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走进考场,秦东却有些失落。
每年高考之时,总能勾起人们的无限思绪,有得意的、有忧伤的、有骄傲的、有悔恨的、有侥幸的、有失落的……这一切都源于这场人生的重大考试。
没有经历过高考,不足以谈人生。
高考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高考之后,意味着你成为一个自由与人格独立的人,就象重生后的他自己一样,第一次离开钟家洼,来到陌生的沈南开始学习与生活,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城市的繁华与落寞……
……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当最后的时刻,秦南没有打伞拉开车门的一刻,秦东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
“很好。”
“什么叫很好?”秦东看看她,“都淋湿了……到底考得怎么样?”
“还行,”秦南就撅起了嘴,“哥,考完一场感觉就象扒了一层皮,现在皮全扒完了。”秦南拿起车上的水果,“哥,我现在只想玩,痛快地玩,只想睡,在家里吹着空调睡上三天三夜,你别叫醒我……”
秦东笑了,“什么叫扒皮,那叫破茧成蝶好不啦,玩和睡,那就免了吧,那是种动物的行为,有种动物特别象你……”他看看妹妹,秦南一愣,接着就疯狂地敲起自己哥哥的头来。
她并没有因哥哥的训斥而不好意思,“大东同志,当了厂长了,说话也含蓄了,你就直接说我是猪得了呗……”
兄妹俩打闹着,秦东就发动起车来,“走吧,要不跟我到厂里看看?”这几天他根本没有到厂里去过,工作肯定压了一堆。
“好啊,喝啤酒去,哥,我要喝你们的人参啤酒……哥,你说,人参能酿酒,其他东西能不能酿酒?”
“能啊,苦瓜,菊花,枸杞,只要你想要,什么都能酿酒,加上巧克力都不是不可能……你想喝什么酒?”
“唉,我反正就是大小姐的命,你让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一身轻松的秦南滔滔不绝,“哥啊,考完试真畅快……哥,我想喊……”
秦东看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南突然摇下窗子,对着外面迷蒙的烟雨,对着满路的行人,大声喊道——
“高考,再见!”
……
桑塔纳一路开到总厂,细雨中,陈世法正跟周凤和站在大柳树下,这棵柳树当年化肥厂成立的时候种下的,已经几十年了。
“今年的雨水很足,”陈世法望着烟雨中的厂区,“库存大米不多了,还得再催催……”
“南方也不容易,大米现在是一天一个价儿……”周凤和的眉宇间不再舒展。
今年,中国又一个多灾多难的年份。
上半年,特别是五六月份开始到现在,中国已有1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发生水灾,5个省、自治区发生严重旱灾,灾情最重、损失最大的是遭到洪水侵袭的安徽和江苏两省。
“南方遭大水,大米能不涨价吗?”陈世法心里已经在合计着啤酒也要涨价,原材料涨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陈厂长,周书记……”秦东带着秦南从车里出来,秦南也笑着上前打招呼。
“小南,考得怎么样?”看到这个乐天派的小姑娘,周凤和的眉眼就舒展开来。
“很好。”秦南笑得没心没肺,“反正考过去了,我说不好,分数也改不过来,我说考得好,万一真的考得好怎么办……”
她这样一说,倒把两位领导给说笑了,这个小姑娘,心眼真大!
草原上走出来的姑娘,心眼可不象针鼻。
秦南撑着一把花伞在厂里转了起来,陈世法就叫住秦东,“你这三天也没到厂里来,有件事也没来得及说,厅里传来的消息,今年进入二级企业的名额只有一个……”
哦?
原来的消息是有两个的,但是上面的意见秦东不愿多猜。
“现在,全国来看,跟我们嵘啤竞争的除了北京的红星啤酒,就是岭海的海珠啤酒、……”陈世法笑道,“海珠啤酒?我记着八八年食博会上,我还跟他们厂的厂长聊过?”
当然聊过,秦东也记得那个小个子女人,永远战斗在最残酷战场上的小个子女人。
“红星啤酒,背靠京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海珠啤酒,这几年风头正盛,部里也有说法,”周凤和笑道,“说是北嵘啤,南海珠,这次我们三家看来免不了一场短兵相接了。”
“小秦,你给你师兄打个电话,看看什么情况。”秦东的三师兄蒋远平就在部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秦东也不推脱,电话中,蒋远平也不隐瞒,“资料是死的,但是企业是活的,部里看资料是一方面,更要看成绩……”
“现在你们三家在资料上都差不多,关键是看到最后哪家的影响大,哪家的成绩大,现在看来,你们嵘啤和红星,与海珠是有差距的……小师弟,不用我多说,你们要给自己加分,这样,我把海珠的资料传真给你,你有时间可以到部里来一趟……”
自己给自己加分?
秦东回到办公室,他默然拉开抽屉,里面是一抽屉的啤酒瓶盖,他不禁又想到了梁静雯,这都是她给自己准备的。
“海珠……”
海珠啤酒是岭州轻工局和农场管理局联营的啤酒企业,从破土基建到试产成功,总共才用了十九个月的时间。
一家新厂,能达到设计能力的百分之八十五,国际就公认是成功产品。
而海珠投产一年,年产就达四万五千吨,是原设计能力五万吨的百分之九十五,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
并且,海珠自投产以来,生产的海珠牌,雪城牌,南星牌,口碑很好,它的产品已经打进北京,上海,西安,哈尔滨等大城市,湖南,福建,甚至北疆,也都出现了它的身影。
作为风头正劲的国内啤酒厂,香港新晚报也评价说,北有嵘啤,南有海珠……
……
秦东站起来走到走廊上,走廊上的花花草草在风雨中不断摇曳,地上也洇了一片水,这雨下得越发大了。
“小南,我们走了。”秦东撑伞下楼,他要到二厂的新厂区看看,雨下得这么大,厂领导班子都到了各分厂、各车间,雨幕中,周凤和穿了一件雨衣,正跟大家伙一块装车。
桑塔纳开出总厂,车轮驶过,路上一片水花。
当车子开到阎家渡,远远望去,玉米地里一片烟雨,可是田地里很多村民趁着雨天在布肥,这样玉米能更好地吸收肥料。
到了傍晚,这雨就没停过,秦东回到家,杜小桔已经做好了晚饭。
“煮玉米?”秦南看来是真饿了,也顾不得形象,拿起玉米就啃了起来。
“别烫着。”杜小桔就笑着劝道。这是阎家渡的阎书记让人送来的,“嫩玉米,给爸妈送过去了一些,给邻居们分了一些……今年的头茬玉米,又嫩又甜,大东,你怎么不吃?”
秦东扒去玉米皮,闻了闻玉米香,嫩嫩的玉米粒咬进嘴里,唇齿留香。
“这玉米啊,浑身都是宝,”秦东笑道,玉米皮晒干后能编成草辫,制成手工艺品,这玉米粒嘛,“用处当然更大了,能制作玉米油,还能……”
“哥,我吃不下了……”秦南连啃两瓣玉米,第三瓣啃到一半就吃不下了。
“吃吧,灾区想吃口热乎饭都难……”秦东拍拍妹妹的脑袋。