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竞赛不过一周的时间, 温暖从张志明那里拿到了几套竞赛模拟题, 试着做了做。
题量不多, 比起平时测试当然要少一些,但是每道题的难度都是五颗星。
温暖咬着笔杆子,绞尽脑汁才做了一小半,偷偷望了望身边的江焯。
他也在做题, 几缕白『色』的碎发垂下来, 细细碎碎挡在眸前,细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挪到鼻梁上, 挠了挠。
真别说, 江焯认真起来的样子, 真是够『迷』人的。
温暖目光下移,扫了眼他的试卷,发现他竟然都做到最后一道题了。
得。
她将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扔,伸了个懒腰。
有这位爷披挂上阵,应该没她什么事儿了。
温暖的背抵靠着叶青的桌子, 转过头低声问道:“青儿, 你们焯哥智商有点高啊。”
叶青抬起头, 小声喃了声:“你才发现。”
“我早就发现了, 但一直没说,怕他骄傲。”
她早就注意到,江焯这家伙学习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了,上课的时候, 也就老师讲新知识点他会望着黑板听一听,其他时间要么睡觉,要么就发呆。
过了他脑子的知识点,基本上就不会忘了,做题更是举一反三,什么题型都难不倒他。
温暖评论道:“他这样的水平,年级第一果然没陆绪阳什么事了。”
叶青说:“考试算什么,焯爷根本不在乎。”
听起来是有点嚣张,不过温暖知道,不是嚣张,只是因为没有人会去关心检查他的成绩,所以考得好,还是考得不好,随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考试他都懒得写,直接交白卷。
但真要让他好好考,年级第一是分分钟的事儿。
温暖拿起笔,默默感叹道:“焯爷还是牛『逼』的。”
叶青骄傲地说:“焯爷必须牛『逼』。”
江焯视线侧移,睨了俩人一眼:“你们议论别人的时候,能别当着面?”
温暖笑嘻嘻说:“夸你这才当着面夸,要是怼你,我们肯定躲远些。”
江焯伸出笔,敲了敲她的脑门:“少废话,做题。”
温暖『揉』了『揉』脑袋,趴在桌边继续做题。
“诶,江焯。”
江焯没应她。
她伸出胳膊肘,戳了戳他:“诶。”
江焯一边做题,一边淡淡应了声。
温暖将脑袋凑过去,搁在他手边,小声说道:“以后考试,你都认认真真去考,不只是考试,还有什么竞赛啊,都要认真去做。”
“这是男朋友的要求?”
“不是要求。”温暖摇头,诚恳地说:“是我希望你这样,我希望看到你终有一日,闪闪发亮地出现在我面前。”
江焯的笔触忽然顿了顿:“你...在乎这个?”
“我很在乎。”小姑娘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像是来自肺腑:“特别在乎,我想看你变成最好的样子。”
江焯没有应她,不过放学的时候,他一个人去办公室,又问老张要了几张模拟试卷,准备晚上带回去做。
张志明看着少年默然离开的背影,满心感慨。
江焯过去有多离经叛道啊,如果他能够主动走出阴影,走到阳光下,他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那一个!
......
数学竞赛在邻校的北城一中的举行,参赛的同学们还是挺多的,温暖数了数教室里的同学,少说一个教室也有三十来人。
几乎全市所有高中成绩拔尖的同学,都来参加这次数学竞赛了。
毕竟,这场比赛如果能拿到前三的名次,高考可以加分,这项诱『惑』自然不小,绝大多数同学们都愿意过来试试。
温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漫不经心地转着笔。
几分钟后,江焯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望了她一眼。
江焯的考场在另一栋教学楼,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温暖走出去,问道:“竞赛快开始啦,你在这里做什么?”
“怕你睡着了。”江焯从包里『摸』出一罐速溶的咖啡饮料,递给她。
“我才不会睡着呢。”温暖接过咖啡,冲他甜甜一笑:“我会好好考,说不定这次还能压了你呢。”
“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也很厉害的好吧。”
“你想压我,只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呀?”
江焯的手落到她的脑袋顶,『揉』了『揉』,嘴角弯了起来:“除非,我心甘情愿让你压。”
温暖:......
她撇撇嘴,拎着咖啡回了教室。
后排同学的笔落到了她的脚边,温暖赶紧俯身替他将笔捡了起来。
“谢谢你。”
“没事儿。”
男孩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白『色』衬衣,头发也梳理得相当规整,他盯着温暖看了会儿,惊呼道:“咦,怎么是你?”
“我?”
“你不是女孩子吗,怎么今天穿成这样啊?”
温暖目瞪口呆,望了他一眼,这男孩的年龄,显而易见是比她小很多,不仅仅是她,甚至比在场所有同学的年龄都小,容貌稚嫩清秀,不过个子却很高,看起来很有翩翩少年的感觉。
“请问,你认识我吗?”
“前天,在一中门口,我赶着骑自行车回家,结果把你撞了,哇,你好凶,骂了我一顿。”
“哈?”
温暖觉得这小少年怕不是早晨还没清醒吧。
“你认错人了,我前天并没有去一中门口啊。”
“肯定是你。”男孩笃定地看着她:“我不会认错,我当时还想,怎么女孩子说话跟男生似的,声音粗粗的,还凶巴巴的样子...没想到你真的是男孩啊。”
温暖彻底愣住了:“你确定,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孩?”
“反正穿着打扮都是女孩的样子,只不过...你当时是长头发,是戴的假发吧,你为什么要扮成女孩子呀?”
面对他的询问,温暖像是恍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道:“你说你遇到的那个人,跟我一模一样,是女孩子的打扮,还戴了假发?”
“是呀。”
他说的那个人...莫不是温寒那傻『逼』吧!!!
既然她能假扮成男孩,那温寒自然可以假扮成女孩了。
醒来之后离家出走,现在还...扮成她的样子!
温寒到底想干什么!
“你...怎么了?”男孩疑『惑』地问。
“你后来,还见过那个人么?”
“没有了,只见了那么一次。”男孩见温暖如此急切的模样,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是我哥...哦不,是我妹妹,离家出走了,一直没有消息。”
“这样啊。”
“如果你再看到他,请务必跟我联系。”温暖『摸』出手机,对男孩说:“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的好的!”
“你叫什么名字。”
“蒋澄,一中的,你呢。”
“温寒,十三中的。”温暖『摸』出手机,添加了蒋澄的号码。
温暖看了眼他的信息资料,问道:“你才十四岁,还是初中生吧?”
蒋澄礼貌地回答:“我今年高二了,不然怎么会来参加竞赛呢。”
“哦,你看着好小。”
“也...没有那么小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跳过级,但也只跳了两级而已。”
“那也相当厉害了,你智商肯定超级高了。”
“没有啦。”
男孩害羞地笑了笑,
几分钟后,监考老师进来,宣读了考场的规则秩序,然后分发了试卷。
温暖拿到试卷扫了一眼,题目是真的高难度,每道题都暗藏玄机,不易解决。
果然是全市最高规格的数学竞赛,高考加分还真不是随便拿的。
温暖沉下心来,认真应答,很快掌心就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这种难度的题型...不知道江焯情况怎么样了。
终于熬过了三个小时的考试时间,温暖每道题都做了,百分之八十的题目可以确定应该是做对了,还有百分之二十不敢确信。
下课铃声响起来,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教学楼,两三好友兴奋地对着答案。
温暖和蒋澄走出校门口,她对答案没什么兴趣,一路都在向蒋澄打听温寒的事情——
“他真的是女孩子打扮?”
“你不是说她是你妹妹吗,当然是女孩子打扮啦,而且很漂亮呢,跟你一模一样。”
“就...没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有啊。”
温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温寒打扮成女孩子,居然还能骗过其他人?
一般男生扮女生,不都特别辣眼睛、分分钟被拆穿的么。
“那你知道他在你们学校门口,是做什么的?”
蒋澄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在追着什么人,很着急的样子,因为我当时骑自行车,结果不小心就和他撞上了,他把我骂了一顿。”
“如果你再遇到他,请一定要及时联系我!”
“你放心吧。”蒋澄拍了拍她的肩膀:“亲人走丢了,一定特别着急,我会联系你的。”
俩人走出校门。
“对了,你住哪里呀?等会儿我家司机回来接我,顺带可以捎你一程。”蒋澄问温暖。
“不用了,我朋友在等我。”
温暖抬头,一眼便望见校门红墙边的江焯,江焯左肩背着单肩包,懒懒倚在一颗梧桐树下,正在看手机。
他的腿特别长,勾勒着身形自然挺拔,而五官自然也不会辜负那样的好身材,女孩子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嗨,焯哥!”
江焯听到声音,便放下手机,推着身边的自行车,不耐地喃了声:“上车,热死了。”
“是很热嘛,快夏天了啊。”
温暖走过去,江焯望见了她身边的蒋澄,推车的动作顿了顿。
蒋澄显然也没有意料到,会骤然与他相见,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噢,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在考室认识的小朋友,蒋澄,他很厉害啊,才十四岁,现在已经快高三了,跟咱们同一级。蒋澄,这是江焯...”
“我...我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蒋澄神情明显有些慌『乱』,对温暖说道:“如果我再遇到她,我会联系你,拜拜!”
说完,他转身跑掉了,还差点撞到身后迎面走来的几个女同学。
“跑什么呀。”温暖望了望他的背影,不明所以。
江焯推着自行车,调转了头,骑着车离开了。
“哎?不是载我吗?”
江焯骑车速度不快,她慢跑着能追上他:“江焯!”
他冷冷淡淡睨她一眼:“你跟谁都能交朋友?”
温暖反问:“我不能交朋友吗?”
江焯没有理会,骑着车径直离开。
温暖追了他几步,便停了下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喊了声:“江焯,你脾气怎么这么坏呀!”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呀!”
“喂!”
温暖也是个要强的『性』子,气急败坏地追上去:“再不停车,我真的不理你了!”
“江焯!”
温暖脚下踩到一块凸起的石板,没设防往前趔趄着,险些摔了一跤,幸亏她下盘练得稳,没有磕着碰着,索『性』就蹲在地上,不追他了。
真是坏脾气。
江焯走到街口,回到睨了她一眼。
小丫头气呼呼地蹲在路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摔着了。
江焯的手紧紧地握着车把手,手背上冒起青筋,只要想到她和蒋澄有说有笑的样子,他心都快被莫名的怒火烧成灰烬了。
谁都可以,偏偏那个人不行。
他已经拥有一切,江焯所渴望、所歆羡、所求而不得的一切了。江焯无法忍受他而今唯一的...珍宝,再被他夺走。
江焯一狠心,骑着自行车离开了。
温暖见他居然真的走了,心头忽然一凉。
明明...明明看见她摔倒了,他毫不在乎,就这样离开了。
温暖难受地『揉』了『揉』鼻子,还是忍不住眼角泛起的酸涩。
这算什么事,干嘛委屈,那次在逍遥谷被人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她都不哭的,不就是被人抛在后面,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独自坐了一会儿,拎着书包肩带站起来,在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径直回了家。
如果江焯不给她道歉的话,她就再也不要搭理他了!
*
周末下午,温暖和陆绪阳在一中门口的『奶』茶店蹲了好长时间,却没有看到温寒的身影。
其实这本来就是碰运气的事儿,那天温寒经过一中门口,也极有可能仅仅只是路过罢了。
但好不容易有了一星半点的线索,温暖不想放弃。
她望了望对面桌的陆绪阳:“其实你没必要浪费时间跟我在这儿守着。”
陆绪阳手里拿着单词本,漫不经心道:“温寒的事,就是我的事。”
“听着还真是好哥们。”温暖忍不住嘲道:“当初如果不是你失手伤人,我哥也不会...”
“我说过了。”陆绪阳打断她:“等找到人之后,我任由他发落。”
温暖嚼了嚼牙『奶』茶吸管,说道:“少不了你的。”
陆绪阳看了眼时间,说道:“那小孩说你哥穿的是女装?”
“对啊。”
温暖很纳闷,不知道温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现在可以确定一点。”陆绪阳放下单词本,说道:“他应该是在调查温承业的身世之谜,不知道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温承业不是你爸的亲生儿子,如果证据确凿的话,你们温家的产业,合理合法都应该是由他继承。”
“我哥对家产没什么兴趣,他顶多...”
就是想挽回父亲的心,希望父亲能和母亲重归于好罢了。
但是温暖对这件事,完全不抱希望,也不感兴趣,她只想快点找到温寒,让一切...回归正轨。
“咦,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温暖回头,看到蒋澄拎着『奶』茶袋,站在店门口,惊喜地望着她。
“嗨,今天不是周末吗?”温暖好奇地问:“你怎么在学校?”
蒋澄回答道:“我们学校高三预备班,都是要补课的。”
“原来如此。”
“你是来找你妹妹的吗。”
“是啊。”
“你放心,如果我再看到她,一定联系你。”
“嗯。”温暖笑着说:“谢谢你啦。”
“我妈来接我了,拜拜咯。”蒋澄跟温暖告别之后,朝着路口一辆奔驰车跑了过去。
温暖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那辆奔驰车的车窗落下来,车里的女人摘下墨镜,对蒋澄招了招手。
当温暖看到她容貌的那一刻,心梗了梗。
虽然只有上次校门口的一面之缘,但她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容颜美得令人叹息的女人——江婕。
如果江婕是蒋澄的母亲,那蒋澄和江焯岂不是...亲兄弟。
念及至此,温暖忽然有些明白,那日江焯莫名其妙的生气,究竟是为了什么。
母亲是他心里一直难以抹平的创伤,对那个孩子的嫉妒和歆羡,成为了笼罩着他一整个童年的阴影。
......
那段时间,温暖和江焯的关系进入冷淡期。
两个人都是倔强的『性』子,谁也不肯率先服软,平时相处不再如过去那般要好,甚至温暖都不再坐江焯的自行车回家了。
正如姚曼芝所说的那样,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如温暖这般要强的『性』子,和江焯在一起,两个人就是硬碰硬,两败俱伤。
进入高三预备役,学校开始要求同学们上晚自习,晚自习一直到十点才会下课,学生时代的辛苦...是真的辛苦,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都不会轻松。
温暖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一条几何辅助线,打了一个浅浅的呵欠。
“啪”,铅笔断了。
她索『性』放下铅笔,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睛,小憩一会儿。
手里的铅笔被人拿走了,温暖睁眼望了望身边的江焯。
他拿起她的铅笔,用小刀削着铅笔的木屑,依旧是一副冷冷淡淡的面孔。
他的手特别漂亮,尤其是在灯光下,白皙的皮肤和纤长的骨节宛如鬼斧雕刻一般。
温暖望着他削铅笔,望了很久很久。
江焯知道她在看他,但他假装不知道,目光也没有挪动一下,认真地削着铅笔。
忽然,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
窗外其他教室也暗了下来,同学们啥时间陷入了一片兴奋的狂欢里,扔书的扔书,大笑的大笑——
“呦呦呦!”
“停电啦!放学吧!”
“放学放学放学!”
......
黑暗中,温暖脑子一热,附身过去,一下子吻住了他的喉结。
少年攥着铅笔的手,蓦然紧了紧,随后,铅笔落在了地上。
黑漆漆的,温暖也不知道亲到的是什么,伸手『摸』了『摸』,『摸』到他光滑的颈子。
然后她顺势抱住了他,抬起头,附在他耳边,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江焯,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霎时间,江焯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泥。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迫使她抬起头,吻了吻她娇软的唇。
宛如小鸡啄米,轻点了一下。
温暖都还没来得及细尝,忽然,灯光亮了。
两个人宛如弹簧一般,几乎是同时放开对方。
在同学们一片叹息声中,后排的叶青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
“你们俩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
温暖:“你出现幻觉了。”
“是吗?你脸好红哦。”
“空气有点闷。”
“咦,焯哥的脸更红!”
江焯附身捡起地上的铅笔,送到温暖的手边,淡淡道:“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