫天霞光,美得不可思议。她还想着慕靳裴说这段路傍晚好看。她转身看去。
这条路在夕阳下被晕染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路另一端天地相接,路穿进了云层,仿佛那就是世界尽头。
慕靳裴让人把画板收了,他回到车里把戒指放到口袋里。
季星遥还在欣赏日落,这是她喜欢的景。
“遥遥。”
“嗯。”季星遥漫不经心应了声,视线一直落在西半边天。
“喝不喝水?”
“不渴。”
慕靳裴自己喝了半杯,走过来把她外套拉链拉上,傍晚的温度比中午那会儿低了好几度。
季星遥忽然侧脸问他:“这条路上是不是就这儿看日落最美?”
慕靳裴:“应该吧。”
季星遥没再追问,不是应该,是肯定。他停在这里给她画画就是陪她等一天的日落。
她喜欢日落,可以牵手到地老天荒。
慕靳裴低头亲着她的唇,“情人节快乐。”
季星遥顺势环住他脖子,她今天很满足很知足,也真的快乐,“刚才那幅画就是给我的情人节礼物?”
“不是。”慕靳裴把她手拿下来,退后半步,单膝而跪。
季星遥愣怔,她明白男人单膝下跪的动作意味什么,可还是不敢置信。他们凝视对方,眼里容不下一丝别的。
慕靳裴握住她的左手,无意识的反复揉搓了几下,力道有点大,不过季星遥也不觉得疼。
这场求婚,与他而言,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有那么多承诺想给她,可最后终究无法兑现。
他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到她,没有那个福气陪她老去。他不知道能陪她多久,多希望像这条公路一样,无止尽没终点。哪怕有终点,那路尽头也是他跟她的家。
可现实里他没有那样的好运,他现在拥有的也会慢慢全部失去。
慕靳裴凝望她:“遥遥,我爱你,所有。”
“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人,不管什么时候,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后,只要你一个电话,不管我在哪我都会赶到你身边。”
“遥遥,嫁给我吧。”
季星遥沙哑着声音,“等二十年后都老夫老妻了,我的电话还会那么管用?你不管在哪出差,我只要一个电话你就会回来陪我?”
慕靳裴喉咙发涩,什么都说出不,用力点点头。
在季星遥这里,只要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就什么都够了,她把无名指伸给他,慕靳裴小心翼翼把戒指给她戴上,他随即起身把她抱起来亲吻。
戈壁滩的落日,一年最美的时候。
第35章
他们连夜赶到一个小镇,慕靳裴早就让人安排好了住处。这个小镇在上世纪曾经名震一时,不少做着发财梦的人慕名而来。
如今早就淡忘在人们的记忆里。
镇上的建筑斑驳陈旧,人不多,年轻人就更少。
他们住在三楼,临街。
季星遥站在阳台上看对面不远处那座古老的钟楼,夜色下神秘幽静。
小时候她不想睡觉时张伯经常给她讲故事,只要有钟楼的故事里,一定会有个可爱的小精灵。
她问张伯,精灵长什么样。
张伯说,跟我们遥遥一样。
她会高兴半天,梦里也会梦到那些小精灵。
想到张伯,季星遥给他打了个电话,她还没来得及把她被求婚的好消息分享。这次来度假张伯没有同往,她给张伯放了几天假让他好好休息。
北京现在是白天,情人节。
张伯习惯了守候,今天不自觉又把车开到了画室楼下。大厦里不时有送花的快递小哥进出,他望着那些玫瑰发怔。
回首这一辈子,除了把星遥带大,他一无所有。
这时季星遥的电话打了进来,张伯回神。
季星遥简单问候张伯,便迫不及待把慕靳裴跟她求婚的消息告诉了他,电话里半晌没动静,她就知道张伯肯定高兴坏了,当然,也免不了会难过和失落,就像女儿要嫁人了,做父亲的总是没法一起喜悦。
“我们遥遥长大了。”张伯终于挤出这几个字。
他没想到慕靳裴会求婚,冷静下来后他又自欺欺人般往好了想,也许,等慕靳裴和星遥感情深到一定程度,慕靳裴也会跟他一样,慢慢放下心中的仇恨。
“张伯,知道我现在在看什么吗?”季星遥提示张伯,“我在一个很古老的小镇,这个镇上所有建筑也很古老。”
张伯当然猜得出,他以前给她讲故事总是以‘在一个古老的小镇上’开头,他说:“在看钟楼对不对?”
季星遥话里带笑:“猜对了,很漂亮的钟楼,早知道就带您一起来了。”这是有记忆以来,她第一次跟张伯分开这么久。
她习惯了跟父母长期分离的生活,但不习惯跟张伯分开。
“张伯,您今天有没有出去转悠转悠?”
张伯撒谎:“在走街串巷。”
季星遥拆穿他:“骗人,北京的街和巷哪会这么冷清,您又在画室楼下是不是?”
“没,在收拾画室。”张伯不善言辞,他跟季星遥在电话里不知道要聊什么,叮嘱她几句就挂了。
季星遥把手机搁一边,双手托腮看窗外。
慕靳裴洗过澡出来,见她在阳台对着钟楼发呆,“不冷?”
季星遥回神,摇摇头。
“在想什么?”
“秘密。”季星遥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