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多雨雾, 空气『潮』湿,夏桑慢慢习惯之后,也开始喜欢上了这里的气候。
她很努力,学院的老师谈她的时候, 无一不夸奖, 有天赋又这么勤学苦练的学生, 很难得。
但夏桑知道,这不算什么, 更值不上老师的夸奖, 因为周擒的每一天…这样度过。
过多久,夏桑获得了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赛的金奖, 至高的荣耀,让覃槿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后来夏桑代表学院参加了欧洲的音乐节巡演, 甚至还参与了伦敦音乐晚会的录制, 这让这位中国籍的小提琴艺术家在界范围内声名鹊起。
她时常会收周擒的来信,山遥路远,寄出的信笺常常要等一多月才能收。
虽然信笺不及短信方便, 但纸张和字迹终究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所以夏桑也很愿意在日常的短信视频之余, 能收信笺, 附带一些干枯的叶和花枝,来自家乡的音讯。
甚至有一次, 周擒还寄了一小撮从黑黑身上剪下来的狗『毛』, 夏桑哭笑不得。
她听一德国女同学说前两天在意大利,那柄名叫尼古拉的界名琴,被拍出了五百万美元的高价,听说一位不具姓名的亚裔年轻富豪, 在拍卖会上和意大利的小提琴家莫桑夫人较上劲了,以翻三倍的价格拍下了这柄能传的尼古拉手工琴。
这样的一并绝好琴,圈里谁不梦想能一睹光彩,甚至亲手拉上一支曲。
夏桑也跟着室友感慨有钱真好,谁要送她这样一柄绝好琴,她肯定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成想不过一周,这柄名叫尼古拉的手工琴,就被送了夏桑的手中!
当然,随琴还附带了一封信,周擒的字迹:“桑桑亲启,随信附赠小礼物,盼妻展颜。”
这小礼物…夏桑收随信附赠的最最贵重的礼物了。
周擒写信的时间很散,只要有空闲就会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有时候在办公室,有时候在咖啡厅,有时候在海边的公园椅上…所以内容也很散。
他告诉夏桑,昨天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悬疑电影,果坐在身边的那女孩夏桑,他一定会把凶手谁告诉她。
他还说有夏桑的生活,很寂寞,他和覃阿姨商量着想把黑黑接身边来,但覃阿姨坚决不肯,说黑黑她的二女儿,大的被他抢走了,小的还不留给她。
周擒解释了很久,说黑黑本来就他养的狗,覃阿姨生气地挂掉了电话。
事业上每逢突破,他也会在信中只言半语地提及,说他研发的产品成了市场爆款;他的筹谋和野心,也会跟夏桑讲,譬当上了科维的ceo,譬经过多番谈判,倚靠技术入股,顺利从企业打工人变成了合伙人,获得了企业股份,每年出了高额薪资之外,还有超额分红等等。
夏桑用和他一模一样的字迹回信周擒,告诉他伦敦的天气,和朋友去阿尔卑斯山下小住,去挪威看了极光,也去了卢浮宫看蒙娜丽莎的微笑……
她现在明白了周擒为什么要让她多出去走走,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等她见过了这万千的界,见过了缱绻溪流和苍茫雪山、荒芜的原野和浩渺的星空,听过了来自界最顶尖的舞台的喝彩与掌声之后,回头,这一路走来……真一步一光年。
她理解了母亲要她站的更高、成为精英阶层的原因。
只有当她看过了这界上最好的风景之后,才会有更广阔的视野和更大的选择空间。
而在夏桑见过最好的风景之后,她仍旧还眷恋着那曾给她平静无澜的青春带来的惊艳的少年。
那…送她竹蜻蜓、希望能带她飞的少年。
看过了这一切之后,她想要回家了。
……
夏桑离家两年,当然第一时间就回家看望妈妈,因落机的终点站在南溪机场。
覃槿和徐正严来接了她,她乎提着行李箱一路冲出机场,宛倦鸟归巢般,投入了妈妈的怀抱中。
覃槿从来有感受过女儿这样眷恋的怀抱,感动得热泪盈眶:“女儿,妈妈为你骄傲。”
夏桑替她擦掉了眼泪,笑着说:“我要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
“好好,回去妈妈给你做。”
不过她看了看四周,惊讶地说:“怎么,周擒有来接你,还你分手了?”
“您一天晚就琢磨着让我跟他分手呢!”夏桑好气地说:“我跟他说过了万圣节才回来,这不争取时间提前回来看您吗。”
覃槿戳了戳她的脑袋:“你为了回来看我?我看你肯定吵架了,不你在外面遇更好的男生,瞧不上他了。”
夏桑无可奈道:“,您要这么想,就姑且这么想着吧。”
坐进车里,徐正严启动了引擎,覃槿似乎还在琢磨这事儿,又问道:“老实告诉妈妈,你真遇更好的啊?”
“妈!你还真希望我移别恋呢?”
“当然,我压根一开始就瞧上他。”
“您怎么就瞧不上他了,人家现在全国最顶尖的科技公司的ceo兼合伙人,这样的好女婿,您还挑剔什么呢。”
“哼,这算什么啊,他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夏桑也知道老妈就在嘴硬,她以前对她这女儿有多么吹『毛』求疵,对女婿就有多苛责。
“我看这界上人能让妈妈满意。”夏桑拉长了调,望向了后视镜里的徐正严:“除了我家徐叔叔!”
徐正严笑了:“那当然,你妈妈不知道有多喜欢我。”
“孩面前瞎说什么呢!”覃槿斥责道:“长辈样。”
“孩不叫我徐哥吗,我本来就他哥哥辈的。”
覃槿笑了起来:“那你岂不要给我当儿了?”
“只要你开心,当什么行。”
夏桑看着妈妈和徐叔叔拌嘴的样,也能猜他的婚姻生活肯定特别幸福。
徐叔叔虽然不爸爸事业那样成功,但他真心对妈妈好,特别珍惜她。
这就足够了,和自己喜欢的人天长日久、执手偕老,就这一生最浪漫的事了,夏桑也不会畏惧和害怕了。
……
夏桑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两日,陪着母亲每天逛街、不然就跟着徐叔叔学习做饭。
覃槿见不得夏桑进厨房,她拉出来,给她涂上护手霜:“现在你的手可不比以前,得上保险的一双手呢!可得好好保护,不要做这些事,难不成来家里还会缺做家务的人吗!”
夏桑故意笑着说:“能不能成家还不一定呢。”
每每讨论这话题,覃槿便会生气。
虽然她挑剔周擒,但对于夏桑不想结婚这种偏激的想法,覃槿一百不能接受,说道:“周擒哪点不好?以前我反对的时候,你不死活要跟他在一起吗?怎么现在该有结果的时候了,怎么就不行了!”
“妈,您这在催婚呢,不觉得他配不上当您女婿吗?”
覃槿好气地说:“那小勉勉强强…算合格吧,这么多年也算知根知底了,要你这想法必须得改变,周擒不会成为你爸爸的,这些年妈妈看得很清楚,你别想入非非了!”
夏桑偏就喜欢看覃槿着急的样:“您以前反对的理,不就觉得周擒很多方面像老爸吗?”
“但这两年你不在,他…表现得还不错。”
徐正严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帮腔道:“这两年,周擒不管忙,每隔两三周会飞回来小住,看望你妈妈,帮着你尽孝心,跟亲儿两样了。你妈妈刀嘴豆腐心的人,甭管她怎么嫌弃,那小也只笑,又聪明会哄人,你妈妈也就嘴上骂一骂,心里真疼他呢。”
“吗?”夏桑嘴角笑意漫开了,却还故意说道:“周擒心机深得很,您可别被他的糖衣炮||弹『迷』『惑』了哦。”
“你老妈当了这么多年的教务任,还能分不清什么真心、什么糖衣炮||弹?”覃槿索『性』直说道:“这事儿就定了,选好日,尽快成家吧。”
“定什么定呀!”夏桑无可奈道:“您这上赶着催我嫁给他,人家想不想娶还不一定呢,他现在科维集团的一把手,事业上升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兴许无暇顾及这些。”
“你还在找借口。”
“好啦,不说啦,吃饭吃饭!看徐叔叔弄这一大桌饭菜,真香啊。”
徐正严拎了椅坐下来,说道:“周擒还不知道你回来呢?”
“嗯,我还说,等着给他一惊喜。”
“我还想着让他早些回来住着,一起切磋篮球。”徐正严说道:“也就那小能跟我来上一局了。”
“行啊徐叔叔,我让他回来就了。”
覃槿睨他道:“你就成天想着跟你女婿打球,我闺女的婚事才正经事!还不好好催催他!这些事女人家开不了口,你男人还不好开口吗?”
“哎呀,妈,催什么呀,弄得好像我多恨嫁似的。”
……
饭后,夏桑接了明潇的电话,约她万圣节探案馆来玩。
“万圣节正好我这儿有一场求婚,要麻烦你过来帮帮忙。”
“又有求婚啊?”夏桑笑了起来:“明潇姐,您这探案馆干脆直接改成婚礼策划得了。”
“你还真别说,我这探案馆真促成了不少好事了,不说了,时候一定要过来帮忙。”
“好哦。”
两天后的万圣节,夏桑约来了探案馆,化妆间不少妖魔鬼怪,夏桑还意外地看了李诀和许茜他。
李诀扮成了丧尸造型,许茜洋娃娃的造型,俩人隔得远远的,似乎有点隔阂,气氛挺尴尬的。
夏桑见形,拉着许茜,低声道:“你跟他怎么样了?”
“我什么也有。”
“我走的那会儿,听说你已经在一起了。”
“别提了,他现在篮球明星了。”
“这我知道。”夏桑回头看了眼李诀,少年斜倚在走廊栏杆上,低头点了根烟,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那你呢?”
“我?”许茜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丝伤怀:“我回家乡考编了。”
“可你之前不那么好…”
“被现实打败了呗。”
夏桑不知道他之间经历了什么,还要问,许茜却转了话题:“我跟周擒说你回来了,知道你在等他三天之后的生日,给他惊喜。”
夏桑看出许茜不想进行这话题,于道:“说就好!时候还要劳烦你跟我一起回去好好策划呢。”
“放心,surperise方面,我专业的。”
明潇走了过来,拿着化妆包准备给夏桑上妆:“桑桑今天想扮什么呢?”
“看明潇姐方便吧,反正也不角。”
明潇想了想,说道:“要不还小丑女,你很适合呢。”
“会不会太麻烦了呀?”
“小丑女不麻烦,小丑涂满脸才麻烦呢,小丑女只需要画一下眼妆就好。”
“好吧。”
夏桑闭上眼,任明潇在她脸上精心地捯饬着。
脑海里浮现了多年前的那万圣节、她和周擒扮成侣妆的形。
时光水,一晃多年,现在他长大了。
妆成之后,众人围着夏桑,明潇惊艳地说:“桑桑,你看你这些年,比之于七八岁的那时候,还要好看呢!”
夏桑看着镜里的小丑女,穿着少女系的jk制服,雪藕般纤细的腰肢,肤白雪,红唇饱满,配上这颓废的妆容,宛荼蘼。
的确比当年的小丑女,更添了分明艳的韵致。
唯一的遗憾,就今夜的小丑有在她身边。
在明潇化完妆之后,夏桑『摸』出了手机,对着镜拍了张照片发给周擒:“宝,我好看吗?”
周擒:“乖。”
夏桑:“你在做什么呀?”
周擒:“加班。”
夏桑:“那我不打扰你了哦。”
过了分钟,周擒给的电话进来了,夏桑赶紧走出化妆间,来东南角的咖啡雅座边,接听了电话:“这么晚了还在加班啊?”
“嗯。”
男人嗓音低沉,听着带了分倦意,夏桑不忍地说:“你不要那么累。”
“但我想你。”
听他的话,夏桑的心要融化了:“我也。”
“我看你似乎玩得很愉快,国外的万圣节似乎更热闹些?”周擒带了分揶揄的语气:“拖着不愿意回家,看来很舍不得。”
“你怪我啊。”
“哪有这脾气。”周擒嗓音里满宠溺的调:“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急。”
“真不急啊?”
“完全不急,慢慢玩。”
“我要遇更英俊的小丑,就不回来咯,你也不急吗?”
“比你男人更英俊的,恐怕不太容易遇。”
“自恋吧你。”
夏桑挂掉了电话,满心愉悦,忽然瞥见了东南角墙上的留言板,她好奇地走了过去。
留言板上乎最近月的留言,贴得满满当当,不过有一张旧得卷曲泛黄的便利贴,却她当年留下的——
“阿腾,我在东海大学等你。”
明潇竟然还有撤下这张便利贴,夏桑注意下方还有一排留言,用一模一样的字迹写道——
“不见不散。”
夏桑惊讶地撕下了便利贴,找明潇:“潇姐,这什么时候写的呀?你不告诉我周擒有回来过吗?”
明潇这会儿装傻充愣:“诶?这什么时候的?我不记得了。”
“骗我的吧。”
“有啦,这多少年了,嘿嘿,真不记得了。”
夏桑拿着便利贴走出了探案馆,站在走廊边,倚靠着玻璃围栏。
便利贴上的“不见不散”,他对她最勇猛的承诺。
当年为了重跑回她身边,他跨过了多少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
晚风拂过,便利贴被风吹远了。
夏桑看不少年轻人扮着妖魔鬼怪,笑笑嚷嚷地经过了探案馆,吸血鬼、幽灵、还有小丑……
时光仿佛有回了他的青春年少。
仿佛一切在改变,又好像什么有变。
有扮成了哆啦a梦的小朋友走她面前,送给她一颗大白兔『奶』糖。
“谢谢小朋友呀。”
哆啦a梦离开之后,又来了一群妖怪,嬉笑打闹着,其中有高儿的小丑,见夏桑办成了小丑女,便来了她面前,似乎要给她变魔术。
夏桑倚靠着栏杆,倒要看看这小丑有什么把戏。
小丑在帽里捯饬了一会儿,丝巾配合着灵活的指尖,从帽里取出了一朵开的正艳的樱花枝。
“哇!”
果真魔术,樱花可不现在的时节啊!
小丑嘴角挂着邪佞的微笑,樱花送给了夏桑,夏桑接过樱花,继续看他有什么样的把戏。
小丑继续变着魔术,很快便又优雅地从丝巾下面摘出了一枚竹蜻蜓。
夏桑看着那枚竹蜻蜓,略微惊愕地望向小丑。
男人脸上化着花妆,她之前也正眼瞧他,现在细看,那熟悉的眉眼和英挺五官轮廓,可不就当年的小丑吗。
夏桑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丑伸手竹蜻蜓戴在了夏桑的头顶,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温柔地说道:“它终于把你带回了我身边。”
“你怎么…”
夏桑本来还想给他惊喜来着,却想他竟然来了这样一出。
似乎还有完,小丑嘴角挂着优雅的微笑,继续变着魔术。
这一次,从丝巾里变出来的,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荡』漾着璀璨的波纹。
夜空下,这枚戒指闪耀着光芒,仿佛满天星辰也为之黯然失『色』。
所有人聚在了走廊上,兴奋地冲夏桑喊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男人单膝跪在了她面前,虔诚地拾起了她的左手,想戒指戴进她纤细的无名指。
夏桑心头震颤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然后男人却无比坚定地攥着她,她的手放唇边吻了吻。
“夏桑,准备了很多话,现在一句也说不出来。”
“只有一句,我的心一当初,愿意舍弃生命保护你,更愿意为你好好活着,热爱这界,热爱接下来的每一春秋冬夏。”
听着他虔诚的话语,夏桑百感交集,心尖颤栗着。
她抬头,看人群中竟然有妈妈和徐叔叔。
徐叔叔搂着妈妈的肩膀,覃槿早已经激动得流泪满面了。
妈妈来了!果然精心策划。
本来一直忍着眼泪,但看妈妈哭,夏桑眼泪顷刻间便掉了出来,她终于松了手上力气,任他攥着她的手——
“阿腾,我愿意嫁给你,愿意陪你走过余生的每一春秋冬夏。”
周擒浅笑着,戒指戴在了她的指尖,然后虔诚地放在唇边用力吻了吻:“周太太,请多指教了。”
在这美满的时刻,天空竟也开始飘雪了,明潇弄出来的花里胡哨的特效。
大家欢笑着,纷纷『摸』出手机给他拍照:“亲一,快亲一给我看啊!”
夏桑笑着说:“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妈妈还在这儿呢!”
徐正严伸手捂住了覃槿的眼睛:“事,女婿尽管亲,你丈母娘什么看不。”
“……”
周擒伸手揽住了小姑娘纤细的腰肢,低头用力封住了她的唇,缠绵地吻着她。
“之前说不急假的,早就忍不住了。”
夏桑吻了秒,红着脸移开了,只伸手揽住的他的肩膀,抱着他:“好多人…”
李诀拿着单反相机走了过来,说道:“快快,这么有意义的时刻,给你拍照合影。”
周擒笑道:“桑桑喜欢热闹,一起拍吧。”
“好啊,一起拍照!”
夏桑把覃槿和徐正严也拉了过来,周擒一只手揽着夏桑,另一只手牵着覃槿。
大家伙对着镜头一起喊出了:“茄。”
闪光的片刻间,夏桑似乎又回了八岁那一年。
八岁以前的她,安安静静的青春,从未想过她的生命会这般热闹。
自从遇了那少年,一切变了。
她的希望、她的初恋,也她的未来,会比樱花盛开得更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